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个小时,赫维托寸步不离。他像是黑暗中的一具雕塑,死死地注视着她,周身仍是阴沉骇人的气场。如果周之莓的病情再得不到控制,他或许会再次发疯。
好在,一整个晚上她都没有再发烧。
天亮时,周之莓的点滴输完,针管被拔出。与此同时,赫维托也要准备去公司参加上午的会议。
等周之莓醒来时,房间里并没有赫维托的身影。
别墅里出现的一位黑人女佣叮嘱周之莓按时用药,并告诉她赫维托先生今天有紧急的公事要处理,要傍晚才回来。
周之莓为此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终于可以不用面对他了。
这两天周之莓算是彻底见识到了赫维托偏执的占有欲,其实这种苗头以前就有,但她一直没有在意。以前,她以为他身边莺莺燕燕的女人一定很多,可怎么都没有料到,居然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仔细想来,赫维托对她的确非常“特别”。他这么一个有着异常洁癖的人,竟然会愿意和她接吻。不仅如此,他还会吃她剩下的食物,喝她喝过的水,现在就连她口腔里的病毒也不在意。
天呐。
到底是谁天真?
周之莓不敢想象,如果让赫维托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他的感情,他会不会真的拿枪顶着她的脑门呢?
他说过如果她坦白的话,他可以既往不咎。
可让她怎么坦白这些?
造孽啊。
这个时候只有账户里的money能够暂时安抚周之莓受伤的小心灵。
周之莓前两天因为生病的原因,一直没有什么胃口,今天倒是胃口大开。中午时,她大口大口地吃着女佣为自己准备的食物,想尽快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能再继续病恹恹下去了。
是个阳光晴朗的好天气,草地上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只剩下零星的一点在阳光下折射出闪闪晶光。
周之莓的病才刚刚好,不能再受凉,所以她就乖乖地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发呆。
佣人为周之莓准备了她平时最爱的树莓、草莓和车厘子,放在果篮里。她本来是没什么胃口的,可是想到水果能够补充维生素,便强迫自己一颗颗吃下去。
“怎么坐在地上?”
赫维托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阴森森地站在那儿。
才下午三点,他比原定的时间早回来了好几个小时。
周之莓的好心情全没了。
化雪这几天外面的气温是零下几度,赫维托穿一件深色的大衣,简约挺括的版型,内搭是一件黑色的毛衣。不算是特别庄重的穿搭,让他身上有一种慵懒的大气。
他刚刚回来,室内暖和,便脱下大衣随意扔在沙发上,径直朝她走去。
周之莓被赫维托直接抱了起来,她没有反抗,乖乖地让他抱着。
“按时吃药了吗?”赫维托温柔得不像话。
周之莓点点头:“吃了。”
“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也不发烧了。”
赫维托当然知道这些,佣人还告诉他Bonnie小姐午餐吃了很多的虾仁和牛肉。
他将周之莓抱到床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脚。周之莓觉得有点痒,把脚缩回了被子里。
“躲什么?”他偏要抓住她的脚踝,俯身亲了亲她白皙的脚背。又不穿袜子了。
她穿5.5码的女鞋,在赫维托看来这双脚小得像是玩具,白皙圆润的脚指头上涂着粉色猫眼的指甲油,看起来非常可爱。
周之莓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这是亲她的脚亲上瘾了?那她干脆三天三夜不洗脚,让他亲个够好了。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不要恶心自己了。
赫维托不仅亲吻她的脚,还用她的双脚在他的身上摩擦,似乎是在纾解,却又带来更炽热的温度。
“不要。”周之莓拒绝。
赫维托低笑着拍了拍她的脚,玩味的声调性感清冽:“不要什么?”
周之莓再次把脚缩回了被子里,没什么心思和他打情骂俏,软着声提醒他一件事情:“你昨天说过,只要我乖乖打针,我干什么你都会答应的。”
“是么?”他勾了勾唇,蓝色的眼眸泛着摄人心魄的光泽,脸色染上几分桀骜不驯,似乎是要耍赖的意思。
周之莓随即板起脸来:“喂,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她说着把头撇向一边,不打算理他的样子。
赫维托单手将她的脸掰回来,大拇指指腹在她柔软的脸上轻轻磨蹭,似乎是妥协:“说说看,想干什么?”
“我想去找我的朋友沈偲玩,我们本来就约好了这个周末见面的。”可是她这几天一直没有机会联系沈偲。
周之莓在心里盘算着,她需要找沈偲帮自己一个忙。
可眼下赫维托把她看得那么紧,她哪里都去不了。
四目相对,赫维托的视线像是能够穿透躯体的测谎仪,精准扫描她的面部表情。
周之莓只能用精湛的演技来伪装自己,“求求你啦,我都快无聊死啦!”
“嗯,去吧,到时候让John送你去。”
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然那么好说话。
“耶,宝宝你最好了!”周之莓高兴地扑到赫维托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颈。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脸上的表情连一秒都懒得伪装。
香软贴在身上,赫维托的心底久违地泛起一片酥麻。
他伸手抱着周之莓,用鼻尖在她脖颈上轻轻蹭了蹭,像一只慵懒的大型猛兽般,竟显出几分孤寂与脆弱。
*
周末那天,周之莓如约去找沈偲。
在出门之前,赫维托给她穿上厚厚的外套,为她戴上针织帽。
赫维托的高大挺拔在周之莓的眼前总是十分具象。他穿双面呢青果领大衣,内里是商务风的西装套装,一身的精致有型,毫无任何臃肿感。
从某个角度看,他真像一个贴心的Sugar Daddy,甚至还贴心为她穿上印有草莓图案的粉色袜子。
最近一段时间赫维托依旧还是很忙,就连周末都不得空闲。马上就快到圣诞节了,他要将所有的工作提前处理完毕。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留给彼此。
周之莓巴不得赫维托忙得像个陀螺仪才好。
最好是忙到猝死。
负责接送的任务依然交给John。
一路上,周之莓难得沉默,这和John认识的Bonnie小姐很不一样。
好几次John看着后视镜里的周之莓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所谓旁观者清,再也没有人比John看得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
在这段感情当中,解决问题的关键从来不在赫维托,而是掌握在Bonnie小姐手中。以往无论赫维托有多生气、不悦,只要见到Bonnie小姐,他脸上的神色总能阴转晴。
算算时间,John在赫维托身边做事正好五年时间。
John毕业于M国一所公立大学,新闻学专业。他原本就职在一家新闻媒体机构,可随着互联网的发达,行业不景气,新闻媒体人变得越来越难以生存。
五年前,那是一段对John来说十分灰暗的日子。他的儿子刚刚出生不久,年迈的母亲得了尿毒症,妻子向他提出离婚。
偏偏在这个时候,John还面临着失业。
是赫维托主动找到John,告诉他:“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高薪的工作,帮你解决目前所有的困境。但前提是,你必须全心全意效忠于我。”
在此之前,John早就和赫维托有过交集。如果不是John将年幼的赫维托从枯井里救起来,哪有今天的赫维托。
John的家境其实并不差,他的父亲老John以前在Augus家族当管家。这也是他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Augus家的原因。
但是John家的变故发生在父亲去世后,这个家里似乎瞬间没有了顶梁柱,连经济来源都少了一大半。
John必须拿出男主人的气魄,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
赫维托的主动招贤纳士,从某种程度上解决了John的燃眉之急。不过,那时候的John是有二心的。John见识了赫维托的为人处世,太狠毒、阴险、凶残,让他明白,在这种人身边做事情太危险。于是John盘算着,等赚得差不多了就主动请辞。
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John想得那么简单。
赫维托用John幼小的儿子和他年迈的母亲相威胁。
如果John毁约,赫维托也不会让他们有什么好果子吃。
事实上,只要顺着赫维托的意,他在待人方面一向舍得砸钱,给实质的回馈。
这是John这些年在赫维托身边总结出来的经验。
半个小时,车辆到达目的地。
John下车为周之莓开门,礼貌对她说:“Bonnie小姐,我在这里等您。”
“不用了,结束后我自己会回来的。”
“这是赫维托先生的吩咐。”John只能如实道。
周之莓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
实在没必要和一个打工人计较,于是她朝John笑了笑,说:“好的。”
周之莓按下沈偲家的门铃时,内心还十分忐忑。她忍不住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身后,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这种被人跟踪、被人注视的感觉十分强烈,无法忽视。
金属大门被打开,沈偲见到门口的人时惊呼:“Bonnie!”
周之莓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问沈偲:“你丈夫在家吗?”
“他不在呢,虽然今天是周六,可他早就出门加班去啦。”沈偲连忙打开门邀请周之莓进屋,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我的妈呀,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呢!手机联系不上你,我还特地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了,可你的同事说你请假了。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儿了呀?”
沈偲难免担心,她真的想了很多。
“我想请你帮个忙。”周之莓直切重点。
沈偲从周之莓的神色当中判断事情似乎不简单:“你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其实我的本名不叫Bonnie,也不是M国人。我是中国人,名叫周之莓。”
沈偲怔怔听着,似乎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消化这些。但她并没有打断周之莓说话,也没有因此而生气。她觉得周之莓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需要我帮什么忙呢?”沈偲似乎比周之莓还要着急。
周之莓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很想回国,你能帮我取一下我的护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