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嘴硬,就周淮琛那样的男人,连周阅川提起来都骄傲得合不拢嘴,您还嫌弃上了?”孟言溪不信。
“我哪有资格嫌弃周家那小子?”孟时序淡道,“他要是能做我儿子,我也笑得合不拢嘴,但要是女婿,那还是算了吧。咱们溪溪吃不了那个苦,我对她也没有别的要求,真念大五也行,只要她这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孟时序今儿早上有个会,说着抬手看了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他直起身,顿时显露出了身高的优势,五十多岁依旧身形挺拔,随手扣了下衣扣,离开前又对孟言溪交代道:“你也盯着点儿,有那比周淮琛好的男孩子,介绍给溪溪,转移下她的注意力。”
孟言溪:“……”
您听听您这话,比周淮琛好的……您活了五十多年,总共见过几个比周淮琛好的?
而且孟逐溪跟了周淮琛怎么就不舒服了?周淮琛看着是个冷硬直男,其实心挺细的,铁汉柔情,他要真喜欢上了,肯定会疼她一辈子。
不过孟言溪资本家精着呢,周淮琛还没喊他哥,他可不会急着替他说话。就含笑点头,一脸孝顺地目送老父亲出门。
*
为了不念大五,孟逐溪在家潜心闭关了一天一夜,废稿画了好几张,感觉都不对。
其实她虽然从小不拔尖,但画了这么多年的画,随便画个几张拿得出手的肯定也没什么问题。然而现在的困境是,毕设包含了毕业作品和对应的阐释论文,而她毕业论文已经交上去了,对应的主题是她那幅被毁掉的画作。
这就好比描线,先画画再按着那个轮廓描线,难度自然不大。但描完线,画却不能用了,得在那个框框里重新填一幅新的进去,还得是跟之外完全不一样的……那可不就是为难她吗?
孟逐溪难得都快把头发给薅秃了。
这时候乔绵绵给她打电话,说要带着冯迟一块儿上门给她赔罪。
乔绵绵在电话里说:“就上次,害你落在周淮琛手里那事儿,我俩都挺不好意思的。周淮琛什么人啊,钢铁直男六亲不认的,没少让你吃苦头吧?都怪冯迟那家伙,没事儿修什么玻璃桥啊!仗着自己有几个破钱,到处乱修,你等着,姐这就带他登门给你负荆请罪!”
其实这事儿吧,但凡孟逐溪现在不这么火烧眉毛,都得信心爆棚地回一句:没关系,我还得谢谢你们呢,等我跟周淮琛结婚,也给你俩单摆一桌!
但她现在都快毕不了业了,哪儿还敢开这种玩笑?只恹恹地回:“不用了,我还要写作业。”
乔绵绵猜她在小鹿岭画那画儿也留不下,便也没再说什么。
结果第二天晚上,孟逐溪正坐在画架前扯头发,乔绵绵忽然给她发微信:“开门。”
孟逐溪狐疑地起身去开门,就见乔绵绵踩着高跟鞋风情万种地站在门口,她身后的电梯厅里摆了一排的油画。
一、二、三、四……整整四幅画,全都装裱好了。
水平很高,一看就是出自专业画家之手,主题全是她需要的那种犷野壮阔的美。
孟逐溪转眸,目瞪口呆地看着乔绵绵。
“让一让。”乔绵绵将手拎包往肩上一挂,一手拎起两幅,就拎着画径直走了进去。
孟逐溪从小到大,祸没少闯,成绩也确实不出色,但真还从来没干过道德和规则不允许的事儿。找枪手这种事,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片刻的懵逼以后,她很快反应过来:“不行,我还是去念大五吧,我爸学费都给我准备好了。”
说着就要把画搬出去,乔绵绵抬手拦住她:“念什么大五啊?你脑子里装的是木头吗?你要是念大五了,你爸的脸,你爷爷的脸还要不要了?这些画都是大画家画的,你随便挑一幅,给他们挣个‘优秀毕业生’回去。”
孟逐溪不解:“我念大五是我自己废物,我自己丢脸我承认,但我也是光明正大念的,也算是接受了惩罚,他们有什么好丢脸的?找枪手却不同,偷偷摸摸一辈子见不得光,万一真一不小心拿了个‘优秀毕业生’回来,那才真成了全家的耻辱。”
说完就见乔绵绵目光闪烁,脸色泛红,孟逐溪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乔绵绵就是这么毕业的吧?
乔绵绵瞪她一眼:“行了,我差点把你送进去,你也当面把我羞辱了一顿,咱俩这就算扯平了。至于这些画,那都是冯迟给你弄的,我替他搬过来已经费了老大的劲,你要还就自己还回去。”
说完拎着她的手拎包,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走了。
孟逐溪跟着出去,扒在门边,抱歉地说:“对不起。”
乔绵绵大气地点了下她的额头:“没关系,等你大五毕业,姐还带你去采风。”
孟逐溪:“……”呸!你才大五!
话虽如此,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她的毕业作品却连个影儿都没有。
大画家的画还大喇喇摆在家里挑战着她的道德底线。
孟逐溪生怕自己经受不住诱惑,连忙把这些画打包好,又问乔绵绵要了冯迟的地址,找人连夜给他送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 ,反正画也画不出来,孟逐溪坦坦荡荡地躺床上摆烂了。
虽然周队长可能会因为她废物就不要她了,可她真的很喜欢他,睡前总是抱着手机刷江城那边的新闻,刷很久。
江城那边大暴雨还在下,受灾群众和遇难人数仍在持续上升,洪水来势汹涌,淹没了大量的房屋、道路和桥梁。基础设施被损毁严重,房屋尤其是乡下的房屋倒塌了很多。不仅如此,洪水还带来了严重的次生灾害,截至目前为止,江城已经发生了六起山体滑坡和泥石流。
中央今天又再次抽调了一批精锐部队前往江城驰援。
网上的视频和照片里有很多受灾群众,还有武警特警和消防的身影,年轻的战士们在风里雨里拼命救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汗水雨水混杂着泥土,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片干净的地方。
他们从倒塌的房屋下救人,背着老人和孩子在湍急的洪水里泅渡,也从几米深的泥石流里徒手挖人。
他们和天灾对抗,救回了许多人,也有人不幸,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已经有几名年轻的战士在抗洪救险中牺牲。
孟逐溪抱着手机,眼睛热热的。
她其实挺想周淮琛的,好几次都好想问孟言溪要他的电话,给他打过去,听一听他的声音。可是知道他这会儿正在生死时速地救灾,说不定人都已经好久没睡了,又舍不得打扰他,就自己悄悄在网上刷照片和视频。
不停刷,说不定运气好就给她刷到了。
可惜这时候的她还不够了解周淮琛,周淮琛脾气不好,又冷又硬,尤其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根本不允许记者跟拍。
她没刷到周淮琛,倒是先把自己给刷睡着了。
半夜,孟逐溪忽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
房间里的灯没关,暖黄色的光线在深夜里变得刺眼。她仍旧是昨晚睡前的姿势,侧躺着,手机抱在怀里。
她梦见了周淮琛,不同于过去那种绯色旖旎掺杂着少女情怀的梦,今夜的梦里,周淮琛就是他自己。
他是英雄。
掀开被子,孟逐溪起身来到画室。
重新换上干净的画布,她坐在画架前,拿起画笔,一点点将自己的梦境描绘下来。
深夜的城市万籁俱寂,再野的夜猫子也关灯睡觉了。江边一栋楼里,唯余孟逐溪画室里透出的一点灯火。
直到天际第一缕晨曦升起,在远处晕染成一条绯红的线,晨光照在孟逐溪完成的画。
梦境繁复多变,画的整体色调却沉稳大气。
有旷野、有江河、有极限生存的挑战、有来势汹涌的天灾……更有力挽狂澜的英雄。英雄模糊成了一个个坚毅刚强的影子,唯有他们身后的万家灯火与大好河山,格外清晰。
周队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等你回来,我们就确定关系。
第31章
江城特强.暴雨前后持续了整整一周, 所幸各部队驰援及时,民间各组织也自发捐来钱财和物资,最终众志成城, 全国上下和江城一起度过了这一起五十年一遇的天灾。
孟家这次也捐了不少钱,孟言溪到底是亲哥, 几批物资要运往江城之前,还瞒着老父亲偷偷问了问他宝贝妹妹要不要跟着一块儿过去, 见见周淮琛。
孟逐溪想也没想拒绝:“不去。”
孟言溪就乐了:“你之前为了追周淮琛都追到人小区幼儿园去了,当牛做马打了一星期工结果连人人影儿都没见着, 现在让你跟着自己家的车去江城,那不比你又当美术老师又当音乐老师轻松?”
孟逐溪奇道:“那不一样啊,我去幼儿园打工又没有影响到别人, 但我现在装模作样过去就是会影响到别人嘛。”
孟言溪给她噎住了,还真不得不承认, 他妹这脑子虽然好多时候像块木头, 直得可怕,却总有种坦荡的真诚。
最终他也没多事儿地去替孟逐溪刷好感, 只派人低调地送过去, 把事儿办妥了。
周淮琛他们是五月五号晚上回岁宜的,去队里卸完装备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周淮琛简单安排了人员休整, 又让韩旭负责队员后续的医疗检查, 换上自己的衣服,拿了车钥匙就准备离开。
韩旭逮住他, 看了眼外面黑压压的天:“这都几点了,你还要去哪儿?”
男人长指转着车钥匙, 说:“回家。”
韩旭险些以为自己听错:“这太阳今儿是打北边出来的吧?从前赶你你都不回去,今天怎么回事儿, 大半夜的赶着回家,金屋藏娇啊你?”
周淮琛剑眉挑了下,低笑一声,笑得挺混的:“可以啊韩指导,明儿就支个摊儿算卦去吧。挺准的,我先约一个。”
韩旭笑着拍他肩,嘴里骂骂咧咧:“你小子,严肃点,乱开什么玩笑!”
“行啊,严肃点就是我真得走了,再晚进不去家门了。”
“不是,真金屋藏娇啊你?”
周淮琛勾着唇角,脑子里念着小姑娘的模样,心想:屋不是金屋,但人确实挺娇的,他都生怕下手重把人给捏坏了。
韩旭见他没反驳,哈哈笑起来,指着他:“你小子,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恭喜啊!”
“走了。”周淮琛挥了挥手。
韩旭看男人那猴急的样儿,忍不住冲他背影调侃:“你也悠着点儿,多久没睡了啊你,注意保重身体!”
周淮琛其实不确定孟逐溪还在不在他家,毕竟他手机掉洪水里了,至今也没能跟人联系上。他这一个星期加起来也就睡了十多个小时,本来挺累的,开着车回城那一路却开得越发精神。
一想到小姑娘可能还在家里等着他,他唇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当然也抽空想了想,万一人回家了呢。那也没什么,反正要是人真在他家,他肯定不能让人再多等他一夜了。
这么想,周队长这一路就开得飞快。结果火急火燎回到家,用密码开了门,推门进去,一室幽暗。他径直走进卧室,床上空荡荡的,也没他心心念念那人。
周淮琛都懒得开灯,倚着门框,盯着那张空落的床,就自嘲地笑了一声。
说着她回去了也没什么,但真扑了个空,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挺蠢的。
二十七岁的人了,还跟十七岁的愣头青似的。
卧室窗帘没拉,月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打进来,在床上落下一片皎白温柔的光。
周淮琛忽然眯了下眸,直起身,大步走过去。
床上躺了张小纸片。
周淮琛顺手摁亮壁灯,拿起来一看——
周队长,我先回去了。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一辈子要强的女大学生绝对不能念大五!
女大学生字迹跟她人一样,娟秀轻软。
男人哼笑一声。
这丫头把纸条留在他床上是什么意思?他家没桌子啊?
周淮琛把纸条往床头一放,抬起手指,扯着衬衫纽扣大步走进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