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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情_分节阅读_第136节
小说作者:木鬼衣   小说类别:言情小说   内容大小:749 KB   上传时间:2025-01-02 12:46:24

  “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隔三差五空袭,东西也越来越贵。大人养不起,就把儿女装在竹篓里,背到市场和瓜果蔬菜一起卖,如果实在没人买,就把孩子随意丢掉,我走在路上,有时会看到野狗啃剩下的,小小的骨头。”

  “后来读到研三,去省立第一中学实习,我每每看到教室里的学生们——朝气蓬勃地活着,健健康康的——都会想,他们应当有全新的生活,我们所未拥有过的生活。”

  “所以志怀,我觉得小孩子都是很好很好的,充满了希望。他们当然会吵闹,会尖叫,会乱撒脾气,但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就像深山里的野兽,吃人、撞树,都是一种天性。没能悉心培养好他们,是成年人的过错。”

  徐志怀听着,突得一顿,觉得两脚沉重,实在难以走下去。

  苏青瑶并未立刻发觉他的止步,仍往前走了几步,方才停下。

  她回首,见他正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自己。

  一种她无法形容的目光在看她,感佩的、伤怀的,既喜又悲,密密地编织成一道帘幕,遮蔽了他的眼眸。

  “怎么了?”苏青瑶轻笑,问。

  徐志怀不言,单手插着口袋,朝她走近几步,缓缓的步子。

  苏青瑶也不急,停在原处,等他。

  默默无言间,微凉的秋风吹过,吹皱裙摆、吹乱鬓发。在杉树林的合围中,草丛荡漾,汁液渗出来,遍地皆绿。

  终于,他走到她身旁。苏青瑶拨开被风搅乱的鬓发,头微仰,仔细辨着他的神情,猜他为什么止步,是因为她刚才的话?她琢磨,心暗暗地跳动。而他面庞低垂,也在看她。他凝望着,不由想:他要是能替她承担这一切该有多好。可紧跟着又想:她在战争中所经历的、所承受的,远超于他,无需他来为她承担什么。

  徐志怀是个非常男人的男人,不善于表达自己感受。

  此刻,他面对她,动一动嘴唇,分明是想说什么,但转念又担心自己说的话不妥当,反倒破坏了眼下的气氛。所以他没作声,只稍显哀伤得对她笑了一笑。

  看他笑,她也回一个浅笑,手指向草坪。

  两人肩并肩,继续走,从一片绿意走向另一片,南洋杉密密层层的叶片沙沙响。

  “我和医院商量了一下,”他突然开口。“过两天可以把拿破仑带到这里来。”

  “这里?草坪?”

  “嗯。”

  “它不挠你了吗?”

  “不挠了,再挠下去,我要没衣裳穿了。”徐志怀用眼睛笑一笑。“它现在是动口不动手,喂饭不及时,偶尔要骂我两句。”

  苏青瑶也笑着答:“那你把它抱来吧,我也想拿破仑了。”

  徐志怀点头,停在了树荫下,又道:“对了,你的旅店……青瑶,我在想你要不把旅店给退了。”

  “怎么了?”

  “旅店鱼龙混杂,总把拿破仑独自关在房间里,感觉很不安全。”徐志怀说。“既然它现在跟我熟悉起来了,不如干脆搬到我那边去,还有女佣可以帮忙照顾。”

  他的话掷地有声,理由充分,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很有道理。

  苏青瑶听了,下意识就要答应。

  但她转念一想,现在托他上门喂猫,并非多麻烦的事,可要是将拿破仑寄养在他家,那又是一笔人情债,还也还不清,说也不说开……一如他们现在,也是牵牵扯扯的。

  “况且我现在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做,”他一眼看出她怕欠他人情,便不动声色地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有拿破仑陪着,能排遣一下无聊。”

  苏青瑶隐约嗅出了他话音里那一点故意,调侃道:“小心它在你床上撒尿。”

  “那也是我的错,怪我没能揣摩出法兰西之王的心思。”

  “神经兮兮的,”苏青瑶忍不住笑一声,面对面的,推了下他的胳膊。

  徐志怀双手插在口袋,顺势后退半步。

  苏青瑶也随之朝他走近半步。

  不曾止息的微弱的风,搔着树梢,日光打绿叶的缝隙间滴落,迎面洒进她的眼眸。视线霎时花了,裂成无数碎片,彩光闪烁,如同在看万花筒,哪一个都是他,哪一个又都不是他。那一瞬,苏青瑶忽而有拥抱他的冲动,一定会很暖和。但是……但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想着,她手指蜷曲,收回来,定一定神,说:“医生说,如果我恢复的好,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到时候就把拿破仑接回来。”

  “你预备住哪里?旅店?”

  “打算租一间小公寓,毕竟是来长住的。”

  徐志怀垂眸,顿了顿,说:“要是短时间内没选到心仪的租屋,可以先住到我那边,二楼是空着的。”

  “不,不用了,”苏青瑶轻声说着,两手环在身前,倒退到原位,“我还是自己租一间公寓吧。”

  “行,那我帮你看看。”他很自然地答应下来,迈出脚步,继续朝前走,没有给她再一次拒绝的余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孤岛与“孤岛”

  送走徐志怀,苏青瑶照常打完青霉素,卧在病床休息时,护士再度叩响房门,交给她一封从上海寄来的短信。

  苏青瑶接过,展信一看,果然是谭碧。

  信的内容很简单,一是问候她的身体情况,二是谈到了最近那风雨欲来花满楼的气氛——上海物价飞涨,股价也在发疯,大批企业倒闭,手头纸钞却多得塞不进皮包。乱象丛生的时刻,一如站在玻璃建造的万米高塔,虚悬着,时刻疑心自己将要坠落。

  日本投降,抗战胜利,这本是百年未有的喜事,但……

  苏青瑶拧眉,沉默地将信对折叠好,放到床头柜。

  熄灯,平躺在病床,她疲倦地睁着眼睛,看到白色的病房在呼吸,窗帘低微的起伏,似有若无,是夜风从木头窗框的缝隙渗入。她看着,心里乱乱地想:要是再度开战,又会打多少年?又有多少人要在这场战争中丧命?

  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思考这种事,着实损耗精神。不多时,困意袭来,苏青瑶紧蹙着眉头入睡。她睡得很浅,梦中,她躺在累累白骨之间,仰望着,见蓬勃的黑烟滚滚而上,飘向苍白到没有一片云霞的天幕。她想站起,想急呼,想狂奔,可费劲力气,驱动僵死的手臂,递到眼前,也不过是一块如玉的白骨。

  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也是组成这骸骨堆的碎片之一。

  苏青瑶惊醒,可这醒,醒的并不不彻底,她翻身,低喘着,再度睡去。这般睡睡醒醒、梦梦真真,体内郁气渐浓,苏青瑶伏在床畔,喝喽喝喽地喘息。

  又一次醒来,她实在睡不过去,便坐起,拨开频频低喘的窗帘。

  窗外,凌晨的香港被大雾笼罩,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前路,也寻不到归途。

  苏青瑶伏在床边,不安地凝望着,神色凄然。

  不知出神多久,雾中冷不然响起两声鸣笛,接着,一个修长的人影拨开逐渐融化的雾气,脚步轻快地走近了。苏青瑶知道是他来,披上一件薄围巾下楼。香港的天,说亮就亮,当她走到一楼,推门,迎面是朦胧的金光。

  徐志怀站在草坪等她。

  “拿破仑,拿破仑,”苏青瑶小跑到徐志怀跟前,连声唤着,从箱子里抱出拿破仑,啾啾啾得亲它的小脸,嗓音尖嫩地嘀咕。“有没有想妈妈呀?妈妈好想宝宝,快让妈妈亲亲。”

  徐志怀被她肉麻得受不了,不由地晃了晃头。

  他右臂绕到苏青瑶身后,半悬着,护她走到树荫处,继而取下披肩,铺在草地。苏青瑶缓缓坐在披肩上,抱婴儿那般,将拿破仑搂在怀中,捏捏粉爪子、揉揉小脸蛋,再啵啵啵得亲它的额头,一直亲到嘴角沾上猫毛。徐志怀则坐在她身旁的草地,看着她和她的猫。日头上来,愈发浓郁的泥金拓印出凌乱的树影,在眼前摇动。

  “别动。”徐志怀说着,小臂撑着草坪,朝她的方向斜卧。

  苏青瑶转头望去,目光正对上他伸来的手指,小指弯曲,指甲勾住她唇角迎风飘舞的细毛,一抬,随意撩了去。

  两人坐的并不靠近,他这样卧倒下来,凝望的眼睛就悬在手肘边。

  “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徐志怀问。“昨晚没睡好?”

  “有一点。”苏青瑶垂眸,勉强笑笑。

  “我去叫大夫。”说着,他就要起来。

  “不用,我没事的,”苏青瑶赶忙制止。

  说罢,她顿了一顿,继而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谭碧来信的事告诉他。

  徐志怀一字一句地听完,不言。

  大雾后的草坪,仍有一些潮湿,他们坐在上面,任由露水浸染轻衫,留下一条条暗色的水痕。

  幽微的寒意。

  “从之现在人还在重庆,我上周刚给他发过电报,”再开口,徐志怀的语气沉重不少。“沈从之,还记得吗?长得一脸老好人相的。”

  苏青瑶颔首:“记得。”

  “我叫他抓紧时间坐飞机来香港,被他拒绝了。”

  “为什么?”

  “娘额错逼,因为他脑子不灵清,搞七廿三。”

  苏青瑶太久没听他用乡音骂人,眼下猛得听见,忍不住吃吃发笑。

  她两手捂住拿破仑的耳朵,捧着它的小脸道:“宝宝乖,我们不听他说脏话。”

  “这算什么脏话,我是恨铁不成钢。”徐志怀挑眉。“沈从之这人就是笨,该清楚的时候不清楚,不该清楚的时候瞎清楚。”

  “沈先生是脾气好,不跟你计较。”苏青瑶抱起拿破仑,“哪有你这样,天天说别人笨的,换成其他人,早和你急眼了。”

  徐志怀轻轻一笑,“他替你训我,你替他训我。”

  “我说的是实话。”苏青瑶俯身,面颊蹭着猫儿柔软的三色皮毛。

  “嗯,我知道。”徐志怀轻声感叹。“你是对的。”

  苏青瑶喉咙里闷闷得应一声,脸更低。兴许是挨得太紧,拿破仑后腿踢蹬,喵喵大叫着抗议,叫声尾音圆润,真跟叫妈妈似的。苏青瑶赶忙松手,拿破仑趁机从她怀中跃下,屁股一扭,侧躺在草坪,悠哉悠哉地舔起毛。

  徐志怀也想摸摸它,手刚递过去,就立刻被拿破仑抬爪子警告。

  一双绿眼睛威逼着,令他讪讪收回手。

  “你老这样,”苏青瑶埋怨,“也不管它愿不愿意,就上手摸。”

  “饶了我吧……我慢慢改,一定改。”他无奈地笑一笑,又温声同她道:“话说,你要不给谭小姐回封信,叫她来香港……万一战事再起,又不知要乱多少年。”

  苏青瑶听了这话,牙关微微一紧。

  许久,她叹息:“好,我问问她。”

  这封信删删改改好几日,方才寄出。不光是力劝谭碧来香港,还与她说了在香港与徐志怀重逢的事。寄出信,就像切断风筝的线,任由它在山海飘荡,谁也不知它何时才能归来。苏青瑶静静地等待,日复一日。养病的生活总是枯燥,打针、吃药,精神稍微好一些,就得抓紧时间工作。

  徐志怀常来看她,彼此相对坐着,聊一些闲话,又因为这些没意义的闲话笑个半天。他几乎是每天来,偶尔有事情,会隔一天来。一次,他三天没来,苏青瑶就忍不住想:他好像很久没来了。

  等到谭碧的回信,是在半月后。

  彼时,苏青瑶肺部的阴影淡去大半,可以出院,改为居家静养。她付清医药费,搬到太平山山腰的一间小公寓。一室一卫一厨,每个房间都不大,相对的,价格低廉,而且离香港大学颇近,方便上下班。苏青瑶最喜爱的,是它外拓出去的阳台,正对满山绿树,树下盘踞着灰白的怪石,东一块、西一块,零零散散,如中国画里的留白。

  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读到的却是谭碧的拒绝。

  她说,她将半生的积蓄都投在了这家舞厅,手下十几号姑娘还指望着工钱养活家里,她不能一走了之。况且,躲去香港,不过是异乡异客,她躲了这么些年,实在受够了!如果真打起来,真要死,她也要死在黄浦江。

  苏青瑶读到这里,放下信,真想找根烟抽。

  十余年飘零,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兴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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