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娇当时和她在上课,课上小组安排讨论,做模拟法庭的实践,听到这事她坐在辩护位置直接被一口矿泉水呛到,咳嗽到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件风波在学校里传了一段时间,当事人始终没出来解释衣服上的香味,不知道是不屑还是太忙,反正不了了之了。
上禾路里的巷子错综复杂,流浪猫很多,经常有幼猫喜欢钻下水道,又出不来。
现在林雨娇站在巷子里,当下反应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几乎没再多想,冲着猫叫的地方就想走过去。
她很喜欢流浪猫,上禾路这一带有个流浪动物救助站的女生跟她一起,经常过来喂猫,带去宠物医院看病绝育之类的。
其实十六岁以前的林雨娇很怕小动物。
杭南中学规定,下雨天伞不能带进教室,一个晚自习下课的大雨天,她因为数学分数不及格被老师留下来,最后一个走,出去才发现走廊上一把伞都没有了。
她的伞从初中开始用,破破旧旧的,不容易拿错,除非是有人实在没带伞要出去淋雨了,所以直接带走了她的伞。
是因为觉得她平时沉默,所以好欺负吗。
十六岁的林雨娇不知道。
那天雨下的很大,整个杭南漂浮着一层雾气,黑夜沉甸甸压下来。
“这么大雨,你没带伞啊。”数学老师开车准备回家觉得很奇怪,“快去给你家长打电话啊。”
她“嗯”了一声拿着校园卡,在数学老师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走向电话亭。
学校发校园卡让大家写下家长电话的时候,林雨娇写的是两个不存在的号码。
一身雨水蜷缩在宿舍楼下角落里的人,一遍遍拨着知道打不通的电话。校服被雨水打湿严重到透出里头那件毛衣。
一只猫从宿舍垃圾桶后面走出来,蹭了蹭林雨娇不合身的校服裤腿。
它跟她一样,在这暴雨天流浪城市,不知道家在哪里。
从那天开始,她不再怕猫。
“小猫。”凌晨上禾路旁边的巷子里寂静无声,只有一声声猫叫。林雨娇不敢大喊,只能自言自语小声靠近,“你在哪。”
寻着声音,好像在另一条巷子的深处。
闷热的风黏糊糊吹在小腿上,一身白裙的人慢慢往那条巷子深处里走。
猫叫声越来越凄厉。
下一秒,腰间猛然一紧。
林雨娇脑子里当下闪过会不会是那个喜欢偷内衣的变态。侧过身想反抗,整个人重心没站稳,直接撞到身后人的肩膀上。
夜色昏人。
祁司北的手没太亲密接触她,只是紧紧勾着她腰间裙子布料。
他不让她往前。
另一只手玩味转着小卖部买的那只塑料壳打火机,黑暗里那一抹跳动的红色,像是一团张狂的火焰。
“你进去想干什么。”他低下头,沉声问她。
“有猫......”林雨娇听到巷子里猫叫声突然停了,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引导她进去。
“猫吗。”祁司北没正面回答她,低低接话,“我只看见一只。”
“还是傻的。”
他的眼神冷淡阴鸷,落到林雨娇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里。
措手不及。
第07章 小北
这阵子上禾路不太平,上过好几次晚报日报的新闻报道。
可听到猫叫的那会儿,林雨娇什么都没多想。
是想救猫,还是想救那个十六岁时放在走廊外的伞总是被人带走,困在暴雨天无家可归的自己。
她没有答案。
此时巷子很深处里响起几声离开的脚步声。
之前听到的猫叫戛然而止,树影晃动下,依稀看得清离开的好像是一个佝偻着背的男人。
林雨娇这会儿脑子清醒了一点,想起那些关于人贩子用各种方法拐骗人口的触目惊心的标题,手心一阵冷汗。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一时冲动,真走进了这条巷子里会怎么样。
祁司北在确认了那个男人仓皇而逃以后,放开了勾在她裙子腰后的手。
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什么也没说她,转身往巷子外头走。
巷子里的电线坏了一大片,错综复杂垂落下来,夜风吹动旁边楼上几件鲜艳的衣服。
他穿着一双黑色拖鞋,还是那副困倦又淡漠的样子,抱着手倚着墙等她。
两人走回居民楼,狭窄的楼道里,祁司北很自然地举着手机手电筒,自觉走在她的身后打光。
走到二楼的时候,手机振动了几下,他好像摁了挂断。
没多久,手机不依不饶又一次响起来,祁司北啧了一声,接通电话放在耳边。
“有事?”
“真有事。”周沉在电话那头叹气。太熟悉自己朋友混乱的作息,所以凌晨也不管不顾打了电话过来。
“就学院路演海选那事儿,不知道谁带头造的谣,说你挑节目的时候给人放水。”
路演海选那阵子祁司北在学校,艺术团的部长跟他熟,让他一块儿来看。
他那阵子因为写歌昼夜颠倒,也没插手海选的事,就坐在第一排当观众,因为部长一句“你来看他们心里就更有底”,整场也是专心认真。
一散场结束,程译野顺路,开车来校门口接他。
跟后座人还没说完一句完整话,后视镜里就看见祁司北外套一扔,整个人躺在座位上。座位放不下一米九的身高,缩在角落也睡得天昏地暗。
“刚在外头我跟人吃饭,场子里碰见严末。喝多了,一只脚踩椅子上可劲骂你。”电话那头周沉不好擅自作主为他出头,继续说,“你管还是我管?”
严末骂得无非就是他看海选那件事。郑琳当时上台拉提琴失误了三处地方,也选上了,谁都知道郑琳漂亮,在音乐系一入学就出名,跟他关系又近,严末就是怀疑祁司北给女朋友放水。谣言越传越离谱,变成了他祁司北私下多乱一人。
手机手电筒没关,白色的光线透过接电话的人指间,落在楼道上斑驳的水泥灰墙壁。
林雨娇站在楼梯旁静静等他。
在这破旧不堪的地方,偏偏祁司北这样是站在光里。
活得再堕落落魄,也绝不会用狼狈这个词形容他的一个人。
林雨娇等他打完电话的间隙里,有些木木地站在楼梯旁边。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干,像是在监听他一样。把手机翻出来胡乱翻了几下。
这个点发朋友圈的几乎没有,除了校园墙在发白天整理漏掉的投稿。
有人发了一张拍到一个长头发波浪卷的女孩,和几个人一起坐在食堂吃饭,笑着聊天的照片。
捞的是柯牧彤。
林雨娇看着这张照片,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过去。
是她白天的时候在教学楼卫生间,在柯牧彤面前说人品行不端,让那当事人从柯牧彤忘记挂断的微信电话里听去的事情。
楼梯上,祁司北还在跟朋友打电话,听对方讲严末的事情。显然他没耐心再听下去了。
“闹呗。”两个字从他嘴里轻描淡写吐出。
周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祁司北就是这样极端一个人。周沉见过他真较劲的样子,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也知道他对于懒得搭理的人和事情,那双眼睛里就是不屑和冷漠。
结束那一通电话,祁司北才重新从楼梯上走上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等到林雨娇走到四楼,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忽然感受到在耳边掠过的温热气息。
“是不是还背后觉得我就一人渣。”
她手中的钥匙一抖,落在地上。
没想到他还是跟她翻了旧帐,只是在挑合适的时间而已。
“人渣刚救了你一命。”
楼梯里的声控灯悄无声息熄灭,昏暗里,她看见那双漆黑玩味的眼睛。
没喝酒,没有没睡醒。
清醒着的祁司北,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就是在跟她较劲这件事。
他在意。
他非常,非常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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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舟川市进入漫长的雨水季节,暴雨总是在夜深人静时突然来临。
白天停雨,整座城市阴天,云层缓慢漂浮在一层灰色上面。梧桐树叶飘落下窗外,雨痕在玻璃上,一滴滴往下流淌,视线里外面的街道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林雨娇经常在睡梦中听见屋外的暴雨。
只是有时候半梦半醒,分不清是今夜舟川的雨,还是梦里又回到了杭南的大雨里。
以前上高三时候,两周放半天假,林雨娇平时住在学校的六人间。夏夜每个人都要洗澡,每次轮到她的时候都是最晚。整栋宿舍楼都是十点十分宿管阿姨强制熄灯。
卫生间里一片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林雨娇随便擦两下头发,走出来,在微微有光亮的地方看到手上没洗干净的沐浴露泡沫。
湿答答的头发披在肩膀,身上的睡衣黏黏糊糊。
女寝照例在关灯后偷偷聊天。林雨娇习以为常,戴上耳塞一个人躺在床上盖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