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姰点开准备好的懒人快手菜谱,按部就班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往下走,比她高中上化学课做实验都认真百倍。
“给我,你上次差点切到手。”
裴清让带着一身清冽的沐浴露味道出现在身侧,很小心地接过她手里菜刀、生怕弄伤她。
林姰抿唇:“不是说好我做吗?”
裴清让跟之前一样的说辞:“下次。”
男人身高近一米九,白色短袖罩着宽肩,单一个干干净净的背影都很让人心动,甚至让她很有从他身后抱过去的冲动。
她可以非常坦然地摸他腹肌、和他接吻,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很合胃口,发展为亲密关系无可厚非,生理性喜欢又不会伤筋动骨。
可是现在,这种非常纯情的、想要拥抱、想要靠近的冲动,让
她觉得悸动,因为没有理由的拥抱,要比接吻还要亲密一万倍。
如果他们就这么过下去,会不会某个早上醒来的清晨,是他在准备饭菜,而她从他的身后抱住他。他们或许会说些没有营养的废话,或许会在对视的瞬间接吻,像这个世界上任意一对普通平凡的真正夫妻,一不小心就是一辈子。
她神游天外的瞬间,屏幕里的“懒人快手菜谱”,已经有了非常漂亮的色泽和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林姰不免感叹:“你在麻省理工学的烹饪?”
裴清让轻扬眉:“因为要照顾家里的高中生。”
林姰想起第一次见面,裴樱告诉她,如果哥哥不会做饭,他们俩就饿死了。
放在中岛台的手机突然震动,裴清让扫了眼,对林姰说:“裴樱电话,麻烦帮我接下。”
林姰按下接听,裴樱元气满满:“哥哥哥!爆点金币!不然你妹妹又要去捡瓶子啦!”
“不会让你捡瓶子的,”裴清让低声跟林姰说,“帮我转账,密码跟锁屏密码一样。”
裴樱:“哥哥你在干嘛?姐姐在旁边吗?”
裴清让:“做饭。”
林姰跟妹妹打过招呼,又问裴清让:“你的密码就这样告诉我了?”
裴清让漫不经心:“怎么了。”
林姰摇头,颇为无奈:“还好你是遇到我这样的好人了。”
裴清让嘴角轻轻牵起,弧度很漂亮:“我也觉得。”
林姰按下转账数字和密码:“你对‘0601’这几个数字真是情有独钟。”
裴清让懒洋洋回了句:“小时候没有童年,最羡慕小朋友过六一。”
钱转过去的下一秒就被接收:“谢谢亲哥!这下我不用捡瓶子了!”
“捡瓶子”是当下年轻人的“梗”吗?她不免疑惑:“捡瓶子?”
裴清让语气很淡:“我俩没人管的时候,裴樱来学校等我放学,真的在篮球场旁边捡过瓶子。”
心脏猝不及防被针扎到一般,细细密密的疼有如实质。
裴樱看起来完全就是一颗阳光饱满的小太阳,说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有人信。
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吗?唇腭裂、父母离婚、和哥哥相依为命,是家里有多困难,那么小就知道去捡瓶子。
裴清让真的把妹妹养得很好,因为和不苟言笑、冷淡肃杀的哥哥对比鲜明,妹妹眉眼间仍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像是从来没有吃过苦。
林姰若有所思:“高中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有妹妹。”
裴清让:“因为她怕别人嘲笑我,要走出学校很远,才敢跑过来拉她亲哥的手。”
裴樱出生的时候先天唇腭裂,本就爱慕虚荣的妈妈因此成为“塑料姐妹”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精致冷漠的女人在看到自己女儿后,发出了如何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求着爸爸扔掉裴樱、把她送到孤儿院,说不要看到一张如此丑陋恐怖的脸。
是他去把妹妹带回来的。
裴樱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被喜欢,在自己家也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点事情,父母离婚之后,只剩他们相依为命,他租的是学校附近的地下室,隔成两间,条件简陋得不像话,妹妹却说好开心。
妹妹知道自己打工辛苦,所以在等自己放学的时候,总会把篮球场旁边的瓶子都捡起来,攒了卖钱。
那天是六月一日,儿童节,林姰的生日。
他准备了礼物,却没有一个理由送给她,其实没有什么,就是一把黑色雨伞,足够坚固。
下楼的时候看到她来到篮球场,蒋政跑到她身边:“我妈说晚上一起吃饭,已经订好包厢和蛋糕。”
在他们身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戴着儿童口罩,手里拿着好大的黑色塑料袋,把瓶子一个一个装到袋子里。
有人冷脸,有人嘲笑,有人好奇,她的眼里只有她的瓶子。
他走过去的时候,裴樱只是看他一眼:“哥哥,你也有空瓶子吗?”
“裴樱?”
她没有理他,把塑料袋系好,拎在手里。
一直到校门口,她才笑着过来拉他的手。
也是那个瞬间,裴清让觉得自己很混账。
他在奢望些什么,不自量力什么,痴心妄想什么。
……
现在,她近在咫尺。
他淡声交代:“粥还要再煮一会儿。”
林姰点头。
似乎裴清让身上的每个角色都被他消化得很好。
是为妹妹撑起整个家的哥哥,是苍梧值得信任可以托付的老大,甚至在导师去世后主动承担盛秋云的赡养义务、是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的学生和晚辈。
是她挑不出一点瑕疵的结婚对象,温柔、知分寸、看似对一切都漠然实则内心细腻。
可是她好像跟他是两个极端——是不被喜欢的女儿,是天天想要辞职的牛马,是冷漠如同刺猬的结婚对象。
林姰抿唇,很真挚地说:“我经常会觉得,跟我结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裴清让眼神询问为什么。
林姰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真心话:“因为我觉得我一直在占你便宜。”
也并非是她“觉得”,事实就是如此,说是“合租”,她转给他的钱他从没收过。
林姰继续说:“两个人结婚,要么提供经济价值,要么提供情绪价值,所以我觉得一直都是你在单方面付出,我经济价值不如你,情绪价值也没提供过。”
裴清让垂眸,冰冷的声线柔软,没有半分漫不经心,而是非常认真的:“你在就很好。”
那清越干净的嗓音,说什么都像是说情话,一字一顿告诉她:“便宜你也可以一直占下去,只要你想。”
林姰心跳凝滞,耳边却猝不及防响起妹妹的声音:“啊啊啊我的天我哥竟然会说情话!磕到了磕到了!”
她低头才发现电话还没有挂断,在她不知道怎样时,妹妹“嘿嘿”一笑:“我不当电灯泡了你们继续!”
妹妹挂断电话,手机返回语音打来前的微信界面。
林姰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癖好,却在这个瞬间目光顿住。
裴清让的聊天界面非常干净,联系人寥寥几个,在这其中她的狗狗头像格外醒目,因为被他置顶、在所有聊天窗口的最上方,所以根本无法忽视。
备注不是名字,而是——【我的小狗】。
——“晚安,我的小狗。”
——“所以我回来了,因为我也想我的小狗了。”
——“在家陪小狗。”
所以,他说的是她。
他想的,想他的,全部都是她。
铁证如山,根本不容任何反驳。
胸腔的心脏,如同一朵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云,轻盈柔软,快要变成棉花糖。
林姰咬住上扬的嘴角,把手机举高到裴清让面前。
裴清让颇为无辜地眨眼:“怎么了。”
林姰气势汹汹,毫无震慑力,只有恃宠而骄的可爱:“谁是小狗?”
被当面戳穿所有,裴清让仍然坦荡:“那几天我不在,给我打电话的是小狗。”
林姰想要假装生气,可是眼睛藏不住明晃晃的笑意,甚至脸颊还有耳朵都有些发烫。
裴清让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睛微微弯:“小狗害羞。”
林姰恼羞成怒虚张声势:“我才没有害羞!”
裴清让忍俊不禁,逗人的时候眉眼间透着蓬勃的少年气,特别动人:“嗯,小狗生气。”
他笑起来的样子太好看。
林姰想要吻他,就现在。
只需要目光相对,就能清楚彼此的想法。
林姰手搭在裴清让的肩膀的时候,裴清让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坚硬有力手臂上,而她的腿在他腰侧。
这样被他抱着,她比他还要高出一点点,看他是
个俯视视角。
男人额前黑发松软,看起来光泽度很好,剑眉乌黑清晰,眉骨和鼻梁都挺拔,嘴角牵起的弧度好漂亮。
林姰的手臂收紧,抱住他的脖颈,清冽的沐浴露味道交织,香气明明是很隐私的东西,可他们身上是一样的香气。
她为他眼睛里清澈明亮的纵容深深着迷。
鼻尖相抵,嘴唇触碰到彼此的瞬间,林姰听见他轻笑着吐字——
“小狗咬人。”
冬日柔和的光线里,他们耳鬓厮磨,接了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