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星期也确实是累得不轻,周淮琛洗完澡沾床就睡,迷迷糊糊间心里还盘算着明天一早去买个手机,把卡给补办了。就是微信记录这玩意儿有点难办,换了手机那丫头的名片也恢复不了,到时候还是得先问问孟言溪。
算了,不那么麻烦,先不买手机,他明早起来直接去她家找人。
小姑娘上次落他手上的时候交代过家庭住址,他知道在哪儿。倒不是他那个时候就对人起了兽心,只是他记性一向不错,基本过目不忘,再加上干他们这行的,有事没事来个高压记忆训练,记个地址还是不在话下。
周队长精力旺盛,虽然一个星期没怎么睡,但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醒来依旧精力充沛,血气方刚。
洗漱完简单吃了个早饭,还不到九点,拿了钥匙正准备出门,门外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
周队长眼前瞬间就闪过小姑娘那娇美的模样,挑着眉,眼里的光比外面的阳光还灿烂,颠儿颠儿地就跑去给人开门,生怕让人多等了一秒。
门口站着一名中年男人,深色西装,身形笔直,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见到他,板正的面容扬起笑容:“淮琛。”
周队长眼里那愣头青一样的光刹那间没了,自嘲地摇了下头。
“杨秘书,这么早?”
杨秘书笑笑:“不早了,首长已经在下面等你一个小时了。”
*
孟逐溪4月30号那天踩着最后的截止时间去学校交上了画,心头大石总算落下,以至于五一期间都在专心致志刷新闻。刷了一整个假期也没刷到周淮琛,倒也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知道周淮琛他们昨晚半夜回到了岁宜,还知道他们队这次驰援江城统共去了三十人,一个不少,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小公主从小就大气,只要他平安,压根儿没计较周淮琛一个星期没联系她这事儿,第二天就不计前嫌地跑去周淮琛家。
还贴心得不行,生怕他这一个星期忙着救灾都没怎么睡觉,就想让他多睡会儿。她七点多醒的,硬是在家里东晃晃西晃晃,拖到了十点过才出门。
然而等她到的时候,周淮琛早已经被周老爷子亲自押回了家。
扑了个空的孟·大四准毕业生·逐溪:“……”
爱不动了。
周老爷子这周七十大寿,周淮琛心里记着这事儿,但没打算回去,就准备到时候让人送个礼过去。没想到老爷子提前得到他回来的消息,一大清早的亲自到楼下堵他。
周淮琛就是再混,也干不出让七旬老人白等的事儿,只能乖乖跟着杨秘书上车。
结果人一坐上去,车门立马落锁,防他跟防贼似的。同时周阅川两根手指拍了下前排座椅,司机发动车子开出去。
周淮琛都给老头逗笑了,侧眸看着周阅川,说:“瞧您这急吼吼的样儿,您平时就这么当领导的啊?”
周阅川人如其名,天生就是一副领导相。国字脸,五官端正,浓眉,黑眸沉稳,目光正派且犀利。
又是几十年军旅生涯磨炼出来的男人,即使如今年近七十,依旧精神矍铄。端坐在那里,不苟言笑,不怒自威。
不仅是部下,几十年来就连家里儿子媳妇都挺怕他的。
也就周淮琛,打小跟个猴儿一样,无法无天,从来不怕他。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更是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下面的人根本降不住他,回回都得他七旬老人亲自出马。
想到这些就来气,七旬老人斜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儿:“我不像,你来,这领导让给你当。”
周淮琛就跟他混,也不惧老爷子的威严,伸臂过去就勾着他的肩,痞里痞气地笑:“那您这得犯错误啊,咱可不能晚节不保。”
周阅川没好气,拍了他一脑袋。
周淮琛夸张地“嗷”了一声,说:“轻点儿爷爷,您自己宝刀未老您自己心里不清楚啊?”
这一声“爷爷”可算是喊得周阅川通体舒泰,再加一句“宝刀未老”,周淮琛真是把老爷子狠狠拿捏住了。
周阅川没绷住,笑了,指着他笑骂:“油嘴滑舌,没个军人的样!”
又上下打量他,虽然昨晚半夜赵常平给他汇报过人没受伤,但老爷子心里疼孙子,早上五点就醒了。
不过周阅川这样性格的吧,且看不上那些肉麻的关心,甭管心里心肝儿肉地疼,嘴巴总是毒的:“就你这不着四六的样,难怪女人看不上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是老光棍一条!”
这话就说得很口是心非了。
凭良心说,周淮琛也就是直男了一点,不熟的时候冷冰冰的,眼神还有点儿凌厉,让人不敢接近。其实但凡了解他这人就会知道,他身上哪儿哪儿都足够招得女人趋之若鹜。
而周阅川呢,也就只有当着周淮琛面儿才会这么说话,一背过身去,只要是提起周淮琛,老爷子脸上就没有不骄傲的。
周阅川多高的眼界啊,就他那亲儿子周峥,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周阅川也从没拿正眼瞧过他,打心底里觉得周峥这辈子唯一干过值得称赞的事,也就是给他生了周淮琛这么个孙子。要不是有周淮琛,老爷子都恨不得给周峥改个名字。
峥嵘岁月,白瞎了这么好的名字!
知道有周峥的地方,周淮琛必不会出现,这父子俩有死结,老爷子老早就放话了,他七十大寿不准周峥那家子回去。别人怎么说他管不着,他就想给他孙子腾个位置。
再有,也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再给周淮琛介绍个对象。周淮琛年纪老大不小了,小伙子一天天又这么精力充沛的,老这么憋下去都怕给他憋坏了。
周阅川顺势揭起这个话题,轻咳一声,说:“上回给你介绍乔绵绵确实是我欠妥了,没考虑到你的喜好就贸然安排了相亲,这一点爷爷跟你承认错误。你再给个机会,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我这边再给你安排安排?”
周淮琛扬着眉,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也不说话,就瞧着老爷子。
周阅川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这小子在打坏主意,没好气问:“你这什么眼神?”
周淮琛笑着摇了下头:“安排就不用安排了,我有女朋友,姑娘叫孟逐溪,我就喜欢她那样的。”
周阅川听他说有女朋友,原本惊疑不信,又听“孟逐溪”这三个字,觉得有点儿耳熟,莫名就有了点儿真实感。
“真的?”周阅川问,“你小子没骗我?”
周淮琛:“真的,也就是我手机被洪水淹了,不然给您看她照片。”
周阅川:“交往多久了?”
一个星期吧,周队长在心里臭不要脸地想,完全忽略了这一个星期他人在江城跟人姑娘面都没见着手机还被淹了的事儿。
但一个星期也没什么说服力,周队长于是避重就轻地说:“交往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对这姑娘我是认真的,奔着结婚谈的。”
男人漆黑的眸子坦荡真挚。
周淮琛打小,周阅川就喜欢他,那时候周淮琛都不知道会不会念军校呢。总之就是喜欢,觉得这小子那双眼睛干净专注,这样的人没那些花花肠子,长情。可能一开始爱答不理,但一旦认定了什么人什么事,能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矢志不渝。
就是不知道那姑娘是什么人。
孟逐溪,孟逐溪……老爷子沉吟着,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孟家那孩子?”
“对,是孟家的。”
老爷子顿时眉毛一竖,一巴掌拍周淮琛脑袋上,声如洪钟地喊:“臭小子!说谎也不知道先打个草稿,糊弄到你爷爷头上来了!你当老子不知道啊,孟逐溪那就是个小子!你跟个小子结哪门子的婚?”
周淮琛真是冤得不能再冤了:“我拿这辈子的幸福跟您发誓,孟逐溪千真万确是个姑娘!您说的那是孟言溪,孟言溪是哥哥,孟逐溪是妹妹。”
周阅川将信将疑:“是吗?我怎么没听说孟家还有个孙女,一直也只听说孟言溪这小子啊。”
“小姑娘养得娇,全家上下宝贝着呢。兴许是怕被咱们瞧见,强抢了去。”
周阅川一听可就护短了,端着姿态“哼”了一声:“咱们还瞧不上她呢。”
周淮琛老实道:“不,我挺瞧得上的。爷爷,您姿态放低点儿,别给我搅黄了。”
周阅川:“……”
出息!
第32章
学院今年的毕业展办得隆重, 不仅要在校园里展出二十天,校方还邀请了本城的知名画家、企业和画廊负责人前来参观。这些特邀神秘嘉宾会对他们的作品进行打分,虽然权重不高, 主要还是答辩委员会打分,但听那意思, 要是看重了有潜力的毕业生,企业会抛出橄榄枝, 纳入麾下。
学院办这么一场,人手不够, 辅导员在群里发消息,问哪些同学还在学校,这段时间可以过去院系帮忙。
孟逐溪一直记着自己用孟言溪手机把自己微信名片推给了周淮琛这事儿, 臭男人至今没加她,她本来都不敢轻易生气的, 生怕人是受伤了, 结果提心吊胆一打听,狗男人好着呢, 早回来了, 就是没联系她,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孟逐溪这下真生气了。
亲她的时候那么不要脸, 还用那玩意儿抵着她, 结果亲完人就跑了!
孟逐溪回去等了一天没等到周淮琛联系她,晚上一气之下把微信设置成了禁止用名片添加好友。
结果刚设置完回来就见着辅导员群里发那消息, 也没理。没过多久,辅导员就私聊她。说学院今年会评选出两幅优秀毕业作品, 而她的《长安梦》有很大潜力可以摘得桂冠,让她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尽量回学校几天, 亲自跟前来参观的画家和行业大佬们交流交流。
《长安梦》就是孟逐溪那幅画的名字。
她当时心里想着周淮琛,想他在小鹿岭的威严、在射击靶场的英姿、在救灾现场的刚毅,也跟着他一身热血,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迷彩入梦,家国长安。
长安梦就是这么来的。
她自己很满意那幅画,但她从小就是学渣,最大胆的想法也就是稳了,这次能毕业了。她真做梦也没想到,还有可能被评为优秀毕业作品。
还有帮着老师办展这种事儿,那从小到大都是学霸的待遇,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果然运气守恒,情场一失意,学渣都能变学霸。
学渣大受鼓舞,第二天一大早就踌躇满志回了学校。因为这个展有二十天,那些特约嘉宾也不是都集中在一天之内来,孟逐溪想着这段时间可能都要往学校跑,索性把东西也搬回了宿舍。
何琪害人害己,毁了她的毕设,自己也没落着好。学院虽然没公开通报这事儿,但给了她处分。何琪自己也办了休学,退出今年的毕业答辩。四人宿舍现在就剩周茉和郑希瑶,两人又都找到了工作,新员工一天天在外面加班的,也不怎么见人影。
孟逐溪回去也是一人住。
她白天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帮着弄毕业展,偶尔有画廊或者美术企业的负责人过来,她帮着接待引导一下。
她一定要吹一吹的是,这些人都会不自觉地在她的《长安梦》前驻足停留。他们不知道作者是她,有人就看一会儿,满意地笑着离开,也有人会开口问画者是谁,那时候孟逐溪就骄傲地挺起小腰。
就这两天,她就接了三张名片。
孟逐溪那颗虚荣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当天如果结束早,她就还是回她江边的小窝,这天结束得有点晚,天都快黑了,孟逐溪也就没回去,当晚住在了学校宿舍。
八九点的时候,郑希瑶累成狗一样地爬回来。
孟逐溪大四虽然住外面了,但宿舍费是交了的,也提前在群里跟她们说过,答辩以前自己可能会在宿舍住几天,所以郑希瑶见着孟逐溪也没惊讶,疲惫不堪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宛若一条死狗。
孟逐溪回完辅导员消息见她还趴在那儿,问她怎么了,郑希瑶就活人微死地回了一个字:“累。”
快到熄灯的时间,周茉也回来了。进门后“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门,后背抵在门口,一脸惊恐地喘气。
郑希瑶还趴在那儿,闻声翻了个面儿,她自身难保,只能掀起眼皮,“嗯?”了一声,聊表关心。
孟逐溪已经上床了,从帘子后探出脑袋:“怎么了茉茉?”
周茉白着脸,颤颤巍巍地说:“出事了!”
学校小后门外面有一片工地,据说是一个大开发商拿的地,准备建一个改善性楼盘,还带岁大附中的一个指标,听起来就很高端,去年开始动工的时候,本城媒体集体吹捧了一阵。那边围起来之后和学校之间就只隔了一条巷子,约莫七八十米长的一段路,两边都不挨,两边都没安监控。
平时也没人往那儿过,看着挺幽深的,有点吓人。但从那条巷子进学校后面一道小门可以很快到达宿舍区,不像从南门那边进还要走个快二十分钟才能到,所以白天有时候学生逛完后门那边的商场,手里拎着东西,就直接从那里抄近道,也挺方便。
但一般天黑以后就没人走那儿了,除了某些胆子大的男生。
周茉是今晚加完班连夜打车回来的,太累了,本来都想壮着胆子走后门,最后一秒改变主意,老老实实让师傅停在了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