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池砚珩送来的, 但他似乎对照顾小猫没有太大兴趣,一直都是程鸢在忙前忙后。
也多亏了有这么个灵活多肉的小玩意陪着, 她最近心情还不错, 每天忙累了就去阳台的吊藤椅上, 抱着猫看看书。
日子过得悠闲又平静。
小猫住进来之后, 两人之间原本枯竭的话题又重新被注入活水, 谁也不曾提起先前的争吵。
新话题开始围着小猫打转, 比如——
“它现在多重了?”
“下午我会路过超市, 要给它买什么?”
“需不需要帮忙给它洗澡?”
大部分时间依旧是池砚珩在问, 程鸢回答。
但即使是一问一答, 即使没有多余交流,也让池砚珩心情好了不少。
起码她再也没有提过离开的事。
七月的最后几天, 两个人一起去了趟老宅。
爷爷奶奶执意留他们吃晚饭,面对两位和蔼的老人,她总是心虚, 生怕他们看出她和池砚珩感情不和。
她依旧挽着他的胳膊,如胶似漆, 携手迈进大门, 在忐忑与愧疚中吃完了晚饭。
席间,奶奶还小声地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程鸢最怕的就是这种场合。
她当即脸一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躲过去,回答太生硬怕寒了老人的心, 但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圆滑的借口,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池砚珩。
他感受到求助的视线, 放下筷子,简单又直白跟老人解释:“家里现在养了只小猫,暂时没空养孩子。”
程鸢不可置信地看他,养小猫这种借口也能拿出来用?
更让人意外的是,奶奶噢了一声,点点头,表示十分理解,“那对,那得先把小猫照顾好了。”她又问了句:“怎么不带来让奶奶看看呢?”
池砚珩从善如流:“下回肯定带来,今天发烧了,在家睡着呢。”
奶奶果然信了他的话,逮住小猫的话题又唠叨一会儿,最后走的时候还催促道:“要是还不退烧就赶紧送去医院啊。”
程鸢哭笑不得,之前说什么也非让他们在老宅多住两天,这回可好,说赶走就赶走了。
回去一路和来的时候差不多,两个人各自沉默,如果不是车里放着音乐缓解尴尬,这辆价值八位数的迈巴赫和死气沉沉的棺材没有什么两样。
直到车子停下,程鸢正打算解开安全带,听到池砚珩开口。
“下次爷爷奶奶再问这种问题,直接推给我就好。”
程鸢推开车门,礼貌又疏离地回应:“知道了,谢谢。”
八月悄然来了。
也是在一个普通的早晨,池砚珩敲响了主卧的门。
“请进。”
他没有贸然走进去,而是倚在门框上看她。
程鸢已经洗漱完了,正坐在化妆镜前画眉毛。
她右手端着眉笔,一道一道勾勒,耐心细致,试图用重复性的小动作来掩盖不想和他交流的局促。
接着,就听到池砚珩开口:“下周一我们就出发了。”
他开了个头,还没有继续往下说,程鸢就应了一声好。
池砚珩并没有转身离开,他解释说:“那边的医院和医生都准备好了,要尽快过去手术。”
程鸢手一顿,回过头来看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这人真奇怪,需要事事和我报备吗?
她说:“嗯,我知道了。”
身后脚步声传来,池砚珩逐渐走近,来到她身后。
他看着镜子里的她,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余光中瞥见,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犹豫的功夫,脑子里的话就狡猾地溜了,变成一句无关痛痒的关心,“你……这几天睡得怎么样?”
程鸢收起眉笔,眼眸垂下,“挺好的。”
“晚上没再发烧了吧?”
“没有,最近体温都很正常。”
“小满还是很闹腾吗?”
“还可以。”
给小猫安家的那天,程鸢看了眼日历,刚好是小满,她觉得作为名字也不错,听着很可爱,就自己定下来叫小满。
她经常喊小满吃饭,一来二去,池砚珩也听到了这个名字。
能找的话茬都过了一遍,他才又鼓足勇气似的开口。
“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谈一次,行不行?”
程鸢没回头,眉头隐约蹙起,她抿了下唇没回应。
但池砚珩也没强求,似乎只是把话传递给她,静静等了几秒就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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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飞机从京市出发,飞行13个小时,要去做手术的池逸然跟个没事人一样,仰躺在沙发上看漫画书,哗哗翻两页,争分夺秒似的眼睛不离书。
池砚珩只带了一个秘书,把最放心的杨浩留在公司,有突发情况都交给他处理。
他拿着平板,在后排看季度报表,同行的还有柯旭阳这个中间牵线人。
柯少爷懒散地坐在椅子上,两腿岔开摆弄手机,时不时还得教育两句池砚珩。
“别老皱着个眉头行不行?福气都让你给皱没了!”
“哎呀你紧张什么,医生都说了成功率很高,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点小手术不值一提。”
池砚珩合上平板,“我就不该带上你这个大喇叭,吵的我头疼。”
柯旭阳不屑,说:“晚了,这玩意半路也不能停啊。”
他坐正,把手机一放开始找事,“小糖做手术这么大的事,也不带你老婆过去,她没跟你生气啊?”
池砚珩揉了揉眉心,“你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那你带上她不就行了吗?飞机也不差她一个座位啊,再说了,还能陪着小孩玩一玩。”
说着,柯旭阳还指了指窝在后排看漫画书的池逸然,“她自己看一路漫画了,也没人聊天,多无聊。”
池砚珩后背靠在椅子上,淡淡地说:“没必要,做完手术回去玩也一样。”
他又拿起平板,“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和她玩。”
柯旭阳嘟囔了一句没劲,转过身去继续玩手机了。
落地纽约是在当地傍晚,程鸢收到了池砚珩发来的消息。
【刚转到医院,一切顺利。】
程鸢虽然没去,但一直和池逸然保持着联系。
小姑娘性子欢脱,就爱跟她亲近。
手术之前还要在当地医院调养一段时间,观察她的身体条件是否适合手术,除此之外,患者本人的心态也是重要的参考指标。
这点程鸢觉得大可放心。
池逸然:【我哥说了,成功的几率很大,医生和医院都是最好的,真要还出什么意外,那只能说是我倒霉。】
然而,晚上住进医院后,她又发来消息。
【嫂子,我现在开始害怕了,还来得及吗?】
病房内隔音效果很好,但关门开门的间隙,偶尔能听到走廊上家属的痛哭。
池逸然毕竟年纪小,更容易受情绪感染,一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容易想到手术室里的结局,她吓得晚上不敢关灯睡觉,好不容易睡着又容易做噩梦,说那个手术室实际上是个火化场。
进去就出不来了。
她半夜捏着手机,缩在被窝里给程鸢发消息。
【别人都说,我才这么小,都没好好看过世界,真要是手术失败了会很遗憾,来的路上我还在补漫画,没想到才看了100多章就睡着了,还剩下200章没看完呢。】
【我都跟我哥说了,让你来陪我的,这样手术结束之后咱俩还能去迪士尼玩,但是我哥说你很忙,让我不要打扰你。】
程鸢晚上也没睡着,距离手术越来越近,她心里也焦灼。
昨天陪着小满去打了疫苗,小猫忽然变得嗜睡,打之前活蹦乱跳,打完之后蔫蔫巴巴,下午加晚上一共没清醒几分钟。
她忙着喂水,忙着查资料,自己也累得够呛。
其实她也能明白池砚珩的心思,手术成功率不能保证,她跟过去只会更加紧张,徒增担心。
【你哥说的也没错,我去了你万一更害怕,到时候我们两个抱头痛哭,更影响你做手术对不对?】
美国那边有池砚珩和柯旭阳两个人顶着,小糖的事情不用操心,反而是远在大洋彼岸的她,看不见进展,时时刻刻都在焦虑。
每每搜索心脏移植的相关案例,都要为那些后遗症和并发症揪心,她整日胆战心惊,连带着小满都精神恹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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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的上午,程鸢正在准备早饭,她把牛奶吐司放进烤箱时,接到了池砚珩的电话。
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听到了他略带疲惫的声音。
“手术很成功,半小时前她醒了。”
程鸢心里一喜,闭了闭眼,彻底松了口气。
“太好了。”
她细心地叮嘱:“你注意休息。”
他说:“医生要求住院观察一阵子,我们半个月后回去。”
程鸢答应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