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有前科。
一个不懂男女之情,喜欢上养育自己的哥哥的笨蛋。
沈聿没错过他那一微秒的眼神变化。
“你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贺庭洲眸色冷淡极了:“如果我说不呢。”
“你知道小九对我有多重要,我父母如疼爱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她。”沈聿语气果决,“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你。”
贺庭洲扯唇,不仅没有退让,还混不吝地往前逼近一步:“沈聿,我不像你,喜欢一个女人还瞻前顾后。我要定她。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到我头上。”
四周的空气陡然下沉,两人对峙的四目间如一根无形的弦,绷紧到了极限。
就是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奔向湖边,踩着栈桥木板咚咚咚地跑来。
霜序在山庄里找了半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过来就看到贺庭洲跟沈聿面对面剑拔弩张的架势。
她什么都顾不得,冲过去横到两人中间。
像一只横冲直撞的鸟,惊破了深夜幽静的湖。
“哥!”她维护的姿态挡在贺庭洲身前,想也没想地说,“我喜欢他!”
一条鱼跃出水面又跳落回去,清脆水声激起涟漪,一层层地弥散开来,长久不息。
针锋相对的氛围被她的突然闯入打破,沈聿的眼中变幻许多情绪,错愕与意外之后,慢慢归沉于复杂难懂的晦暗。
霜序的气息还没有平复,喘着气说:“对不起哥,不是故意要瞒你。”
沈聿沉默良久,声线有些许晦涩:“喜欢他?”
霜序看不到她身后贺庭洲的表情,也不知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是怎样的。
她点头,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哥,我喜欢他。”
第139章 我喜欢小九
沈聿看到她果决而坚定的眼神,看到她对贺庭洲本能的维护。
他从未想过有这样一天,她会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什么时候的事?”沈聿问:“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什么时候喜欢上贺庭洲的?这问题霜序还真的回答不上来。
“小九,感激跟喜欢不是一回事。”沈聿循循善诱的语气像在哄一个迷途的孩子,“如果庭洲没有帮我们家的忙,你会喜欢他吗?”
霜序的眼神坦诚而认真:“哥,我知道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喜欢。 你要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他,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确切的节点,喜欢本来就是由一个又一个心动的瞬间累积起来的。”
“也许是我们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也许是他一次次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也许再往前,是东禺山那天晚上的山洞里,我们躲在同一件外套下共同听过的雨声。”
她说:“什么时候开始的不重要,我知道我现在喜欢他。”
她的声音像一把柔软又锋利的匕首,插在沈聿心脏某个难以言说的位置,划开一个豁口。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可能直到这一刻,听她亲口承认她对贺庭洲的心意,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霜序说完那段话,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握住了。
先是指腹微粝的纹路慢慢滑上手背,继而将她整只手都包裹进了掌心。
她回过头,正对上贺庭洲低下来的眸。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湖光映在里面,霜序从未在他那双形状锋锐的眼睛里,见过如此温柔的颜色。
这让她忽然生出两分赧然,对自己刚才说的话。
贺庭洲轻轻捏了下她指尖,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说你,这种话私底下不跟我说,非要当着你哥的面说,让他听着,我都要脸红了。”
霜序:“……”
你会脸红太阳就是蓝的。
贺庭洲又抬头,轻挑的眉毛每一根都透着愉快和得意,懒洋洋睨向沈聿:“你问完了吗?这个答案满意不满意?满意麻烦回避一下。不满意也先回避一下。我想吻她,怕你受不了这个刺激。”
正心情复杂的沈聿:“……”
霜序恼得又要用胳膊撞他,可惜手正被他握着,力道全卸在了他手里。于是踩他一脚。
能不能别乱说话?!
贺庭洲娇气地轻嘶一声:“当着你哥面就对我动手动脚,对我的喜欢就一点都克制不住了是吗。”
“…………”
“他们在那!”
岳子封那帮人找来的时候,沈聿转过了身,面朝湖水站着。
不知是受不了两个人卿卿我我的小动作,还是不想被人看到他脸上深晦的表情。
霜序条件反射地想把手抽出来,贺庭洲收紧手指,把她抓得牢牢的。
乌泱泱的一帮人跑过来,岳子封累得弯腰撑着腿呼哧呼哧喘得像头牛。
后面一群人看看贺庭洲和霜序握在一起的手,看看他们的脸,再整齐地转头看向一旁沈聿的背影。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卧槽?!”
俩人没打起来,岳子封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说开了就好。”这事明明跟他没几毛钱关系,结果搞得他跟着担惊受怕。终于卸下一个大包袱似的,整个人都轻松了。
“走走走,回去切蛋糕了!”
他招呼着大家回去给贺庭洲过这个已经延迟半小时的生日,沈聿道:“我抽根烟,你们先回去。”
岳子封看看他,摆摆手让大家先走。
霜序知道沈聿应该心里还有气,不管怎么说,瞒着他都是她不对。
岳子封安慰她:“没事,我帮你劝劝。”
等人都离开之后,岳子封站在沈聿旁边,跟他一起看着远处的鸭子。
沈聿点了烟:“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比你早几天,上回我去借狗,正好碰见妹妹去他那……”岳子封说到一半对上他扫来的视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卡了下壳,急忙解释:“我真不是想骗你!你想想这种事从我嘴里说出去,跟他们俩亲自告诉你,那能是一回事吗。”
沈聿说:“你明知我多在乎小九,还帮着他一起瞒我。”
岳子封叫苦不迭:“天地良心,我绝对不是帮他,我这不是怕你们俩打起来吗。你俩要是打起来,妹妹夹在中间多难做?”
这件事责任不在他,沈聿知道,他眺向远处,没再继续责难。
岳子封站在一个同为哥哥的立场上安慰她:“我懂你,自己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别人拱了,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你换个角度想想,这个人是庭洲,肯定比别人强,大家都是朋友,知根知底,这也算是好事不是?”
“庭洲你还信不过吗。他再混,这么多年,你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的?我看他对妹妹是真心喜欢,咱做哥哥的,想要的不就是一个不图名不图利,拿一颗真心待她们的人吗?只要妹妹开心不就行了?”
岳子封这种花心大萝卜最明白,一段感情并不代表一定能走到最后,当然,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上他觉得这理所应当,站在一个哥哥的立场就不一样了。
他妈的谁敢辜负我妹妹,看我不宰了他!
但保护欲归保护欲,他们其实都清楚,不可能一辈子把妹妹藏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让她谈恋爱啊。
“退一万步说,哪一天他要是真的辜负妹妹了,不还有我们呢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的身份在那摆着,司令一向纵容他,他这个人混起来比郑祖叶那个傻逼还混,谁都不放在眼里,比郑祖叶难搞多了。但咱俩一起上,怎么不把他揍得屁股开花满地找牙。”
沈聿抽着烟,一张脸被幽邃湖光映得情绪难辨。
烟雾落寞地随风飘散,他始终没有说话。
“不过庭洲这事做得确实不厚道,怎么着都不该瞒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行你就揍他一顿,我帮你按住他手,气消了该成全成全,别影响感情。”
岳子封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正打算离开。
沈聿的声线从身后飘来:“子封,我没办法成全他。我喜欢小九。”
岳子封的脚步唰地停住,猝然回头,又不敢相信似的,自己找补着替他解释:“那你说的,我也喜欢我妹啊。谁不喜欢自己家妹妹。”
沈聿:“你明白我的意思。”
岳子封就消了音。
老半天,他快瞪出来的眼珠子才收回去,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摸着下巴,焦躁地来回走了几个来回。
“不是……你……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是不是被庭洲气糊涂了?你……卧槽!你怎么会喜欢妹妹呢?那是妹妹啊!你亲手把她养大的你忘了?”
沈聿怎么会忘。
正因为如此,才会成为他从来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第140章 沈聿视角
燕城提到沈公子,谁不夸一句温润如玉,从容优雅。
沈聿是一个将教养与风度刻在骨子里的人,进退有度,从小便懂得别人的家事不置喙、不插手、不论是非的道理。
所谓的上流圈子,光鲜是表面的华丽彩衣,背地里每家都有每家的恩怨纠葛,养外室、夺家产、兄弟阋墙的戏码屡见不鲜。
如沈家这般夫妻琴瑟和鸣、家谱干干净净的,反倒是少数。
私生子女是再普遍不过的存在,譬如左家,左钟是他母亲的独子,外面却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不管别人家的闲事,是这个圈子里的共识。
十六岁那年,某次饭桌上,付芸提起宋家的事,听说宋勉之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要被亲妈送回来,为此与崔宁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沈聿对此并不关心。
那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司机送他去往学校的路上,车从闹市街头经过,一个女孩在路口彷徨哭泣。
红灯长达三分钟,沈聿看她哭了三分钟。她有一双让人心生不忍的眼睛。
什么事让她那么伤心呢?
信号灯转绿,车通过路口,他吩咐司机调头,回到了她面前。
那是一切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