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无限唏嘘的样子反应过来,这不会是房东回来了吧?
之前小老板就说过X奇同志都平反了,代表要全面纠正那十年的错误。房东估计随时可能回来。
她赶紧迎了出来,“您好,请问是孙老师么?”
来人点头,“关少卿呢?”
吴珍道:“哦,您说关大爷啊,他在自个家里。我这就让人去叫他,您先进来坐吧。”
她把人带到办公室坐下,沏茶。
她今天才头一次知道关大爷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对方风尘仆仆的,显然是渴了,也顾不得那么多。边吹边喝水,很快就喝掉了三分之一。
“孙老师,那您先坐一会儿。”
吴珍赶紧到门口托了个半大孩子,让他过去喊一下关大爷。就说废品站的房主回来了。
然后自己跑去给于朵打电话。
于朵还在上课,半期考试她考得不错。数理化明显进步,英语成绩也很好。
总分名列第十名。这会儿老师正在讲台上订正错题呢,她很认真的听着。
毕竟经管系收分在京大可是比较高的一档。她不想被调剂去了别的院系。
电话是黄姐接到的。她接到电话赶紧跑到教室外等着。
等到下课了告诉于朵,“废品站的房东回来了。吴珍已经请了关大爷过去。”
于朵道:“我还有一节课。既然关大爷去了,那就让他先去接触下。”
对于那个消失了多年的房东,她的印象非常的模糊。估计对方对她也差不多。
那人被抓走的时候,她还没成为关大爷相中的、以后给他办后事的人呢。
倒是关大爷跟对方好歹都是那一片的一起长大的,还曾经是中学同学。
都是家里有自己四合院的人。甭管院子大小,那会儿都是读得起书的人。
关大爷本来在家看孕期的相关书籍。听到消息便摘下眼镜、起身往废品站走。
他背着手走进去,看到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笑道:“活着回来啦?”
历尽劫波还能得见故人,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
孙老师笑道:“你都还活着,我能不活着么?我成分好歹比你好多了。多谢陆陆续续给我寄的东西,帮大忙了。”
说着拱了拱手。
“不用客气,其实是我徒弟出的钱。不过,我们也是79年这废品生意上正轨了,手头稍微宽松些。才能给你寄一点吃的、穿的、用的过去。”
孙老师道:“那也有心了。你家还回来了什么?”
“还有什么,就住着的那个小四合院。这已经很不错了,要念阿弥陀佛了。”
“那你那边……”也这样面目全非的?
关大爷道:“我那边比你这儿还热闹。十几户人家住着呢,我没权力撵人家。只能按月收取房租,一个月小两百吧。我们两口子过日子够了,再养个小的应该没问题。”
孙老师震惊道:“你再婚了?”
关大爷不无得意地道:“是啊,你早回来几个月都能喝到我喜酒。”
“那你这动作还挺快的。”
关大爷道:“别说我了,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这房子如果你要收回,我就让他们尽快给你腾出来。不过这几天肯定不行。你先跟我去安顿吧。也别自暴自弃,你比我还小一岁吧。一切都还来得及从头再开始。”
他那边两个房间,他们夫妻住一间,表妹住一间。
这就没有多的了。
那些房客一边抱怨交租给他,不如之前交给居委会什么都不管来得自在。
但又一户都不肯搬出去,另外找地方。
不过,老万那里有房间可以给老孙先住着。
老万这个月退休了,又被厂医院返聘回去坐镇。毕竟医术在那里,摘掉了帽子,院长很乐意用他的。
厂里以前没收了分给老万的套房,这回还了他两个单间。
如今机械厂住房紧张,后勤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院子里不相邻的两间还给他。
老万的儿子在外地读书,那另一间正好可以借给老孙先住着。
孙老师也没想留在废品站住,物是人非、满目悲凉。
听说让他去万医生那里住,忍不住问道:“他应该也没事了吧?”
“比你早一个多月‘解放’。他运气比你好点,看了几年的太平间,倒是没挨什么整。”
成天不冒头,好多人都以为老万被抓去关牛棚了,又或者人都不在了。
那个检举揭发他的徒弟调走了,旁人哪怕知情也没和一辈子救死扶伤的他过不去。
所以,虽然日子凄苦些,但还是有人身自由的。
比起蹲了好些年牛棚的老孙,算幸运的了。
万医生对同病相怜的孙老师表示了由衷的欢迎。让他不管有什么打算,先安顿下来再说。
又给他把脉,说他身体亏空有点大,让自己老伴给做药膳。
关大爷如今手头比较宽裕,又给送了许多日用品过来。
他还领着孙老师去从前的老剃头匠那里修了一下面。这样人看起来像样多了。
于朵没急吼吼的跑来,那种氛围她介入不了。
过了一周,关大爷给她打电话,“我看他不想留下。他家都没人了,北京对他来说就是个伤心地。这两天也没再回去过。法国里昂那边的大学今天给他打了电话,邀他去任教。我看他有些心动!”
孙老师本来就是大学老师,国外的学术界有熟人也正常。
最后,孙老师决定接下里昂大学下学期的聘书。劳动节过后,去和于朵办妥了房产转让过户的手续。
还是于承一道去签的字。
独门独院的小院,建筑面积120平。还有个40平的庭院。
按市价上浮了一些,一次性给的40000。
这一年半载,四合院涨价了。尤其是产权明晰的。物以稀为贵嘛!
常宁去年买的,都已经涨了两成、足足涨了四万。
关大爷那里也同样水涨船高,小十万了!不过他没有卖的打算。
但他说了,到元旦一个平方的月租金要再涨五毛,随着物价上涨。
以前十年八年都不涨房租
的好事,没了!
那会儿一来是本来物价就没有什么波动;二来不在私人手里,政府也不在意那么多。
这回于朵相当于把之前攒的钱都用上了,甚至电器行都去抽了几千块才凑够。
但能换来废品站的房本,她觉得还是相当值得的。
这就不用担心随时可能被人赶出去了。
她现在名下有两套房,市值25万。另有商务车四辆、二手小四轮一辆。电器行还压了七万货款。
1982年元旦前连本带息还清31万就行。
常宁让她怎么方便怎么给。
于承忍不住看看于朵。再有十个月,于朵就将年满18周岁,就连让他来签字都不用了。
于鹏下学期就要进入六年级、毕业班。
于朵说会帮他找找关系,送去一所好一些的初中。
这自然是一条好路子。
机械厂的领导之前都是把孩子送去更好的学校读书。
只有普通工人没有门路,才是让儿女一路读子弟校。
子弟校的高中考上大学的比例也就15%左右,比全国的比例高些。
但跟于朵读的X中七成以上的人都能考上本科、大专,完全没得比。
不过,除非于鹏的成绩跟于朵一样出类拔萃,不然去读好学校都是要交高价的。就像辛部长小女儿一样。
这个钱对他来说也有点吃力。
娜娜马上也要读小学了。而于鹏学英语也不能停。
别说于鹏了,就于朵都一直在坚持英语学习。高老师出国后,源源不断的给她寄学习资料回来。
她的要求可不只是于朵高考时拿个好分数那么简单。
于朵的收音机,基本还是用来听BBC的。
这样一来,光是于鹏一年学英文和读高价的花费,就要用掉上千。
于承感觉压力有些大。
他心知肚明,于朵绝不会帮他分担这个钱的,帮他托人找关系就不错了。
借钱也不可能,回头直接回他一句,“你当初的钱借给谁了,你找谁借去!”
于凌也不会,他陪着去找回诚诚不假。但于凌那十年受的罪更是真的。
而且,于凌这么能挣钱,肯定会千方百计给诚诚最好的教育条件的。
于鹏和娜娜总不能比诚诚差太远了。
听于鹏说,于朵如今请人辅导功课,两块钱一个课时。
这样的花费细算下来是很大的。
他想把儿女培养成才,教育投资可以想见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