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二年, 盛京延设计的物理模型一举拿下国内最高等级的科创奖,温书的国画也在书画圈内广泛受认可,拿下国学美奖。
又是一个春四月, 盛京延驾车带温书去北邙公墓,他带着奖杯, 温书捧着百合,在林弈秋的墓前祭奠。
弯腰将奖杯捧到林弈秋照片前摆放, 他低低开口:“母亲,我帮您实现了愿望。”
“我拿到了最高科创奖。”
温书站在旁边, 她弯腰把那束百合也摆放在林弈秋的墓前,黑白照里的女人漂亮娴静,神色与盛京延有气愤相似,却没一点他的凌厉感,温柔入水。
“妈, 阿延他做到了。”温书轻轻开口,她挽着盛京延的手, 这一年来她知道他为了那项设计付出了多少,日夜颠倒做实验,家里南大两头跑, 公司很多事都交给周寒笙在管,眼底的青色眼圈, 睡眠不足时靠她肩都能睡着。
“他把物理学下去了钻透了, 还拿到了您曾经仰望的奖杯, 世界会更好, 如您所愿。”
上辈的遗憾, 不会再有了。
干燥手掌握住温书的手, 无名指的婚戒紧紧相贴, 她的手很小,柔弱仿佛无骨,他一个手掌就能握住。
“妈,您儿媳拿下了国学美奖,还要胜我一筹。”
“哪有?”温书不敢当。
“就有。”他嗓音很低,“你永远胜我一筹。”
“被你压着,我甘愿。”深邃桃花眼里满带深情,盛京延嘴角带笑。
“啧啧,来看妈都这么肉麻。”盛蔚从后面过来,一袭黑色吊带长裙,纤瘦美丽,她取了墨镜,把另一束百合花也放到林弈秋的墓前。
“好了,现在一家人凑齐了。”盛蔚倒了杯花茶在坟冢前的泥土里,“妈,您该是很喜欢您这个儿媳妇吧,和你一样有才气,又有股怎么都磨不灭的清高气。”
“您的小儿子,烧了高香得来八辈子福气才娶到她。”
“您老在下面也可以安心了。”
花瓣零落泥土里,空气微冷,温书看着盛蔚的侧脸,轻轻道:“谢谢你,姐姐。”
单手插兜,盛京延低眸看了这这比自己低一个头却永远倔强的姐姐,软了语气,“这次又去了哪儿?”
“可可西里。”盛蔚偏过头指了指自己耳后的疤,洒脱不在意,“遇到偷猎分子,子弹擦耳而过,差点你姐的命就交代了。”
“别走了。”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带了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温书也担忧地开口,“姐姐,别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留南浔吧,妈妈也希望你平安一生。”
盛蔚焚了三根香对着林弈秋的墓作了三拜,她翘起唇角,眼底情绪有些难以捉摸的苍凉,“我也累了。”
“不走,就留南浔。”
温书往前一步,轻轻抱住盛蔚,“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分开。”
盛蔚笑笑,逗她,“那书书你什么时候给我们妈添一个孙子孙女啊,这都结婚一年了,你们俩可别学我丁克啊。”
下颌线绷着锋利,盛京延偏头扬了扬唇角,指尖捻着烟丝磋灭。
温书脸微微泛红,耳热,她低低回;“看阿延了。”
盛蔚挑眉,“怎么?他不行?”
“没有……”温书连忙否定,“姐姐。”
这样说,她晚上还要不要活了。
盛蔚牵她手往外走,还想逗,“不行就踹了他,姐姐另外给你介绍新的。”
“没有啊,他精力简直好得不正常,姐姐你别说了。”温书声音越说越小。
却逗得盛蔚忍不住笑,“好了好了,那我等你们好消息啊,我还想早点当姑姑呢。”
回去的路上,盛蔚一直看向窗户外,没怎么说话。
单手控方向盘,修长指骨轻敲方向盘,一路往山下开,盛京延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低低问了句,“你呢。”
手撑着下巴,盛蔚笑笑,“又来八卦你姐姐的感情了。”
“追你的人不缺,我知道。”男人的嗓音平顿,似一汪冷冰湖面,听不出情绪。
温书回头看向盛蔚,有点担心,柔柔道,“姐姐你别理她,不想说就不说。”
盛蔚吐出一口气,摸了支烟点上,白烟飘出窗外,她展眉作释然模样,“是,徐少翊结婚了。”
指骨磕在方向盘上,清晰一响,薄唇抿着,盛京延没说话。
温书怔怔地看向盛蔚。
她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烟呛得温书眼睛里都有点泛泪花。
“今年结的,新娘是他们那个圈里的吧,什么企业家的小女儿,比他小,挺配的。”
“姐姐,你没事吧?”温书静静看向她。
盛蔚仰头,下颌线流利,笑着没掉泪,“我能有什么事,祝福他咯。”
心底难受,温书轻咬唇角,她趴座椅上伸手想握盛蔚的手。
风从车窗往里灌,吹得发丝往后扬,盛蔚的脸美丽瘦削,眼底肆意无人驯服,她笑着,“不用担心我,真的。”
“你们姐姐,哪儿有那么脆弱。”
和盛京延受伤时如出一辙的话语,果然是姐弟。
火星明灭,盛蔚吸了口烟,她低低开口,“其实我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他,配不上他的喜欢。”
“二十年,他一直在追逐我,他太累了。”
“如果我回头,就显得我特别轻易就得到全世界的爱,他二十年等待守候的苦都会被他藏下去,他会一直对我好,好到不能再好,他会永远奉献自己,这样特别不公平。”
在可可西里子弹擦耳而过的瞬间,盛蔚想到了了很多人,最后一瞬脑海里浮现的事是他的脸。
喜欢,是放手。
“他放下我,和别人结婚,会比较幸福。”
眼尾渐渐泛红,衬得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盛京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渐渐用力,手背青筋亘起,他克制着情绪,嗓音略哑,“你是在惩罚自己。”
盛蔚笑了,眼梢微挑,“我伤害他那么多年,这点儿惩罚算什么?”
“永失你爱?”冷硬一声,无尽懊恼。
“说什么呢?”盛蔚笑了下,眼睫微垂,“他活着,幸福着,就好了。”
“盛蔚,你什么时候懂得这么奉献自己了?”他的声调陡然升高,喉结滚动,狭长眼眸底碎裂日光,眸光沉沉。
大G猛地停靠在路边,盛京延摸了根烟出来,滑打火机点燃,吸了口烟,青白烟雾缭绕,眉间戾气散不开。
“我真的恨我小时候没把盛勋北杀了。”才让盛蔚养成这么缺爱却又不相信别人的爱的性格。
掐了烟,盛蔚盯着他的后脑勺,静静开口:“关你什么事,我是姐姐。”
“离了男人,我活得更好。”
指尖猩红移动,烟灰渐渐积了一截,盛京延眉眼沉下去,“盛蔚。”
“我没那么喜欢徐少翊,我对所有人都很难付出真心的。”
“只是看他这二十年太辛苦,给他一个解脱,现在目的达成了,我真正自由。”
“弟弟,祝福我。”盛蔚眼底蕴含的情绪很深,洒脱无畏,她开口,“永远为自己而活。”
温书看着盛蔚那双眼睛,瞳仁很深,如风肆意,不为任何人所拘。
无声抽完一支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盛京延仰头靠在座椅上,眉眼露出疲倦,他语气慢慢变得散漫,“好,祝福你。”
“姐姐。”
谁让你是姐姐,总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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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盛蔚依然过得风声水起,她在南浔拉人成立了一间公司,招揽了很多有为法律青年,成立事务所,专门为弱势女性群体发声,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
援助的对象包括受丈夫家暴却离婚无门的女性,为丈夫生儿育女却被冷落,丈夫出轨找小三,私生子争家产,以及被诱/奸的未婚女性等。
这些援助,盛蔚没收他们一分钱,都是免费的公益性质的自愿帮助。
她做了许多事,只是想和像他妈那样被丈夫背叛压榨的女人能走出来,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安定下来,这样的一生又何尝不是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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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盛京延拿到科创奖后,实验室的工作就少了下来,他空出时间来,一直守在家里陪温书。
六月初,温书刚吃了块呕糕就去厕所吐了,回来的时候她看了眼手机里记录的日期,隐约有感般,她对盛京延开口:“我这个月例假没来。”
放下手中文件,盛京延脸色有一瞬的惊喜,之后有点泛白。
他放下工作,立刻陪温书去买验孕棒。
到了店里,温书还是肚子不舒服,想吐。
去附近医院看,说是吃坏东西,昨晚搁凉的半个橘子。
都泄气了,温书带着一堆东西往回走,她闷闷道,“还以为是孕吐。”
“我例假时常不准,估计没希望了。”温书纳闷,她踮脚看盛京延,“是不是你又偷偷戴套了?”
勾着唇角笑,盛京延懒懒道:“没怀不挺好,我们不遭那罪。”
温书伸手锤他,“你懂什么啊,你再不加把力,我都三十了,再往后就高龄产妇更不能要孩子了。”
捉住她手腕,盛京延低头轻轻吻了她唇角,“不生更好,你不还是个孩子。”
温书不管,威胁他,“今晚,你别让我看见套啊!”
喉结滚动,盛京延低头看向她笑,痞坏道,“这么为我的体验考虑啊?”
“滚。”温书嗔他。
俩人回屋,小猫一把扑过来,温书坐着看电视,莫名其妙又按到亲子频道去了,看见那里面的小孩都可爱化了。
她捡起验孕棒,不抱希望地进洗手间验了一遍。
三分钟后,温书厕所叫了出来。
“盛京延!盛京延!”她捧着验孕棒跑出来。
盛京延在卧室打字的手都抖了一瞬,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他的妻子捧着根验孕棒跑了进来,兴奋难抑,她把验孕棒比给他看,“两条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