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宁很愧疚,似乎每次给哥哥打电话都是没心思开玩笑的时候。
“哥哥,我有点事不太清楚。”
“尽管问。”
“现在算临近春节么?”
“春节?”许鸣珂想了想,“算吧。”
许颂宁点头,“这个时间去别人家中拜访,需要注意些什么?”许颂宁又补充一句:“南方家庭。”
“……”
许鸣珂那边没说话,隐隐约约似乎还吸了一口气。
许颂宁微蹙眉头,“哥哥。”
“抱歉小宁儿,哥哥不知道你进展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就要见家长了。”许鸣珂有种遇到麻烦事的感觉,“不行,这事儿不能让你自己处理,我立刻回来,你把详细地址给我。”
许颂宁不由得提了一口气,一手捂住胸口,转过身靠向墙壁。
“哥哥,我分不清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这种事儿开什么玩笑,我是那么不着调的人吗?”
“那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
“我今年十九岁,不是登徒子,结婚犯法,见家长也不合适。”
“……”许鸣珂沉默片刻,“注意带礼品,用餐别坐主宾席,见着长辈嘴甜点,基本礼节到位。没了。”
“就这些么?”
“嗯。你哥哥我也没见过家长。”
“……”
许颂宁叹气,“好,谢谢。”
挂断电话,许颂宁仍然倍感无奈,从口袋里拿出药来,预防性的先吃了几颗。
心里有事,接下来的时间便过得飞快,感觉什么事儿都还没做,突然就到中午了。
因为许颂宁对南方习俗不熟悉加上实在不宜出门,只好打电话给酒店管家,拜托他帮忙买些像样的礼品。
酒店管家大概也极少遇到这样的要求,摸不着头脑,买回来葵葵看了一眼:
好家伙,一堆高级补品暂且不谈,里头竟然还有一只实实在在通体无杂羊脂白玉镯,价值惊人。
“我就一个妈妈,别给她吓晕过去了。”
葵葵忙不迭把这一堆东西收拾好,给他全塞进杂物箱子里,让他到时候带回北京孝敬他父母。
逢年过节礼品还不简单么,路过超市葵葵随手买了一箱牛奶一箱水果,特意选了她妈妈爱吃的,意图营造出一种不刻意的巧合。
本以为万事俱全只等回家,结果两个人刚到门口葵葵就傻眼了。
“完蛋,我忘了这老小区没电梯。”
东西倒是有司机帮他们提上去,但是许颂宁可就难办了,小少爷哪走过楼梯,要赶上他身体不错也就罢了,偏巧他才刚病发过。
并且好死不死葵葵家住六楼——愣是在规定无需安装电梯的楼层里做到了极致。
葵葵倒吸一口气,“回酒店吧——”
许颂宁轻轻拉住她,笑了笑,“都到家门口了。”
“六层楼,你受不了的。”
“没事。”许颂宁微微低头,冬季冷色调环境,衬得他皮肤极白。
许颂宁从没来过这样陌生的环境,住宅区域狭窄,周遭花花草草有些凌乱,墙体也不算干净,隐隐泛灰,看上去实在不明媚。
但因为是中午,站在楼下便能闻到饭菜的香气,邻居们似乎很熟络,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有说有笑一起回家,讨论着谁家做了回锅肉。
不仅是出于礼数,许颂宁自己也很想去看看。
“可能需要你扶我一下。”许颂宁笑说。
葵葵无奈,“你要是走不动了,我背你上去都成。”
许颂宁摇头,“还是不了吧,太难为情了。我偶尔也是需要一点点脸面的。”
葵葵噗嗤一笑,“好,好。请吧,小少爷。”
走进楼道里,许颂宁好奇的仰头看周围环境。光线黯淡,他那双眼睛却像星星一样明亮。
葵葵觉得他有时酷酷的,有时又很可爱。
葵葵突然好奇,问他:“小宁儿,大家为什么叫你小宁儿呀?”
“嗯……可能因为我在家里最小。”许颂宁说。
葵葵不信,“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许颂宁笑了一下,“好吧,被你猜中了。”
“哈哈,果然!”
“嗯,最开始大家都叫我弟弟。我大概三四岁那会儿,发现家里阿姨们管姐姐叫伊姐儿,管哥哥叫珂哥儿。那会儿年纪小调皮爱闹,吵着说我也有名字,我不叫弟弟。”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叫我宁儿,但是我还是不满意,觉得只有两个字。于是,大家又在前头加了一个‘小’字。”
葵葵仰头大笑,“太可爱了,小宁儿。”
许颂宁低着头,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想笑。
两个人一同慢慢往上走,但欢乐却没能持续太久。
许颂宁膝盖的伤很严重,做过不少康训练复,依然无法恢复好。
只走了半层楼,便已经隐约抬不起腿。
许颂宁紧握着楼道扶手,低下头微微喘气。
葵葵紧张起来,“是不是疼了?”
许颂宁摇头,哑声道:“没事……”
他有意放慢了步子,但胸腔里的心脏明显开始异常剧烈跳动,腿也逐渐颤抖不止。
他的确从没走过楼梯,也不知道这东西对他而言竟然这么困难。
许颂宁感觉额头渗出了冷汗,呼吸渐渐滞涩,额前阵阵发晕。
“许颂宁……对不起。”葵葵垂下脑袋,心里又是阵阵发酸。
许颂宁说不出话,只好缓缓伸手轻揉她头顶,努力笑起摇了摇头。
“我们休息休息吧。”葵葵停下脚步,扶住许颂宁的胳膊,看了一眼灰扑扑的楼道。
“地上有点脏,但是没办法了,凑合坐一下吧?”葵葵问。
许颂宁精神都有些恍惚,慢慢屈膝往楼梯上坐,脸色惨白。
葵葵知道他一定是痛极了,心像被人揪住,呼吸都冒着酸楚。
他的长裤被消瘦的膝盖顶出一小块阴影,葵葵犹豫,试探着问:“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腿?”
许颂宁垂着头,一手支在另一侧膝盖上,扶着额头淡淡开口:“有疤,会吓着你。”
葵葵摇头,“我不会被疤痕吓到。”
许颂宁无力回答。
葵葵也不再问他,小心翼翼撩起他的裤腿。
许颂宁个子高,两腿笔直修长,平时看着十分养眼。
撩开裤腿,葵葵才发现他皮肤也很白,是常年不见日光的惨白,血管和骨骼都很明晰。
因为皮肤白,疤痕在他腿上显得格外扎眼。长长一条淡红色疤,从膝盖上方一直延伸到下方,贯穿整个膝盖,足足十厘米。
葵葵轻轻伸手碰了一下,感觉那疤痕似乎比旁侧皮肤更炽热、滚烫。
葵葵不禁手指发抖。
许颂宁握住她的手指,只手拈住裤腿慢慢放了下去,嗓子发干:“抱歉。”
葵葵摇头,转身抱住他。
消瘦的少年,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很快,脖颈皮肤细腻,浑身散发着浅浅香气。
“以后都不要再受伤了。”葵葵声音哽咽。
他本来就疾病缠身,还受这样重的伤,葵葵不敢想象他那时候是怎样撑过来的。
许颂宁的心也瞬间软了下来,柔声道:“不会了,别担心。”
两个人一起在楼梯间休息了片刻,许颂宁看了手表,时候已经不早了。
纵使万般不愿意,但他也不能再逞强了,只好给司机打了电话,拜托他来帮忙。
平时十来分钟的楼梯用了将近一小时,期间妈妈还给葵葵打了电话,葵葵只好谎称堵车。
终于还是到门口了。
许颂宁又吃了几粒药,调整了一下状态,葵葵才按响门铃。
第33章
门内传来悠闲的脚步声, 许颂宁有点紧张。
片刻后,老式防盗门打开,光芒从屋内照进楼道——
“爸!”
葵葵很惊喜, 没想到爸爸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