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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情_分节阅读_第68节
小说作者:木鬼衣   小说类别:言情小说   内容大小:749 KB   上传时间:2025-01-02 12:46:24

  起因是徐志怀想要个孩子。

  他知道,便委婉地提出,要从家族里过继一个来。她本打算同意,可真等那孩子被吴妈带到跟前,她又慌得拿不稳茶杯。货物般被运到陌生人家中的幼童,要成为她的孩子,叫她母亲……这算什么?

  没别的办法,孩子总是要生的,周围人都安慰她,她年轻,要个孩子很容易。

  就这样,喝药成了她的课业。

  临近年关,工厂停工,徐志怀留在家中,一直待到元宵。他带她出门,看灯、看烟火,逛庙会,药是照常喝,但含着麦芽糖,尝不出苦味。徐志怀知道她体弱,本不抱希望,想的还是过继,或是去领养。可日日喝,竟也发生了奇迹。到气温回暖,她开始孕吐。

  凡知道的人,都很高兴,没有人不高兴。

  自此,苏青瑶停了一切活动,只管在家观察肚皮,看它一点点变大,仿佛结果,要把花的养分统统吸干,然后从虚空中拉出一个生灵。

  那年夏天格外热,她怀着孕,双足发面似的膨胀,尤其是残缺的那只脚,像个畸形的瘤子,黏在她身上。痱子粉没日没夜地往身上扑,脱发,还吐,常常吐到两眼发黑,躺在浴室,数天花板的马赛克瓷砖,一如睡在阴凉的停尸间。

  徐志怀忙于扩展业务,很少在家。有一回,他回来取文件,看到她吐完了,躺在地板,死去多时般一动不动。他叫小阿七过来,扶她上床,之后匆匆走了。

  等夜里回家,他盖住她的眼眸,轻轻说,只生这一次,不要第二个。

  其实她连这个也不想要,但肚子已滚圆,这话说不出口。

  怀胎十月,儿子出世,苏青瑶如释重负。

  徐志怀给他起名——徐明荐。

  上则顺于鬼神,外则顺于君长,内则以孝于亲,如此之谓备。唯贤者能备,能备然后能祭。是故贤者之祭也,致其诚信,与其忠敬,奉之以物,道之以礼,安之以乐,参之以时,明荐之而已矣,不求其为。

  明荐。

  字玉絜。

  来到人世的头一年,孩子离不开母亲。

  苏青瑶自觉地搬到婴儿房住,离卧房很远,在走廊的另一头,以免婴儿半夜啼哭,打扰到徐志怀。他去年将纱厂转给了英商西泽克,如今忙着搞通讯制造业,要早起。

  婴儿房布置得洁净又柔软,如同蚕茧,拉上帘子,就像蚕吐着丝,将人一点点包在里头,分不出春、夏、秋、冬。

  她把这话讲给徐志怀听。

  徐志怀抬眸,眼珠子上移,瞧了一眼。

  “要不要去看电影?”

  说完,他给了她一些钱。

  当晚,苏青瑶把孩子交给小阿七和吴妈,独自去了电影院。她留到夜场看最后一场的米老鼠,归来天幕漆黑。徐志怀已经到家,脸色不大好。吴妈抱着孩子,埋怨她不该出去那么久,孩子哭了一天,嗓子都哑了。

  苏青瑶听闻,径直上前抢了孩子抱到怀里。孩子又哭了,呜呜哇哇,简直是个来寻仇的魔鬼。她听着,心里发毛,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怨气,转过身,似是打算把他扔到房间里,关起来,最好能塞回肚皮,叫他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可恶,可恶,可恶——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孩子可恶?

  徐志怀吓一跳,几步追上前,手臂使劲揽住她的肩,眼神则示意小阿七抓紧把小少爷抱走。苏青瑶扬起脸,望向徐志怀,又从他漆黑的瞳仁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惨白的脸,满头的汗,耳畔一对翡翠珠,前前后后摇晃。

  她愣愣望着,突然,身子一软。

  再醒来,已是午后。窗外明晃晃的日光如同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紧贴脸颊。徐志怀守在她身边。他用冷毛巾替她擦脸,说她发烧了,睡到现在。

  过很久,徐志怀皱起眉,又沉声说:“青瑶,你是当母亲的人了,别那么任性,好不好?”

  一阵沉默后,苏青瑶喉咙里撕扯出一声:“好。”

  万幸,孩子长得很快。

  尽管无人帮助,她还是竭尽全力挺了过来,和每个女人一样。

  人们都说,明荐长得像父亲,爷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苏青瑶起初不觉得,总抱着他上下打量,想从孩子的脸上挖出些自己的影子。她是小圆脸,孩子也是,她是杏仁眼,孩子的眼睛也又大又圆……可惜孩子越长越大,圆鼓鼓的脸蛋里生出棱角,越来越不像她。苏青瑶也慢慢接受了。像父亲也好,他的父亲相当英俊。

  明荐开始识字那年,是 1937 年,日军打开山海关,刀锋直至中原,大军南下,再度朝吴淞口开炮。

  战争开始。

  徐志怀指挥员工将厂内的机器运入租界,尽可能在日军攻占前,留下空厂。公司人手不够,苏青瑶便将儿子托付给小阿七,带佣人一起帮忙。转眼,日军突破大场放线,国军节节败退。财务坚守到最后一刻,清了账,才请辞。徐志怀也遣散所有员工,带着她躲入租界。隔一条河,那头炮火如烟火,这头锣鼓似枪声。

  在租界尚不足月,徐志怀得知国军将沿南京沪铁路一线撤出上海,当即决定,带全家人离开。因是逃难,一切从简。小阿七留在上海,吴妈回宁波老家避难,短短几日,别墅人去楼空。

  他们从租界启程去金华,途经宁波,徐志怀匆匆回了趟老家,给母亲上香磕头,又留下钱财分与叔伯。在金华住了半月,听闻前线战况不利,动身往内陆去,又经浙江衢州,江西赣州。

  在赣江,有一段艰难的水路。逃难者太多,一群人工蜂般挤上船,苏青瑶紧紧抱着明荐,蜷伏在船舱最里。正是十一月,快入夜,江面温度骤降。徐志怀脱下大衣,盖在妻与子的身上,独自挡在他们身前。船夫将小船停靠岸边,下了锚。江雾弥漫,夜风阵阵吹来,船舱内的众人在摇动的水波中勉强睡去。半夜,忽而有犬吠。众人惊醒,明荐也醒来,缩在苏青瑶怀中,呜呜要哭。苏青瑶紧紧捂住他的嘴,眼泪一颗颗落在他的脸上。远处的灯光越逼越紧,等到眼前,幸好,虚惊一场,只是过往的船只。第三日,他们上岸,坐驴车进城,便听上海宣告沦陷的消息。

  如此,又过广西、贵州,至重庆。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1940 年,战事陷入焦灼。

  多年后的人将这段日子称为黎明前的黑夜。可在当时,只是黑夜。

  留在上海的工厂半数被炸毁,侥幸躲过一劫的,也改换姓名,无法追回。徐志怀大抵是挫败的,可他从不说,她也只靠猜。日子好似平稳下来,一家三口住进一栋洋人转手的洋房。儿子越长越高,快到读小学的年纪。苏青瑶总觉得自己很忙,又不知在忙什么,唯一记得的,是参加晚宴,替前线将士募捐抗战费。

  某个冬日,落着雪的夜晚。

  她在空军的募捐宴上,偶遇于锦铭。

  听身旁的贵夫人说,他战功卓越,已荣盛队长,两个月前不幸负伤,从前线退到后方疗养,如今痊愈,不几日又要奔赴沙场。

  苏青瑶隔着人群望向他,于锦铭似有所感,转回头,也看到了她。短暂的对视,谁也没靠近对方。到晚宴结束,有个士兵模样的人拦住她,说雪太急,小队长想问问夫人,他能否送她回家。

  苏青瑶答应了。

  再见面,心如止水。

  七年,足够改变所有人。

  错过就是错过。

  雪粒子打在车顶,恍惚戏曲开场前的鼓点,只是这鼓点敲了一路,也听不见一声哀转的戏腔。

  招摇的斯蒂庞克轿车停在路边。

  于锦铭要来一把漆黑的大伞,撑开,绕到她这边,替她开车门。

  于是又走过一段路,依旧默默无言。

  他穿着过膝的军大衣,手套散发着淡淡的皮革味,伞高举,始终慢她半步。雪声窸窸窣窣,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像在挠痒。

  于锦铭送她到门关,映出雪光回望,只见来时的路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她轻言道别。

  他微笑,俯下身,面颊轻轻贴上她的,极短的一瞬,稍纵即逝。

  “晚安。”他说。“苏小姐,晚安。”

  第二日一早,空军奔赴前线,而苏青瑶直到一周过去,才知道这个消息。彼时,明荐正掰着手指算数,稚嫩的嗓音念念道:一加一等于一,二加二等于四……四个月后,新的报纸送来,翻开,于家次子驾驶战机与五架敌机低空缠斗,击落两架后,机身多处中弹,最后关头,他放弃跳伞求生的机会,选择驾驶飞机撞向日机,壮烈牺牲。

  苏青瑶放下报纸,失神片刻后,她撕下那页,又觉得太大,便拿起剪刀。

  刊印的照片模糊不堪,她越剪越小,这下更看不清了。

  她扔下剪子,将两个拇指大的相片夹进书中。

  徐志怀很晚才回来。

  车开到楼下,苏青瑶从二楼的阳台往下望。

  春风沉醉的夜晚,空气里浮着游丝。随着刹车声,后座车门忽得一开,下来一位短发女人,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发型,穿一身镶满水钻的浅粉色舞裙,在车灯的余光中,慢慢摇曳着。宛如一枝粉芍药,轻盈地张开花瓣。下一秒,徐志怀也从后座下来。他扶着车门,冲她俯身道别,随后上了台阶。女人朝他招手,又说了什么,苏青瑶没听清,但神情非常亲昵。

  她匆匆到楼下,迎接丈夫。

  徐志怀喝了不少酒。

  他张开双臂,苏青瑶熟稔地替他解领带、脱风衣。男人垂着脸,定神瞧了她好一会儿,冷不然一笑。

  “怎么了?”苏青瑶问。

  他撇过脸,只管继续笑。

  苏青瑶抿唇,挂好大衣,转回来时,突然问他:“志怀,我去把头发剪短,怎么样?”

  “不许,你长发好看。”这答得倒是挺快。

  苏青瑶懒得搭理他,进浴室放洗澡水。

  那天晚上,苏青瑶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坐在看守所的里,鬓角靠着围栏,浑身湿透了,又冷又重。而徐志怀站在监牢外,也是半身雨。她仰头,看向他,既熟悉又陌生。

  苏青瑶嘴唇动动,说不出话。

  只听男人冷冷一笑,自嘲且轻蔑地开口:“苏青瑶,你我夫妻四载,原是我误你青春。”

  惊醒,天还未亮。

  她躺在床上,听着丈夫均匀的呼吸声,忽然想——他若是移情别恋,爱上了某个美丽的女子,她是否就能从中获得一个解脱?

  【IF线番外】此地空余黄鹤楼 (下)

  于是,苏青瑶开始了等待。她等,一直等,等到 1945 年,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她收拾行李,一家人回到上海。

  十月的某一天,徐志怀回家,突然叫她收拾行李。

  他说:“要打仗了。”

  “怎么会,不是刚胜利……”

  “逐鹿中原。”

  于是,他们又匆匆乘坐渡轮,前往香港。

  自那之后,大陆的消息,就成了一个信号不佳的电台,偶尔传来一两声或喜或悲的呜咽,比如内战爆发,比如败退台湾,比如新中国成立……

  搬到香港,生活重回安宁。

  有天,她收拾旧物,翻出一本旧书,里头飘出一张枯黄的纸片。

  苏青瑶捡起,看着那张从报纸剪下的人像,愣了很久。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男人的样貌,只能勉强回忆起,他很高,是个混血,有着琥珀色的眼睛和棕褐色的短发。外头传来明荐的声音,他新写了一幅字,是徐志怀要求的。在一张新如积雪的卷轴上,两排墨字,恍如两人并肩而行,留下了一串淡淡的足迹。徐志怀问儿子写了什么,徐明荐说,“昔人已随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对谈声细微,苏青瑶垂眸看向黄到枯萎的纸张,起身将它丢进垃圾桶。

  明荐成绩很好,念完高中后,极顺利地考上了香港大学。徐志怀不大满意,他认为男子当志向远大,而非囿于岛屿。苏青瑶温声细语,劝他等明荐大学毕业,要读研究生,再赴美留学也不迟。徐志怀又责怪她太宠儿子,苏青瑶只笑笑,不说话。开学前,苏青瑶送儿子去,她人生头一次步入大学。可惜没待多久,就被儿子撵回来,十七岁的少年,身边跟着母亲,觉得丢人。

  回来,她准备晚餐,等徐志怀回家。

  饭桌上,苏青瑶冷不丁说:“志怀,我去上大学,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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