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姰往裴清让的方向走了一步,仰起脸问他:“你是在因为什么不开心,说出来我也哄哄你?”
裴清让低头,黑发和睫毛都柔软:“怎么哄?”
林姰长这么大,连自己都没哄过。
遇到负面情绪都是硬生生忍受着等它离开,反正她也习惯了。
所以现在,她业务非常不熟练:“请你一起出去走走?再给你买点好吃的?或者你有其他想要的吗?”
裴清让曲起手指敲她脑袋,语气比平时软:“哄小孩儿呢你。”
他的嘴角带着笑,可那笑莫名让人难过。
“那你跟我说,哄裴清让应该怎么哄?”
林姰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人。
那深黑的瞳仁总是透着野心、倔强甚至是不服气,现在没有一丝杂质,只有他一个人。
“你哄狗狗的本事呢?”
哄狗狗的本事?
林姰仔细想了想,自己是怎么哄吃醋的狗狗的。
她揉了揉它的脑袋,又抱了抱,然后一遍一遍地告诉它——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我只喜欢你一个。
当然,她还说了些别的,比如——只有你是我心尖上的小狗。
在那种情境下不觉得,现在想来,耳朵莫名发烫。
这情况一样吗?
难道裴清让也需要这样哄吗?
她抿紧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裴清让轻声:“时间不早了,早点……”
后半句话没有说完,林姰已经往他的方向又走了一步。
距离变得很近,近到他可以分辨,他们用的是同一种味道的沐浴露。
而在他毫无防备的瞬间,她张开手,从他的手臂间穿过,抱住了他的腰。
他怔在那里。
拥抱松散,心跳清晰可闻,心脏沉沉撞击着胸腔。
林姰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位置,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软而柔和的嗓音,带着哄人的意味,从他的怀里传来——“但是,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第34章 我喜欢你
裴清让刚洗过澡,身上是在家穿的短袖,布料柔软得感受到体温,不见半分穿正装时的疏离和肃杀,莫名让她想起高一同桌时、在她身侧午休的少年。
抱上去,是最清冽的青草气息,连同他这个人都如同暴雨洗过的绿植干净清澈,以及这样抱着才发现,裴清让的腰远比看着细,甚至还很坚硬,她忍不住猜他是不是还有腹肌……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是一个“好”字。
字音咬得很轻,像羽毛,甚至都有些乖。
林姰的手从他背后收回、到规规矩矩垂在身侧,脑袋也从靠在他怀里,变成仰起头看向他。
刚才靠在他怀里还有所遮挡,现在目光在空气中碰到一起,她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冷静如她,脸颊也隐隐有升温趋势。
四目相对,她还是不放心:“这算是哄好了吗?”
裴清让“嗯”了声,浓密卷翘的睫毛覆着,显得特别纯良无害,眼神是软的,只是嘴角平直,下颌线更显锋利。
林姰抿唇,闷闷说了两个字:“不信。”
裴清让没反驳,只是低声问:“那怎样才信?”
好像她说什么,他都可以听之任之。
“笑一个我看?”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裴清让微微一怔。
片刻后,他朝着她的方向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他毫无瑕疵的五官在眼前放大,近看简直震撼人心。
男人眉骨高而眼窝深,骨相清绝立体,因眉眼间距近愈发显得瞳孔深邃、压迫感极强,让人不敢造次。
可当那眼尾轻轻下去,笑意瞬间融化冰雪,眼缝里都是温润的光,上扬的嘴角看起来特别软,唇红齿白。
竟然就真的笑给她看了。
“现在可以相信了吗?”
他温声问她,语气里甚至有种不知道拿她怎么办的无可奈何,落在耳边,心脏发颤。
好好一个禁欲系帅哥,怎么笑起来这么招人……
还是说他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才敢随随便便笑得这样让人心动。
如果说刚才看他不开心她下意识想要抱抱他,那现在他俯身笑着看她,她都想对他做点什么了。
林姰错开视线,生怕裴清让的读心术稳定发挥,看出她定力不好、心术不正。
偏偏视线下移,正对他因弯腰显得松散的领口,没想到那个锁骨的线条更加要人命……
她不着痕迹捏了捏发烫的耳朵:“信了。”
尽管面上不显,仿佛比裴清让更有面瘫潜质,实际心脏蛮横不讲道理,跳得她心慌。
却在他直起身后,看到那冷白耳际的一片薄红,从脖颈延伸至领口深处看不到的地方。
这哥这么纯情的吗……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
林姰点开,是祝余发来链接——【晏大附中80周年校庆,欢迎您的到来!】
说实话,她对高中没有半分感情。
很多人会怀念高中,怀念学生时代懵懂的感情,和只要努力就能有所收获的纯粹,她却对此异常麻木。
她是所谓的“别人家孩子”,没有早恋,没有偷偷喜欢的男孩子,更没有轰轰烈烈的叛逆,有的是无穷尽的习题和试卷、和为了父亲的仕途忍气吞声的迁就,在意的只有每次成绩公布的名次,满心想着远走高飞。
她问:【是想去找写小说的灵感吗?】
祝余:【你怎么这么懂我!写到男女主的学生时代卡文了,想回去转一转,看能不能有灵感。】
林姰:【好啊,那我们一起。】
给祝余回完消息,她收起手机,想到新婚丈夫也是高中校友来着,顺便问了句:“高中校庆你去吗?”
裴清让点头:“老师想让我去说点什么。”
也是,学校每年考清北的凤毛麟角,考上清北、硕博麻省理工、回国创办芯片公司的比状元还稀缺,这样一个根正苗红、没被宠坏的天之骄子,是应该让他上台说点什么。
林姰问:“你答应了?”
裴清让:“高中的时候,老师对我很好。”
因为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班主任平时没少照顾,甚至高二、高三那几年的春节,老师骑着他的自行车从城东到城西找到他住的地方,给他送师母做的年夜饭。
他问:“你呢,去吗?”
林姰实话实说:“祝余想回学校走走看能不能找到灵感,我和她一起,其实我对高中没什么感情。”
学生时代对她来说,没有半分美好值得怀念。
“说起来,我们还同桌过两个星期。”
“不到两个星期,”裴清让纠正她,“是九天。”
林姰觉得智商被人碾压了:“你吃过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吗?”
裴清让低头看她:“我以为你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又觉得他的眼睛和狗狗的很像、甚至有点湿漉漉的。
她也以为自己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这个人结婚,原本如同平行线的两个人有了交集,她开始在不经意间想起高中的某些细节,那些点滴瞬间里,都有他的存在。
他们同桌那段时间,燥热的秋天还没过,但学校已经为了省钱关闭空调。
平时还好,就是午休时间趴在桌上睡觉会非常难受,头发黏在脸颊,额头总能留下红印。
她记得被热醒,惹人厌的光线里,身侧男生做题的侧脸认真,睫毛被镀了一层金灿灿的柔光,眉骨鼻梁起伏的轮廓是一道清冷俊秀的弧线。
被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注视,他淡淡睨她一眼。
她也不害羞,低声抱怨着:“好热。”声音也热得发黏。
男生没有说话,继续写题,估计内心已经在说她娇气。
第二天午休,脸颊似乎有风拂过,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分不清梦境现实。
在她左侧,男生左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休息,卷翘浓密的睫毛盖下来,漂亮得不可思议,右手却拿着一本习题册,在她脸颊边轻轻扇风。
似乎察觉自己在看他,他睁开眼,湿润的瞳孔像清透的玻璃球,没有一丝杂质,可眼神又很漠然,是决不允许人多想的冷淡。
和微风一起落下的,只有轻轻一句:“今天是不是不热了。”
……
毕业后再也没有记起的片段,现在想来画面仍清晰明亮,好像仍在赏味期限。
林姰难得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问裴清让:“如果我们那个时候一直当同桌会怎样?”
如果他们一直坐在一起,会不会高中就变得很熟悉。
变熟悉之后,会不会像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小女生,产生朦胧纯粹的好感。
那现在,她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个瞬间怀念高中,怀念某个人,学生时代不再单调枯燥、乏善可陈。
裴清让嘴角勾着,却没什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