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小女孩站在街道中间无助地哭泣,赫维托高大的身影走向她。
接着,赫维托俯下身,单臂将小女孩抱起,亦如刚才抱着周之莓那般,轻松且富有安全感。
这一瞬间,周之莓觉得赫维托也没有她想象中恶劣。起码他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拯救一个小女孩子,这就代表他的本性或许不坏?
事实上,赫维托似乎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他这个人只是脾气很古怪,阴晴不定,唯我独尊,这和他痛苦的成长环境分不开。
也是在这个时候,周之莓看到另一巷子口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拿出什么东西对准赫维托的后背,是一把枪!
周之莓下意识地朝赫维托大喊:“小心身后!”
她大脑混乱,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到向他,继而是“嘭”的一声。
有什么物体快速地震荡在周之莓的肩胛,让她一阵耳鸣,继而感觉到身体被撕裂一般,被一股强大的威力震慑出去,惯性倒地。
“Bonnie!”
接下去发生了什么,周之莓有一瞬间不太清楚,她只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枪击中了。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她甚至能从赫维托这张机器人脸上看到焦急和慌乱。
很快,耳鸣的声音减弱,周之莓听到赫维托在喊她,视线里看到警察围过来。
“Bonnie!”一遍又一遍。
周之莓拧着眉:“赫维托你好吵啊,我感觉耳朵要聋了。”
赫维托的呼吸明显开始变得急促,他单膝跪在地上,将周之莓抱在怀中。她真的太过弱小,不盈一握的腰,半只巴掌大的小脸,孱弱的呼吸,仿佛一碰就会碎了。
等周之莓意识到自己在流血的时候,才开始有点慌乱。
不会真的要GG了吧?
她可真是悔啊!为什么要去替赫维托挨那么一下?
完全不是本意,纯属脑袋宕机,脑子有病。
如果时间倒退一分钟,她应该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老老实实地躲在箱子里,而不是当个圣母。
“赫维托,我会不会死啊?”周之莓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生理眼泪,真的好疼啊,她感觉皮肤发烫,胸腔炸开了似的,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那个洞口里流出,浸湿了白色的裙子。
多好的裙子啊,就这么被弄脏了。
可是这画面又是难得一见的好看,胸口晕染的红色血液像是一朵璀璨盛开的花朵,透着诡异阴森的美。
赫维托只是冷着脸:“闭嘴。”
周之莓更委屈了,反正她都可能一命呜呼了还管他什么脸色:“你凶什么凶啊!我可是为你挡了一枪好吗!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要这么恶劣吗?还有,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你的坏脾气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讨厌的人了!你等着,等我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应该庆幸,再打偏一厘米,你这条小命当场一命呜呼。”
她这时候需要保存一些体力,尽量保持平静,免得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
赫维托把手按在周之莓受伤的肩胛处,鲜血不仅染红了她雪白的纱裙,也染红了他的手指。其实透过伤处可以判断,没有射击到心脏要害,疼痛和失血在所难免。
“你才闭嘴呢!”周之莓气得用力一咳嗽,疼得撕心裂肺。
“省省力气。”
黏腻又温热的触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第一次让赫维托这个常年沾染血腥的人觉得可怖。
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头皮发麻,胸腔里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再次扎满,剧痛无比。
周之莓的确越来越虚弱了,不过得知自己这条小命能够保住,她便放宽了心。但她觉得好累,好困,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别烦她。
在周之莓闭上眼时,赫维托用干净的那只手轻轻拍打她渐渐惨白的脸,用脸颊去贴她的脸颊,用嘴唇亲吻她的眼泪。
他在感受她的气息。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人挡在他的面前,靠近他,保护他,爱着他。
赫维托开始怀疑,他似乎并非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其实愿意去接纳她的爱意,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他想要让她睁开眼,他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哪怕再让她看十分钟的巡演。
“Bonnie,跟我说句话。”
周之莓觉得赫维托真的好烦。
不是他让她闭嘴的吗?又让她说?说什么?
周之莓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悬空,似乎是赫维托将她抱起,但她不想再和他这个自大傲慢的讨厌鬼说一句话了,闭上眼。
“Bonnie,不准闭眼,我要你睁开眼!”
周之莓:“……”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赫维托的步伐明显加快。
身边有嘈杂的声音,但她懒得管。
“Bonnie,我现在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你不打算考虑考虑吗?”赫维托的声线里似滚着砂砾,沙哑干涩。
周之莓:“……”
信你是狗。
“Bonnie,我可以给你的账户里转账一千万美金,你想要吗?”沙哑焦灼的声线里覆满了灰尘般,竟然有些温柔,似乎是可以让人信服的说辞。
周之莓虚虚地睁开眼:“骗人是狗……”
第22章 Worry
*
John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如果他算得没错的话,赫维托已经坐在病床前整整20个小时了。
与此同时,Bonnie小姐从手术室到转移到普通病房, 也已经有整整22个小时没有睁眼。
根据中枪部位的不同,伤情的严重程度也有所不同。如果这枚子弹落在周之莓的心脏部位, 她可能连撑到医院的可能性都只有百分之十, 但这枚子弹幸运地落在她的肩胛上,那里没有涉及到重要器官和大动脉,甚至也没有伤到骨头。
外科手术将周之莓肩胛上的子弹取出后做伤口缝合,并进行消炎,整个过程也就花费了两个小时左右, 接下去便是术后观察。
但是, Bonnie小姐自受伤闭上眼到现在,已经睡了22个小时。
John让主治医生上来检查过, 医生表示病人只是在睡觉,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并无大碍。
赫维托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 死死盯着安静睡觉的周之莓,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布上了红色的血丝, 像是盖了一层薄雾般,叫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天从黑变白, 又从白变黑。赫维托那双眼睛仿佛粘黏在周之莓的身上,几乎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事实上,周之莓的手术过程赫维托不仅全程参与, 他还为她输入了自己身上的血液。
在很早之前,赫维托就知道他与周之莓同为AB型血,经过检测, 他们不仅血型相同,交叉配血也相容。
等于说,无论他们两个人之间无论是谁受伤需要用血,都可以直接采用对方的血液。
赫维托在前段时间刚做完全身体检,他没有乙肝、丙肝、艾滋、梅毒等传染性疾病,身体各项指标都比同龄人更加优越,所以他完全可以直接输血给周之莓。
尽管主治医师告诉过赫维托,医院里有大量的AB型血,不需要麻烦他献血。可赫维托却仍然固执且不容置喙地坚持,他那张薄情的脸冷着,对医生说:“麻烦你闭上这张喋喋不休的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你有疑问的话,我现在可以当场换了你。”
这位主治医师亦是赫维托的家庭医生,名叫Hansen,50岁,白人,有一头地中海。他不仅是一位优秀的全科医生,更是精通外科手术,尤其是各类枪伤。
Hansen是除John之外对赫维托身体状况最了解的一个人。
如果血液里面会传染精神疾病的话,那么Hansen早就阻止赫维托献血给他的病人了。是的,Hansen一直坚定地认为赫维托病得不轻,可惜他没有办法医治脑子。赫维托这个聪明的男人专政又蛮横,唯我独尊,毫无道理可言。
当年John将赫维托从枯井里救起来时,第一时间将人送到了Hansen所在的医院。
Hansen对赫维托进行全方位的诊治后咂咂舌,说这孩子能挺下来简直是个奇迹。他从少年的眼神里看到不甘与坚韧,再深一点的,是无情。
这么多年过去,Hansen成为了赫维托个人的家庭医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了解赫维托的身体状况。
在赫维托手下做事情唯一让人舒心的,大概是给的报酬远远高于市场价。
几年以前,赫维托也曾意外中过子弹,同样是在肩胛的位置,也同样是Hansen做的手术。
赫维托在手术半个小时后便苏醒,然后一脸无事发生般坐在病床上开始办公。Hansen当时提醒过赫维托要注意休息,身体比工作重要。赫维托面无表情对Hansen说:你废话真多。
“为什么还没有醒?”赫维托沉着脸问。
Hansen打了个哈切挠挠头:“赫维托先生,十分钟前你刚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还是和十分钟之前一样。如果您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直接叫醒这位小姐。”
赫维托语气无甚波澜,脸色却沉下来:“好了,请你离开病房。”
出了病房后,脚上趿拉着一双EVA材质洞洞鞋的Hansen转头就跟John吐槽:“你还没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吗?”
John说:“不需要,他现在已经有了。”
Hansen:“你难道指的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东方小女孩吗?”
John纠正:“她不是小女孩,已经成年,并且和赫维托只差两岁。”
Hansen:“是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赫维托是她的父亲呢。那她还真是不幸,居然被赫维托缠上了。”
John不置可否,这不是他该评论的。
但Hansen一向话多,忽然笑了笑:“如果这个小女孩在昨天不幸因为枪击死亡,赫维托是不是会当场发疯?”
John皱皱眉:“你是个医生,请不要做这种假设。”
Hansen耸耸肩:“你们真的好无趣。”
John一脸面无表情:“感谢老天,真庆幸这个世界上有你这么幽默的人,否则这个世界可能会毁灭。”
Hansen很喜欢John的冷笑话:“你告诉我,赫维托是爱上那个小女孩了吗?”
John顺着Hansen的话看向病房内的赫维托。
这大概也是John第一次见到赫维托有如此焦虑的一面,他不仅在病床前坐了20个小时,甚至滴水未进。
John想起半年前,赫维托一身笔挺西装站在Augus先生面前的时候,他嘴角虽然衔着淡淡的笑意,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阴暗与险恶。他就像是一只匍匐在黑暗森林里的恶狼,浑身长满了腐烂的伤疤,随时等待给人致命的一击。
“父亲,您现在只管安心休养,集团的事情我会帮你一一处理。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三个好消息。”
年迈的Augus先生两鬓斑白,那双蓝颜色的眼眸早已经不似年轻时候那般光亮,布上一层灰蒙蒙的雾。
赫维托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说:“您的大儿子沃格特因为吸毒过量差点死在酒店,是我好心将他送入了戒毒所,他现在正在里面接受改造,相信等他出来时一定会有全新的一面。”
Augus先生听到赫维托的话后咳嗽不止,情绪异常激动。
赫维托不为所动地戴上医用口罩,似乎嫌弃空气里飘动的气息,继续说:“您的二儿子伯纳德因为过失杀人被送进了监狱,但请您放心,我会尽全力找最好的律师来为他做辩护,相信一定不会判定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