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她才想起来问他。
“你为什么要去我家做客。你该不会……”她眼神狐疑,“你想和我爹地谈合作?”
听到她的话,宗钧行很轻蔑的笑了:“你对你父亲似乎滤镜很深。”
“有吗。”她没有直接否认。
宗钧行眼底的笑荡然无存,语气也淡了下来:“算了,我先送你回去。”
“我对他没什么滤镜,我只是觉得……”上车之后,她才有些吞吞吐吐的开了口。
宗钧行发动车子的手也停了下来。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她。
他似乎有些介意她对她父亲的看法。
但蒋宝缇什么也没说。
直到次日中午,蒋宝缇因为前一天上网课导致第二天又起的很晚。
她没想到宗钧行选择来家里做客的时间居然就是今天。
爹地和母亲都非常的客气,午餐时间甚至打算将主位让给他。
被他轻描淡写的拒了:“不必如此客气。”
他一身西装,虽然没有多正式,但也并没有随意对待今天这场见面。
袖扣和领带夹都是成套的。他的混血感在一群亚洲长相的中国人中更加明显。
过于凌厉,也过于立体了。
其实蒋宝缇能够感觉出来,他绅士修养里不容冒犯的威严与冷淡,将他强权上位者的傲慢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并不喜欢她家。
——应该说,她的家人。
母亲作为当家主母,用没那么熟练的英文向他介绍起在座的各位。
“这些都是家里的孩子,这位是我的大女儿……”
宗钧行听的并不认真。他单手撑着额骨,眼神索然。
母亲依次介绍完毕,除了她的大女儿和儿子着重介绍,连毕业院校都仔细介绍了一遍。
剩下几个均都一笔带过。
只说了个名字。包括蒋宝缇。
蒋宝珠其实也不太敢直视他,她觉得这人莫名有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可怕气场。于是她低头去看其他地方。
嗯……她怎么觉得对方佩戴的那只腕表有些熟悉。
像在哪见过一样。
刚好旁边的蒋宝缇困到不行打了个哈欠,被母亲轻声呵斥不懂规矩。
宗钧行喝了口水,玻璃杯刚放下。他能听懂粤语,自然也能听懂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蒋宝缇身上。
后者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宗钧行眼眸微眯,情绪表现的不露痕迹。
蒋宝珠越想越觉得那块腕表很熟悉,还是母亲训斥蒋宝缇的那句话让她反应过来。
这块表不是蒋宝缇曾经专门拍下来发给她炫耀过的吗???
她还记得照片是没穿鞋子的蒋宝缇将脚踩在男人的西裤上。特意露出了男人佩戴在手腕上的那块手表。
当时她说在玩男人,勿扰。
怎么会这么巧???
她一直以为那块手表是假的,还放下豪言,如果手表是真的,她跪下来喊蒋宝缇妈妈。
……
蒋宝珠看了眼安静吃饭的蒋宝缇,又看了眼……
好吧,她不敢看。她只能继续多看了一眼那人佩戴的腕表。
真的很像,非常像。一模一样。
真的这么巧吗?是巧合吗?还是说……????
“这就是你的房间?”
一个小时后,原本只是被爹地安排带着客人四处逛一逛,不知怎的就逛到了这里。
她的房间。
原本母亲是想让大姐和二哥陪客人的,但宗钧行希望能找一位英文好的。
他并没有将话说的特别直白,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他全程讲的都是英文,显然除了蒋宝缇之外,没人知道他会粤语。
宗钧行的外套已经脱了,此时搭挽在臂弯,他看了眼四周。情绪波动不大。
的确是Tina的风格,她喜欢粉色,喜欢蕾丝,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会被发现的。”她有些担忧。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大胆,竟然直接来了她的房间。
“不会,我进来的时候提前看过。”
他很谨慎,他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听到他这么说,蒋宝缇最后的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
爹地想让蒋宝缇带他去家里的地下酒窖还有花园逛逛。但蒋宝缇认为这是在自取其辱。
比起那些,宗钧行显然对她的卧室更感兴趣。
“你从小就住在这里?”他问。
她点头。
宗钧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这里每个角落似乎都存在她成长的痕迹。
甚至连墙上贴的记录身高的贴纸也保留了。
他走近看了一眼。她的个子在十二岁那年长得比较快,到了十五岁几乎就不怎么动了。甚至还在每个刻度旁边都标记了当时的情绪。
十三岁的时候应该很快乐,是一个笑脸。十五岁则是一个哭脸。
宗钧行唇角微挑,又去看其他的。那面靠墙的书架上放着奖杯,都是她参加绘画比赛得的奖,还有领奖时拍的照片。
他将相框取下来,玻璃罩内的女孩子模样很青涩,笑容灿烂地举着奖杯,旁边是一个长相温柔的女性。
应该就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妈咪。
她们长得的确有几分相似。
“这是你几岁的……”宗钧行垂眸问她,却发现她早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脸陷进柔软的被褥里,连鞋都没有脱。
宗钧行无奈,放下相框,替她将鞋袜脱了,然后将她的腿也一并放上床,再盖好被子。
他的手放在她额头上摸了摸。
没发烧,也没感冒,应该是又熬了夜。
他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现在的她就像是处在叛逆期,越管教她就越对着来,只能先纵着。
不得不说,她家里的氛围在他看来只是小儿科。可很显然,对她无比压抑。
她一直在忍耐。
为什么呢,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地方来。
他没有留在这里继续打扰她休息,而是掀开帘子进了她的书房。
不大,很小的一个。恰好容纳两排书柜和一张书桌。
他走过去,将桌上的相册拿起来翻开。
里面应该是Tina每个阶段的留影记录,上方甚至还标注了年龄。
三岁的她穿着幼儿园的校服拍下第一张入院照,长得很圆,看着镜头傻笑。
四岁的她坐在爸爸的脖子上,爸爸用手扶着她的腿,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摔了。
五岁的她坐在玩具汽车里,爸爸拿着遥控器跟在她身后,笑容慈爱。
六岁的她站在妈咪身边,捂着嘴巴不肯看镜头。她开始换牙了,她觉得自己没有门牙的样子很丑。七岁,她抱着奖状被爸爸高高举起,妈妈站在一旁,笑容温柔的看着她。
她笑的很开心,牙齿露出来,眼睛弯成月牙。
十岁,她变成一个人,举着奖杯,孤零零的看着镜头,但她仍旧笑的很开心。
十一岁,她和朋友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扮着鬼脸比耶。腮帮子被食物塞满,像一只仓鼠。
十二岁,她穿着玩偶服参加学校举办的慈善活动,被捂出一身的汗,她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口喝水。
十三岁,她抱着花,脸上被涂满了蛋糕奶油。
十四岁,她和小狗坐在一起,地上是散落一地的拼图,她拼的是她自己的照片。
十五岁,她画着夸张的千禧辣妹妆,和好朋友坐在咖啡厅里拿着拍立得自拍。
……
一直到她的十七岁,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戴着生日皇冠,长发柔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写满了青涩与稚嫩。她看着镜头,笑容生动明艳。身边是为她庆生的朋友们。
他们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再往后就没有了,那之后她应该被送去了美国。
宗钧行的手指在照片上方轻轻抚过。
他其实好奇过Tina的童年是怎样的。他对自己的童年印象并不深刻,他好像没有这个阶段,很快速而短暂的跳过了。
但他并没有经历过多么痛苦或是能让他一夜成长的阶段。他只是过度早熟而已,有些人的冷漠是天生的。
没感情,没同理心,没共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