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千岱兰想将这单业绩让给Ava,Ava也不要了。
“一点规矩都不懂!”Ava生气,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毕竟是乡下来的,乡巴佬,臭外地的农村人。”
Linda拉走Ava,劝她少说点。
千岱兰就像没听见,她喝口水,继续微笑地站在店门口,等下一个到店的客人。
下午到店的Luna听说了这事,狠狠批评了一阵Ava,但带Ava的Emma听不下去,话里带针地刺了Luna好几句。
临下班时,Luna特意安慰千岱兰。
“Ava家庭条件挺好,她也被家里人宠惯了,没轻没重的,也没个坏心眼,你别和她计较。”
千岱兰笑着说没事。
但在更衣室里,准备换鞋的时候,她刚踩到鞋里,就感觉到一阵刺痛——前面有什么东西刺着她——
千岱兰迅速缩回脚。
鞋子里面藏了一块碎玻璃碴子,最尖锐的那一块对着外面,现在沾着她的血。
要是她再大意一点,这块碎玻璃碴子会刺得更深。
旁边的Linda和Luna正说话,Luna问了一句:“怎么了?岱兰?脚怎么了?”
“没什么,”千岱兰背对着她,轻松地说,“有点累。”
千岱兰慢慢地把这块碎玻璃碴子取出来,一声不吭,包上卫生纸,悄悄放在包里。
还好刺得不算深,她抽空去了诊所,医生检查后说没事,擦点碘伏就好。
第二天,去打网球,千岱兰发现叶洗砚早早地到了。
她换好衣服过来时,叶洗砚正和王庭练习。
千岱兰若无其事地和雷琳打球。
打了一局,她就提出休息,说今天不是很舒服,坐在球场边慢慢喝水。
千岱兰专注喝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不到两分钟,余光瞥见,叶洗砚握着网球拍,慢慢地走来了。
一直走到她面前,叶洗砚才停下:“岱兰。”
千岱兰抬头,刚看到他似的,惊喜极了:“哥哥!”
“今天还有力气来吗?”叶洗砚微笑,“我想和你试试对打。”
“好呀,”千岱兰笑,顺手放下水杯,半开玩笑,“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我总不能再拒绝哥哥吧?”
叶洗砚握着球拍,垂眼:“别勉强,累了就告诉我,我也不能强迫你。”
“没事啦,”千岱兰说,“我平时和琳琳也要打一小时左右的。”
雷琳和王庭在一旁,边喝水,边往他们俩的方向看。
叶洗砚微微俯身,向坐着的千岱兰伸出手。
千岱兰搭上自己的手,握住他温热宽厚的手掌,只是她手刚握过水瓶,还是冷的,叶洗砚刚打完球,手掌滚烫,握住她时,千岱兰感觉到一颤,也不知是谁被冷/热到了——叶洗砚面无异色,稳稳一拉,将坐着的千岱兰拉起。
上场了。
千岱兰完全没有想过要在网球场上“爆杀”叶洗砚。
网球这项运动,本身就是身高的占尽优势,她再跳起扣杀,也比不过比她高出近二十厘米的叶洗砚。好在叶洗砚也无意“欺负小个子”,两个人打养生球,有来有回,默契十足。
二十多拍的时候,千岱兰微妙地察觉到这场网球和以往对拉不同。
雷琳早就和她说过,打网球到一定程度,会沉浸在“心流”的愉悦中。到“心流”的时候,会有一种世界万物都停止,眼中只看到旋转网球的境地,一种沉浸式的穿越感,毫无其他杂念——
千岱兰偶尔有过几次。
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强烈。
她看不到周围的一切,想不到今天来找叶洗砚的目的,甚至听不见其他,只有她的呼吸、心跳,球拍击打球时的微妙“嘭”声,乃至于叶洗砚的强而有力的心跳、随着运动急促的呼吸声——事实上,她们离的很远,远到不可能听到这些。
千岱兰确认自己听到、感受到了。
她仿佛能感觉到叶洗砚的脉搏。
甚至说不清是谁配合谁,谁迁就谁,两个人拉球非常非常默契——不需要一句话,不需要言语交流,两人保持着奇异的共频。皮肤上渗出的热汗,渐渐急促的呼吸,越发激烈的脉搏,一次比一次重的心跳,还有那两人之间,你来我去、你击我打,旋转、跳跃的网球。
眼前世界开始模糊,球好像变成一条超清的直线,缓慢柔美地减速,千岱兰能清楚地看到球的每一次旋转,不需要刻意保持动作,但她能稳稳地接住、击打每一个球,只有击球声的韵律,每一次反馈都令她几乎颅内高,潮,但又不是高,潮——每一次正向的愉悦伴随着下一波愉悦,不停息、没有不应期,她就这样重复着等待着对方击球,垫步,她正反手,挥动球拍,击球。
专注,放松,不闪躲,每一次击球都仿佛击中脆生生的甜品。
最终是千岱兰力竭,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筋疲力尽,是沉重、酸痛的右手无力再挥起球拍——嘭——网球沿着她球拍边缘轻轻击出——空击落地——嘭!
重重砸中地面,弹跳微颤。
千岱兰才发现自己满身大汗。
她从未出过这么巨量的汗水,额头,身体,腿,到处都水淋淋,好像刚游过泳。
头发已经湿透了,衣服也被汗水浸湿,千岱兰微微躬着身,大口大口喘着气,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沉浸在方才的一场球的愉悦中。
她甚至忘记了身体的酸痛,只一味地体验着快乐。
现在她右手和腿都在酸、胀、痛,几乎拿不稳网球拍。
藏蓝色polo领运动衫的叶洗砚大步走来,汗水把他衣服浸湿,前胸后背的颜色已经变成一种近乎黑的深蓝。
“岱兰?”他呼吸还没平稳,叫她的名字,“还好吗?”
“还好,”千岱兰不可思议,“我们居然打了这么久……”
“我也没想到,”叶洗砚微笑,“你球技很好,辛苦你了——你还好吗?要不要喝点水?你看起来很热。”
千岱兰放下网球拍,她伸手摸脸,发现自己脸颊汗涔涔,又湿又烫,温度高得吓人。
叶洗砚用毛巾擦干汗,又递给她湿巾,两人擦干手后,他拧开一瓶苏打水,先递给千岱兰;再拧开一瓶,才自己喝。
千岱兰说了声谢谢,小口小口喝水。
水喝太快了没用,起不到滋润咽喉的作用。
“抱歉,”叶洗砚说,“没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有些太过火了,对不起。”
“没事啦,”千岱兰连忙说,“是你耐力好,时间长,我也要多锻炼身体,争取能跟的上你的节奏。”
叶洗砚侧身,看她握住水瓶、累到不住发颤的手臂,自然地提出:“为了表达歉意,不如,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吃完后,我再送你回去——你现在看起来不太方便回家。”
“没事,休息休息就好啦,”千岱兰推辞,“不用担心的。”
叶洗砚微笑:“今晚也有约会吗?”
“今晚没有啦,”千岱兰说,“就是怕耽误哥哥你的事情。”
“我晚上也没约会,”叶洗砚淡淡地说,“毕竟是我邀请你打球,现在你这么累,我也有责任,你今天刚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还是说,你不想和我吃饭?”
“哪里有。”
千岱兰一笑,叶洗砚清楚地看到她其实有两颗小尖虎牙牙,很整齐,小尖尖。
运动时的她没有化妆,嘴唇红红,满头大汗,马尾也松散了,不狼狈,却是自然清新的可爱。
“主要是,哥哥要请我吃饭的话,一定又是很高档的地方,我总不能老是占哥哥的便宜,也没办法回请,心里过意不去,”千岱兰为难地拒绝,忽然间,话锋一转,“——不如这样,我知道有家私房菜做得干净卫生,不是很贵,我也能负担得起。而且,他们也有专门为过敏人士做饭的厨具。”
叶洗砚笑:“岱兰记忆真好,还记得我对花生过敏。”
“别的事情都记不清楚,哥哥的东西,我记得可稳了,一点都不能忘,”千岱兰笑眯眯,站起来,她指指脑袋,“都在这里记得呢,我第一次去吃饭的时候,就想,改天有机会,一定要请你过来吃。”
叶洗砚微笑看她,颔首:“好,那就听你的,我也去尝尝,能让你念念不忘的,有多么好吃。”
千岱兰站起来,往前走几步,忽然间蹙眉,吸了口气,右脚一瘸一拐。
叶洗砚注意到。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但千岱兰已经站稳了。
他沉静、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注意到她微瘸的右脚:“怎么了?”
“没事,”千岱兰回头一笑,眉间略有愁容,但顷刻一扫而空,“工作上遇到的一点点小麻烦啦——不提这个,哥哥,我去换衣服,等会儿,我们休息区见。”
作者有话说:
Ps::本章中出现的歌曲,为2009年发布的单曲。《冬天的秘密》周传雄,可能这位歌手的《寂寞沙洲冷》更火一点,但《冬天的秘密》也很好听!
以及——
《白夜行》真的、真的、真的很好看,是我人生中接触到的第一位“恶女”类型主角,虽然这本事还是有男作者的通病,比如女主想惩罚/毁掉女性竞争者/敌人的手段永远都是让人侵犯她(毕竟是1999年日本人写的书了,不过也可能是想体现她童年时的经历)。
因为雪穗这个恶女的塑造很牛逼,所以还是很推荐去看的!!!
以及:
“心流”的确存在,不单单是网球、运动之中,当专注于某一件事的时候,它就会很容易出现。比如弹钢琴、画画、练字、做高数题、解物理题……
第21章 忍痛
这个网球俱乐部和场地的会员费价值不菲,供自由取用的水也是PANNA和FIJI——千岱兰本以为JW店里为客人提供依云已经很大方了,没想到这边更是大手笔。
吹完头发,扎好马尾,千岱兰没有用香水柜上琳琅满目的香水瓶,背着双肩包,径直往公共休息区走。
叶洗砚已经到了,旁边的水空了三分之一,正翻阅一本杂志。
他坐得随意,姿态放松,但不散漫,仍是优雅的;换掉运动装后,他穿了件介于灰和黑色的休闲衬衫,深黑色西装裤,裤线锋利,合体,坐着时,微微露出一截深灰色袜子。
千岱兰第一眼注意到他鞋子漂亮的琴弓底,优雅流畅的弧线,也唯独鞋底的这一小块,是浓郁深沉的酒红色。
这是他身上装束唯一的艳色,被稳稳踩在脚下。
千岱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走错路了。”
闻言,叶洗砚合拢杂志,抬头瞧她,讶然:“你来这里打了快一年的球,没有来过公共休息室吗?”
“因为时间紧张嘛,我主要是来练习打网球的,晚上还有其他事……”千岱兰坐在他旁边,不好意思地说,“没时间。”
“晚上还有其他事?”叶洗砚侧脸,“经常加班,还是?”
“附近公园有个英语角,可以去练口语;有时候,也要留出时间看看书,打扫家里的卫生,买菜买面包——菜市场的菜和肉一般过了下午六点就开始打折,超市的面包,等晚上八点半后也会半价,”千岱兰说,“我想着,好不容易记住的单词啦,语法啦,如果长时间不用,就这样忘掉了,好可惜——对不起,我说这些琐碎的事情,你肯定觉得很无聊,鸡毛蒜皮的。”
“不,非常有意思,也很有用,”叶洗砚说,“感谢你告诉我打折的消息,或许下次我也可以晚上去逛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