一只糖盒静静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明明之前还没有的。林雨娇顾不上想这么多,蹲下来,抓起来那盒糖就去结账。
站在超市外,打开铁盒,她在嘴里咬了一颗。薄荷味在口腔间弥漫开。
时至今日,林雨娇还是始终不知道为什么够不着的糖,在她再一次重新回来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有一盒出现在了低处。
长街上的高树在夕阳下,绿得清透。
只是那个盒装的糖果牌子,清凉甜丝丝的薄荷味,一直让她记了很多个蝉鸣嘶哑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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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南市的夏天还是这么热。
老屋里的破风扇吱呀吱呀转着,刘桂玲在屋子里晕晕欲睡摇着楼下新开业的手机店,做小广告发的印着开业大促的扇子,电视机里的越剧声音放得很大。
夏天都是这样过去的。
八月的时候,听说杭南的大商场准备开一家几百平方米的网红饰品店,开业的那会儿,连着几天,准备请了好几个杭南本地的粉丝千万级别网红去参加活动,所以导致线上预约到店人数突破了一万。
宋嘉善也从大学放暑假回来了,爱凑这种热闹。
“林雨娇,我们一起去吧。”电话里宋嘉善的声音兴奋不已。
最后还是宋嘉善和别的朋友一起去了。她不爱去这种人山人海的场合。
网红店开业当天,宋嘉善发来了几十个视频和十多张图片,看得出她很激动。
林雨娇调侃说自己手机内存都要爆了。
随意点开几张图片。
宋嘉善:你猜我看见谁了!
宋嘉善:我好早就关注的一个漂亮姐姐,现在是三千万粉丝大博主了。我来太值了。可惜小雨你不怎么刷短视频,不然你肯定认识她!
宋嘉善说右边第一个。
于是林雨娇放大照片,往最右边看。
站在最右边台阶上的女生很高,穿着一条短皮裙,白色渔网毛衣。
她抱着手,灯光下粉色眼影上的亮片很漂亮,侧过头在跟身边没站在台阶上却仍然比自己还高的人在说话。
像撒娇。
那人穿着黑色皮衣,没有正脸,似乎低脸在笑。只有手上那枚尾戒太有特色。
是回杭南市的祁司北。
林雨娇放下手机。
没多久,看到了一条消息,还以为是宋嘉善又给她发照片。
结果是祁司北。吓得她赶紧抓起手机,第一下没拿稳,手机无声无息摔在被子上。
他问她现在的地址。
林雨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以为是舟川市那出租屋街道办事处什么资料调查。也没多问,就把地址发了过去。
祁司北:挺巧。你也杭南人啊。
她删删减减,机械回了两个字:挺巧。
两天后,小区快递站给她发消息,说有代取件。
林雨娇反复看了自己这几天没有购物记录,一头雾水去取快递。
蹲在快递站门口那棵玉兰树下,拆开包装,露出打着白色丝绒蝴蝶结的盒子。
礼盒上印着那家网红店的logo。
她拆开来,看到是一只蓝色的蝴蝶发夹。
祁司北那边大概也看到了她已签收的消息,只发过来一句话。
“我欠你的。”
她握着那只蝴蝶发夹,握到手心发烫。
才想起来是那天酒吧停电,她别着的那只蝴蝶发夹,撞坏在祁司北肩膀上。
那天夜晚回出租屋,他说他赔她一只好不好。
久到林雨娇自己都忘了这句话。她以为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当真的人,喝醉以后的玩笑。
第14章 小北
九月开学返校。
上禾路一直有地段在修路,挖掘机轰鸣隆隆,从舟川机场门口拦到的出租车司机提高声音问她,就在这下行不行。
林雨娇晕车,碎石堆满的路颠得嘴里那颗话梅糖生生咬碎。
一把拉开车门,差点没站稳。路边沙县小吃店的老板娘出来倒洗碗水,洗洁精泡沫溢满的脏水流了一地。
她踩过满地洗碗水,冲进店里看都没看难受蹲下,抱着桌前的一个垃圾桶就开始吐。
“怎么回事啊。”前面一桌坐着的几个女人投来大惊小怪的目光。
“是喝醉了吧,喝了多少啊这是。”绿衬衫的女人啧啧啧了几声,“要吐去别的地方吐啊。”
“我朋友女儿的同学,还在上高中嘞,就开始在外面陪酒了。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父母怎么教出来的都不知道。”
说到兴头上的绿衬衫女人突然浑身一震,反应过来站起来大骂:“谁他妈的刚才踹我凳子。”
过道上人来人往,店里吵吵嚷嚷。
环顾四周,她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人,最惹人眼目。那个从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站起来,侧身倚在收银台边的背影。
一身黑色,只有搭在收银台上那只手腕泛白。
绿衬衫女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下一秒,似察觉到目光,对方悄无声息转过了脸。
阴天,暗灯,破旧的天花板压得很低。
女人与他对视了几眼,迅速移开目光。大吵大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悻悻坐下。
“矿泉水。”
“三块五。”收银员拿下一瓶水扔在台子上,一指被油烟熏得发黄的收款码,“你扫我。”
亮起的手机屏幕,晃了一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收款机器“滴”地一声响。
林雨娇强撑着发晕的脑袋,吐得泪眼朦胧。抬脸看见一个人影朝自己走过来。
因为尴尬和难堪,她本能反应别过脸,却仍然逃不过对方那压制性的气场。
“喝水。”
他蹲下身,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直直递到她眼前。
视线里那个人的模样慢慢清晰。狭窄拥挤的小吃店里,最后一桌桌上还放着那碗没怎么动过的炒面,是祁司北没吃完的晚饭。
“谢谢。”林雨娇接过水,有气无力仰头。
水味冲淡了喉咙里的苦涩。
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了下去,马路上长夜如灰。
店里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蹲着的那两颗脑袋,像极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取暖的流浪猫流浪狗。
林雨娇坐在墙角说了一句什么,祁司北没听清。
“嗯?”
她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身后之前坐着的那张桌子,来了一个服务员收走了那碗炒面。从喉咙里费力挤出声音提醒:“祁司北,你的面。”
一时着急,抬起了手努力想指。甚至格外固执地想要起身帮忙。
“要被收走了。”
一旁半蹲着的人突然伸手,不耐烦定定抓住。
手腕间突如其来的他人温热体温,是祁司北手掌虎口的温度。
“我不吃了。”他抓着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往下放。低头笑得躁郁,“你别管行吗。”
林雨娇仰起脖子,很小声地应了一句:“我不管。”
“你不要生气。”
店里空气浮动着呛人的油烟,离她近了,能闻见那丝丝若有若无的话梅糖味。
没装灯罩的简陋灯泡落下一片冷暗的光线。她身体不舒服,眼眶红红的仰着脸,从来都没染过发的黑色长发垂落下来。
有几缕落在他的手背上,酥痒。
像是深海里最柔弱,也最勾着人的海藻。
林雨娇在店门外吹来的晚风中回过神,小心翼翼,想抽回自己的手。
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掌,几乎覆盖了整个手背。忽然抓得更紧。
她愣了一下,意识到不是自己的错觉以后。抬起头对视那双逼近的漂亮眼睛,坏意翻涌。
“林雨娇,想管我吗。”
意有所指的懒散咬字,和祁司北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鼻尖。
“喝,今天不喝完谁孙子。”
“老板娘,再上三碗炒饭,重辣。”
小吃店里市井烟火气,一片人声喧嚣,无人在意逼仄的角落让人发烫的空气。
林雨娇被他逼到墙角,连呼吸换气都忘干净了,大脑缺氧让她视线变得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