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天彻底亮了,外头太阳升得老高,孟逐溪能透过厚重的窗帘布隐约看到一轮金色的光圈。
她依偎在男人怀里,安静地听他的心跳,一条被子搭在两人身上。激情归于平静,空气里还残留着深重的气息。
“你想好了?”他低眸问,手指爱怜地将她的头发拢到耳后。
孟逐溪抬眸瞅着他:“嗯。”
又说:“我想好了,这事儿主要看你。”
周淮琛低笑:“看我什么?我比你急,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
他还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完就掀开被子下床。
他常在这边过夜,孟逐溪这儿就有他衣服。他拉开衣橱,从里面随手拿了一身出来,背对着她,先套上内裤,又开始穿上衣。
孟逐溪自己在床上滚了一圈儿,被子裹在身上,只露出白皙圆润的双肩,趴在床上,两条纤细的手臂撑着下巴,明目张胆地看他。
周淮琛身材真的好,宽肩窄腰,身板笔挺,一身的腱子肉。不论她看多少遍、亲身体验多少遍,都忍不住着迷。
她愉悦地欣赏着眼前的美色,两条笔直的小腿也忍不住翘起来,像翘起了尾巴似的晃荡个不停。
周淮琛穿好裤子回头,俯身在她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哼笑:“看够了吗?起床,带我回家。”
“回什么家?”孟逐溪色迷心窍地盯着他。
周淮琛好笑地点了下她额头:“回你家,见我老丈人。”
领证这么大事儿,不得先拜见老丈人啊?
孟逐溪却不为所动,就盯着他笑,笑得居心不良的样子,让周淮琛心底没由来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那丫头笑眯眯道:“老丈人就先别见了,你见了他也不会答应,反而很可能当场闹崩。周队长,咱们商量个事呗。”
“商量什么?”不好的预感直线加剧。
孟逐溪笑眯眯问:“你介意隐婚吗?”
“隐什么?”周淮琛怀疑自己听错,一脸震惊地问。
“隐婚。就是说咱俩悄悄去把证领了,但别说出去,两年之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不知。”孟逐溪慢条斯理道,“所以我说,我已经想好了,这事儿主要看你怎么想。”
周淮琛:“………………”
他想什么想?他想过自己这辈子能隐身,都没想过自己会隐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要结婚必须光明正大地结,她要是暂时不想对外公开,那婚礼可以先不办,对外也不必张扬,但两边家长必须通知。
他一脸荒唐地看着她:“不是,你这两年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孟逐溪一脸无辜:“两年不是你自己在医院里说的吗?”
周淮琛:“……”
他怀疑她是记仇,故意的。
第75章
在医院的时候, 他状态挺差的。
一直以来,他都十分笃定自己不会跟她分手,这事儿谁说都不管用, 哪怕是她,他也绝不会给她动摇的机会。然而在见完孟时序以后, 他自己在鹿溪坐了会儿,想了挺多, 最终还是退步了。
他快刀斩乱麻地将选择的权力交给她,让她来决定他们是继续还是暂停。
他只给了她暂停的权力。
他带她去医院, 去看陈卓,还让她从陈母口中知道了他没去总队的事。这事儿换哪个姑娘都很难接受,他心里清楚, 很大的概率,出了医院他就得被甩。
所以陈母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他说:“再过两年吧。”
再过两年, 他年纪上去了,职衔也上去了, 他们现在面临的难题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他给她暂停这段感情的权力, 上限两年。不是因为不够爱,恰恰相反, 是因为太爱;也不是让步, 而是亏欠。
他也是到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人总说,爱是常觉亏欠。
他心怀侥幸, 奢望她不要放手;却也清醒,知道这种情况, 换谁都得放手。所以那一刻,他心里挺痛苦的。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边儿上小姑娘已经记上了仇, 把两年这时间给他记心上了,这会儿和好了找他秋后算账。
周淮琛点点头,认。
他坐到床沿,低头抚摸她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头发软乎乎的,给了他一种她很好说话的错觉,他鬼使神差地跟她商量:“别两年了,两天行吗?”
孟逐溪:“……”
“你怎么不去抢?”孟逐溪没好气睨他,自己裹着被子滚了一圈儿,离他远远的。
男人探身扯住她被角,又把人给拖了回来。
孟逐溪差点被他把被子扯掉,她下面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下意识双手拽紧了被子,又被他连人带被给一把抱到了腿上。
“再商量下,两个月?”
说话就说话,他还俯身下来亲她的嘴唇。孟逐溪没有证据,但她怀疑他在故意色.诱。
她刚刚才被他伺候得酣畅淋漓,这会儿脑子可清楚得很,挑着眉反问:“周队长,你当菜市场买白菜呢讨价还价?再说了,两个月你刚好结婚报告审批下来吧?”
到时候婚也不用隐了,直接名正言顺上门拜见老丈人。算盘打得还挺精?
周淮琛色.诱失败,哼笑着捏了下眉心。安静了几秒,语气诚恳跟她商量:“让我跟爸聊聊。”
孟逐溪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爸”是谁,愣了两秒,哭笑不得地推他胸口:“周淮琛,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你喊谁爸呢!”
周淮琛拽住她的手,没跟她调笑,眼睛里都是认真:“我说真的,咱俩领证这事儿,我这边可以不用管,结婚报告交上去,我爷爷自然会知道。但你爸那边,我不能瞒着。我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现在肯定不会点头答应,但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我娶你,他打我骂我我都认,那是我应该受着的,我躲了算怎么回事?”
孟逐溪躺在他腿上,安静地看着他。乌发白肤,一双眼睛乌黑明亮,瞳孔里是周淮琛严肃的影子。
她就这么看着他,好一会儿,轻声问:“周淮琛,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为我退步一次?”
周淮琛一颗心仿佛被狠狠攥了一下。
孟逐溪裹着被子从他腿上起来,自己探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在他的目光里,拨通了孟时序的电话。
孟逐溪将手机放在床上,摁下免提。
“溪溪,怎么了?”
孟时序的声音顺着手机听筒传出,周淮琛忽然发现,孟时序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很温和,只有对孟逐溪反而不是纯粹的温和。他对孟逐溪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永远保留着一份力量感,那是庇护的味道。
孟逐溪开门见山地问:“爸爸,你是不是让周淮琛换工作了?”
孟时序没有否认:“嗯。”
孟逐溪看了眼周淮琛,轻声道:“他是不会答应你的。”
“你怎么知道?”
孟逐溪小声道:“他这次立了功,可以提去总队,但他没去。”
孟时序沉默下去。
手机通话界面上,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跳动。电话两头的空气里,死寂在一点点堆叠。
许久,孟时序道:“溪溪,分手吧。”
孟逐溪盯着手机屏幕,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可眼眶还是一下子就红了,她轻喃:“可是我舍不得他啊。”
孟时序温和却有力道:“溪溪,这不是建议。爸爸是在告诉你,爸爸不同意你们继续在一起了。”
挂了电话,孟逐溪抬眸看向周淮琛:“我把你准备跟我爸说的话替你说了,现在你还觉得,结果只是他打你骂你一顿这么简单吗?”
周淮琛弯着身坐在床沿,眼睛里是他沉思时特有的安静。
孟逐溪知道他在想办法,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遇见事情总是第一时间解决问题。那是因为他在工作上遇见的事就是这么非黑即白的分明,可感情不是。
爱情不是,亲情更不是,亲情有时候更加霸道不讲道理。
孟时序自己知道自己逼周淮琛二选一自私吗?他知道自己明确对她说不同意他们继续在一起会招她埋怨吗?他人精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吃力不讨好、霸道不讲道理?
但父母对子女的维护有时候就是不讲道理的,而周淮琛竟然还想去跟他讲道理。
周淮琛根本不了解孟时序,但孟逐溪了解。
“他不会打你骂你。你想想你小时候,如果结交了家长不喜欢的朋友,他们会去打骂别人吗?不会的,他们看都不会看外面的小孩一眼,他们眼里就只有你,他们只会把你带回家,严肃地警告你不准再跟他来往。而你,从你拒绝我爸要求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认定你不是良人,他不会再考虑你,他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你这个时候去见他,他只会更加决绝地让我离开你。而我如果反抗,只会反过来逼得他更加激烈,于是我跟我爸会大闹一场,互相伤害,两败俱伤。”
孟逐溪轻声问:“周淮琛,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你想让我在你跟我爸之间二选一吗?”
周淮琛安静看着他,小姑娘黑眸盈盈,眼尾还泛着浅浅的红。他用力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心里的铜墙铁壁无声倒塌。起初是一点点,后来哗啦啦一片,什么坚持、原则,眨眼间彻底什么都不剩下。
她说什么他都愿意。
他俯身吻上她的眉心,低声说:“好。”
*
后来,孟逐溪补觉,周淮琛打结婚报告,刻不容缓地交上去。
他之前只交了个恋爱报告,没有交结婚报告,倒不是他不想,而是那玩意儿审批通过后只有三个月有效期。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做梦都没敢做这么大,没想过这么快人小姑娘就愿意嫁给他,都不敢打报告,怕过期。
交完报告,他又回了趟周家,让周阅川帮忙催催。
周阅川一听他要领证,拍着大腿连连说好,乐不可支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当场绕房子飞两圈。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打电话让秘书准备礼物,迫不及待准备登孟家的门。
“爷爷——”周淮琛心虚地拉住老爷子。
“怎么了?”周阅川上头得很,脸上的纹路都快飞起来了。
“这事儿,”周淮琛轻咳一声,“咱先不声张。”
“为什么?我孙子结婚这么大喜事我为什么不声张?就这么说吧,你娶媳妇儿,咱小区里的狗不知道都算我这当爷爷的不称职!”
周淮琛:“……”
周淮琛摸了摸鼻子,吞吞吐吐把隐婚这事儿说了出来。
周阅川一双矍铄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没听懂似的,看周淮琛的眼神不敢置信得像看个陌生人。半晌,问:“你说,孟家不知道?”
周淮琛问心有愧地点头:“嗯。”
周阅川沉默了两秒,忽然抬腿往周淮琛重重踹去一脚,中气十足地大骂:“滚蛋!你个龟孙子!”
老爷子气得有点儿上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么骂把自己也骂了进去。手指着还不解气,又到处找鸡毛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