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us先生的咳嗽声越来越严重,24小时心脏监测仪上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赫维托蓝色的眼眸里透出诡异阴冷的光,脸上的笑容实在装不下去:“您的三儿子西蒙斯不知怎么就精神失常,每天疯言疯语说自己见到了鬼,还差点开枪伤到我。不过我不与疯子计较,已经为把他送到了岛上的疯人院,那里有24小时照顾他的医护人员。”
Augus先生彻底陷入了昏迷,赫维托才不紧不慢地叫来了家庭医生:“我父亲听到喜讯后似乎太过兴奋,早知道不应该跟他说的,都是我的不好。”
其实赫维托倒是真的很想知道眼泪是什么滋味,但让他这只恶狼挤泪,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Hansen的话倒是让John短暂走神一瞬,事实上,他也想象不出如果Bonnie小姐真的发生了意外,赫维托又会变成什么样。
他会哭吗?
*
一枚3厘米长,7.62毫米直径的手枪子弹被赫维托拿在指尖,而这枚子弹正是从周之莓身体里取出来的。
因为沾染过周之莓的血液,这枚子弹才得以被赫维托保留,并且会被当做一项存在过的证据,永远持有。
20个小时过去,赫维托手臂上因为输血而产生过的细小针孔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周之莓,想到她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是为你死,我心甘情愿。”
赫维托的眼前似乎又开始浮现周之莓挡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她那么弱小、无能,一枚小小的子弹就能让她倒地不起,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周围的嘈杂声混成一团无声气流,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坐上救护车,他用力攥着她渐渐冰凉的手,看着她发白的脸颊,亲吻她的额头。
她越是安静,他越是浮躁。
赫维托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似有一团红色的焰火在燃烧,似压抑在休眠火山的地下几千米,无法喷涌而出。
红色的鲜血将周之莓身上那件雪白的衣服染成一片粉红色,那正好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但他觉得无比刺眼。
赫维托从来用不着任何人为他而死,他从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注定是孤独的。他的母亲把他当成利益的筹码,他的父亲把他当成碍眼的废物,他自幼不受家族中任何人的待见,被伤害、被欺负才是常态。
赫维托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习以为常。他就如同一艘飘荡在无边无际海洋上的孤船,没有罗盘,不知东西南北,也没有前进的方向。
一直到,周之莓这个小小的身影在海浪中登船。海上的风浪也因为她的到来平息,日出东方,她身上似乎自带光芒,照亮了这一片昏暗。
赫维托一度以为她口中的情爱都是逢场作戏,可她却义无反顾地挡在他的面前。枪口只要再往下几厘米,便能穿透她的心脏,无力回天。
可周之莓如果真的因为他死了,他会大发慈悲地让她葬在他的墓碑旁边。这个殊荣除了她以外,不会再有一个任何女人拥有。
而现在,她身上流着他的血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近乎是融为一体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没人可以让他这样做,也不会有任何一段关系比他们之间更加亲密。
赫维托独断地做了决定:从现在起,她的生命现在是属于他的,连她自己也不可以私自做主。
赫维托靠近周之莓,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医院病房里混合着药物、酒精以及消毒水的味道,只有她身上的味道才不会让他感到反感。
他感受到她鼻息间微弱的呼吸,触摸到她手掌心还算温暖的皮肤,她的大动脉在轻轻跳动,有条不紊。
可是,可是为什么一直不醒?
赫维托为此感到呼吸混乱和内心不安,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心脏似乎前所未有的刺痛。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周之莓的脸颊,换成以往任何一个时候,或许会直接将她叫醒。
但他现在竟然有些不忍心。
傍晚时分,John将今天的工作内容汇总到赫维托的面前准备进行汇报。赫维托抬手制止了John,要求他将说话声音压低。
除了工作之外,私事方面,与赫维托关系还不错的Wilcox也来过一通电话。Wilcox是个中国人,中文名叫叶开畅。
赫维托与叶开畅认识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他们两个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年龄相仿,性格和生活习惯也相似。但他们两个人是否算是交心的朋友,这点John也不能肯定。
这次叶开畅来到M国处理一个项目,将会在这里待上将近半年的时间。得知赫维托有私事要处理,叶开畅也就取消了前来拜访的打算。
John忍不住提醒赫维托:“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为您准备了意大利面和橙汁……”
赫维托把John当成一道空气,连同他的声音也屏蔽在外。
*
周之莓是睡到自然醒的,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被脸颊上的触感骚扰醒的。她睡得好好的,总有人动她。捏她的手掌心还不算,还要碰她的脸,摸她的眼皮,似乎还有温热的气息在靠近,痒死了。
从中枪昏迷到醒来,在周之莓这里其实就是眼一闭一睁的事情。但在这20个小时的睡梦中,她梦到了很多千奇百怪的事情。甚至梦到自己被赫维托手上的枪指着胸口,用力一击,以至于她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受伤。
周之莓的目光对上赫维托那双深邃蓝色眼眸时,她轻轻眨了眨眼。
脑子里的确有一瞬间宕机,也就用了两秒时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将她的脑袋灌满,回归现实。
赫维托随即靠近,神色里难得的起伏波动,惊喜、意外、高兴,他那张无死角的面庞在周之莓眼前放大,脸上几乎没有一颗毛孔,但胡渣却长出了不少。
周之莓从未见过赫维托长胡子的形象,他一向是精明干练的样子,哪有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在她面前出现过。
胡渣使得赫维托这张精致的面庞增加了一些颓废的性感,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看起来很像个酷酷的型男,荷尔蒙爆棚。
赫维托深深注视着周之莓,难得空白的几秒钟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只是看着她,确认她是真的睁开了眼、是完好无损的。
“你是谁啊?”周之莓又朝眼前的人眨了眨眼,一脸的无害,“我又是在哪里?”
赫维托用手掌贴了贴周之莓的额头,没有发烧。术后最怕的便是伤口感染发炎,继而发烧,但他守在她身边一天一夜,她的状态一直很好。
“你不记得我了?”他微扬眉,声线因为长久没有被浸润而沙哑。
周之莓摇摇头:“我应该认识你吗?”
“看来你失忆了。”赫维托一脸平静地点点头,“大概也忘了很多事情。”
周之莓:“这位先生,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赫维托说:“简而言之,我救了你,我是你的债主,你现在欠我一千万美金。”
“什么!”
不说还好,这一说周之莓还差点忘了她的一千万美金!
赫维托你这个诡计多端的资本家,居然想趁她“失忆”敲诈她!
幸好她是装的,不然被人骗了还要给人数钱呢!
“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说话不算话……”周之莓稍显激动,忘了自己肩胛上的伤而用力仰头,只动这一下,疼得她倒抽一口气,与此同时包裹着白色纱布的地方很快渗出红色血液。
“别动。”赫维托脸上的神色瞬间一沉,按着周之莓的同时叫医生。
他放下的心,似乎又开始波动。
“Bunny,躺好,乖一点。”他在耐心哄她,是第一次。
第23章 Liar
周之莓这会儿也不敢乱动, 麻药已过,伤口处撕裂的疼痛感很清晰,她皱着眉看着赫维托, 心里万分懊恼。为了这种人受伤,简直太不值当了!
她当时简直是脑子进水, 居然会有这种下意识的举动。
主治医生Hansen和护士随即快步走进病房。
Hansen为周之莓做了简单的检查, 缝合的伤口会因为患者的动作而再次撕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怎么样?”赫维托一脸冷沉看着Hansen,他这副压迫感十足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找医生麻烦的。
Hansen拿着笔淡定地记录着什么,闻言回答:“你再多刺激她, 让她的伤口继续撕裂, 最后发生感染病变,结果嘛, 大多数中枪的患者最坏的结果就是因为受到感染而死亡。”
赫维托难得沉默一瞬, 垂眸看着病床上的周之莓。
Hansen抬眸看一眼赫维托阴森冷酷的表情, 转过头来对着周之莓, 一脸笑盈盈:“你感觉怎么样?除了伤口疼痛还有其他地方感到不适吗?”
周之莓不是听不到这位医生刚才对赫维托所说的话,这会儿吓得小脸惨白:“医生, 我真的会死吗?”
不行啊,她不能死。
她还那么年轻, 还有那么多钱没有花。
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Hansen背对着赫维托,朝周之莓做了个wink的动作, 说:“放心,一切有我,你只要告诉我你现在有哪里不适?”
周之莓几乎是一眼就感觉到了Hansen那个眨眼的意味, 她尝试着开口:“这个啊……好像头有点疼。”
“好的,还有吗?”Hansen在诱导周之莓继续说下去。
“身体特别酸软,无力,好像心脏也有点不舒服。”
“天呐,这简直太糟糕了,看来你还需要做一个全身的体检。”Hansen的笔在随便乱画着什么,“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需要我帮你把闲杂人等赶出病房吗?”
不等周之莓回答,赫维托冷冷开口:“不用,她已经休息了整整22个小时。再睡下去可能会变成一只猪。”
你才是猪!
你全家都是猪!
周之莓咬咬牙瞪着赫维托,对医生说:“我现在觉得头越来越疼了。”
赫维托对于眼前这两个一唱一和的人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Hansen,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Hansen见好就收,朝周之莓做了一个遗憾的表情,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不过在临走前,Hansen重点提醒赫维托:“在伤口彻底愈合前,不要带她做剧烈的运动。你要知道,她的小身板经不起你折腾。”
赫维托微微扬眉,不置可否。
周之莓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很快,病房里就只剩下周之莓和赫维托两个人。
四目相对,周之莓清了清嗓,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她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满足,有麻醉药的一定功劳。这会儿大半夜的神清气爽,有点坐不住了。
赫维托几乎一眼就看出来周之莓的不安分,皱眉:“你要干什么?”
周之莓:“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动什么?”
“我要下床。”
“不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你刚才不是说我再睡下去就要成猪了吗?”
“我是让你休息,不是让你睡觉。”
“知道了,我就起来一下。”
“Bonnie。”赫维托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叫她的名字,比以往任何时候听起来都要冰冷,透着不易察觉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