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学,演员兼制片人的徐畅和已是当红小花的蔚天蓝,也坦言大家不要听信谣言,成为雪崩中那片人云亦云的雪花。
一些影视行业的从业者,例如小岑,也认真地用长文抒发了她对江入年的欣赏,甚至在结尾处俏皮的说,以她在行业里多年的犀利眼睛,他绝对没有同性偏好。
但那股强有力的飓风,再次铆足了劲头,爆料层出不穷,力求将他打垮。为他发声的人,他们的声音就像一粒石子砸进深谭,竟听不到回音。
陈舒岚已经三番五次暗示江入年,有上面的人十分欣赏他,他若愿意成为大佬掌心的笼中雀,接受潜规则,不光可以渡过难关,还能接这波流量黑红,顺利飞升顶流,
女的不行?那男的呢?
也不行?
——榆木脑袋,真是白瞎了这张脸和身材。
江入年从长鸢恢弘的大楼中离开时,已预感到自己将会在这轮激烈的博弈中成为公司的弃子。
长鸢近几年签的艺人层出不穷。陈舒岚一向现实,视利益为第一导向,扶起新的替代品,远比再在他身上砸资源来的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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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入年如今不宜出门。
他关掉震动到已经发烫的手机,独自沉寂在家中数日。
一场久违的假期。
假期遥遥。
西山日薄。
屋子里厚重窗帘都拉上了。
卧室角落里的一盏黄色落地灯下,曾是他阅读的小小的天地。
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暗影,下巴上长出了淡青色的胡茬,显得落拓。
江入年坐在角落里,手上摊着一个黑色丝绒小盒子,他目光怔怔,已经出神地看了很久。
那是两枚锤纹镶绿的素戒。
他看着戒指,目光专注而温柔,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疲惫的阖上眼,将两枚戒指紧紧攥在掌心,珍惜地贴于胸口。
他可能,没有那么快能实现她的梦想了。
两人无疾而终,比起从季知涟身上找原因,江入年更擅长反思自己。他反思许久,得出了结论,是自己不够坦荡,不够好,也不够有用。
那暂时没有用的他,不能枉顾她的意愿,再去打扰她。
……因为那无异于骚扰了。
江入年揉了揉眉心,他伸展双腿,茫然地吐出一口气。
愤怒过,不甘过,神伤过……
也终究释然。
天大地大,道路四通八达,路是人走出来的,不是吗?
他起身,腿压的有些麻,手上动作却利索,“刷”的一把拉开窗帘。
明月高悬,将室内笼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江入年冷静地想,如果自己在这场涡轮里注定成为牺牲品,那他大概率会转居幕后,先做舞台剧,等风波过去几年后,再重新以演员的身份站上深爱的舞台。
他会用所有的方式去和自己热爱的事物站在一起。
哪怕钱赚的少一点,目标实现的慢一点。但他会更努力,他会去学投资,他会把每一部戏都做的很好很厉害,他不会气馁,更不会被打败。
然后,他还是会去找她。
……就像小狗一样。
角落里的男演员,慢慢将美丽修长的身体蜷成一团,凌乱的刘海覆盖在光洁饱满的前额上,浅栗色的发微微盖住眼睛,鼻骨绝美高挺,饱满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安适在角落里。
他沐浴在月光下。
他看上去脆弱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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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辛看着手机上那笔大额转账,再一次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
“是。”季知涟眉头紧锁,飞快地在手机上回复消息:“我只拜托你,一定要快。”
一定要在官方媒体一锤定音前,扭转舆论。
不能让黑变成白,世间道理不是这样的。
陈辛握紧手机,不明白她的固执:“哪怕以卵击石,你也要试?”
季知涟抬起眼,不眠不休十几个小时,眼里尽是红血丝:“不去做,怎么知道对方不是另一块装成石头的卵呢?”
陈辛摇头,颇为惋惜:“我说的是金山电影节的时间。按照我过往的经验,《回廊》在今年的报审上是铁定过不了的,无论如何,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季知涟眼神讥逍:“然后呢?”
陈辛不可思议,盯着她清冷侧颜:“你并不在意你编剧的电影是否会因此不能获奖!你……只在乎他的演艺前途?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些?”
季知涟眉眼冷了几分:“因为对方是冲着《回廊》来的,祸不及他人的道理,我还是懂得。”她语气放柔和了一些:“再说,他若渡过这场风波,对《回廊》没有害处。”
“那官媒那边怎么办?按照目前的舆论趋势,早晚都会发声。如何评价这件事,就看对方上面的人给到的压力了。如果我们也有上面的人,起码能在这一块打个平手,那还能拖延舆论发酵的时间。”
“我来想办法。”季知涟起身,按了按发黑的眼睛:“我们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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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是刘泠的,钥匙给了季知涟。
她开车到上云文化公司的楼下,躲在暗处,静静观察着门口的车来往送。
一个半小时后。
她看到武君博无比殷勤地给一辆黑色宾利开车门,然后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扶了扶金丝边眼镜,下车。
又有一辆黑色大奔停下,这次是姚菱。
姚菱干练地对父亲耳语,姚学云看了一圈四周。
他眼神虚虚往这个方向扫来——
季知涟下意识将自己藏于阴影处,她握紧方向盘,力气大到手臂颤抖。
她眼神阴鸷,压下开车撞过去轧死他们的强烈念头,飞快地启动车子,方向盘急转,车子扬起一阵尘烟。
她深吸一口气,已做出决定。
季知涟拨电话给刘泠:“我很快就到,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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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冷家别墅。
绿草如茵,蓝色泳池漂亮开阔。
徐冷在家中游泳,最后一个来回结束,她随手摘掉泳镜,出水上岸,季知涟等候已久,沉默地向她递过浴袍。
徐冷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刘泠,她脸上有通红的巴掌印,却满不在乎的噙着一抹笑,徐冷没有接。
她擦着头发,不动声色的打量季知涟:“就是你想见李总?”
歌后的声音慵懒缠绵,宛如天籁,季知涟却没有心思欣赏。她保持着递出的姿势,恭敬道:“是我,请您引荐。”
“李总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徐冷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木桩子似的女儿:“但你这样的女孩,或许可以一试。”
季知涟双眸微微一闪。
徐冷目光锋利仿佛她未着寸缕,冷淡如评估一个物品:“你愿意付出多少?”
刘泠猛地抬头,她嘴唇泛白,目光颤抖在母亲和季知涟之间来回,还是硬生生别过头。
季知涟冷静:“全部。”
徐冷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她优雅地接过她手里的浴袍。
季知涟双臂已经麻木发颤,神色却平静的没有丝毫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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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会是一所高端的私人会所,内部极尽奢华,高端藏品和艺术品是随处可见的摆件。
它有很高的入会门槛,非常注重会员的隐私,加上经营方式独特,是备受商贾名流青睐的高端交流场所。
季知涟被带进私密包间的时候,没有人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里面的气氛是小心而热闹的,布置像极了八十年代的旧时舞厅。
里面不论男女,都有一张雌雄莫辩的漂亮面容,十来个人小心翼翼伺候着台上的女人。
李东南双肩微扣,一身舒适又洁白的料子,就连鞋子也是一尘不染的雪白。她揽着一个高鼻深目的混血女模特,正在深情对唱一首老歌。
一曲毕,她走下台,往沙发处一靠,热茶和鲜果,娇声软语,周到恭维。
她随手点了几个年轻女孩,她们立即上台,青春妖娆的躯体,大幅度动作下露出雪白小腹和浑圆大腿,她们笑容满面,边跳边唱着女团舞。
李东南自始自终没有看季知涟一眼。
可她能走进这里,皆来自她的首肯。
季知涟进退维谷,裸露的双臂被冰冷彻骨的空气激起一层细密的战栗,包间里有一股特殊的香气,高级而躁动。
李东南在给她下马威,季知涟不得不低头。
她脊背绷的笔直,身体僵硬,步子迈的慢,走的每一步都需要决心,簇拥在李东南身边的人给她让出空隙。
李东南终于注意到她,潮湿的目光从她优美的轮廓蜿蜒向下,略过那薄凉倔强的唇、修长苍白的颈子、瘦削紧绷的腰、又到修长笔直的腿上。
季知涟被她盯的无处遁形,她努力将自己想象成一段木头。
李东南露出欣赏:“你很像年轻时的我,你有很硬的骨头。”
周围很安静,一切的压迫感来自女人手中能搅动风云的权利,尽管她看上去那么云淡风轻,那么有亲和力,但她说话的时候,那些平日里备受瞩目的爱豆新秀,无一不在安静聆听。
季知涟手心冒出冷汗,勉强露出笑容:“求您……”
李东南抬手制止,一个眼神,一杯茶已适时送她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