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找她上来又不直接点讲,拐弯抹角的浪费时间,舒萦也不想再继续了,“爸,我最近不在榆市,在东舟这边,几个月内都不方便,等我回去我联系您吧。”
电话那头的人听言先是啊一声,接着沉默十几秒,再之后,声音就换人了。
纵使很多年没联系,舒萦依旧对这声音记忆很深刻,她迄今为止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对刻薄这词的理解,百分之九十都来自于这声音的主人,破坏舒女士婚姻的第三者,“萦萦,是我,罗阿姨。”
舒萦淡应一声,等待这女人的真实目的。
她说:“萦萦,是这样,阿姨听人讲你结婚了,对方是榆大的老师对吧,听说还是副教授呢,你眼光真好。”
舒萦听着,根本不应声。
电话那头的女人不在意的笑一笑,继续说:
“你弟弟今年读大学,就在榆大应用工程学院,但他那个专业没选好,现在大一快结束了,你看能不能让小黎帮你弟弟转个专业?”
舒萦无波无澜听着,在罗阿姨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她平声静气回:“我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弟弟。”
几分钟前还对她和颜悦色的彭国富听到这话立马不淡定了,拿过电话厉声说:“不管你承不承认,涛涛就是你弟弟。”
“没事萦萦,”罗阿姨夺过去丈夫手中的电话,笑着说:“别听你爸爸的,你们不常联系,现在没感情很正常,但血缘关系最是斩不断,以后常来往就是。”
要不是出于自小的教养,舒萦一秒也不想再听见俩人的声音。
爸妈当年离婚闹得很难看,刚分开的那段时间,舒女士不想和前夫再有联系,她和妹妹的生活费,都是她一个人坐公交跨越大半个城市去找他要,每次要遭受多少冷眼,有多少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现在有事找她,罗阿姨倒还演上好人了。
榆大是省内最好的大学,那个涛涛读的榆大应用工程学院是榆大的二级学院,一所挂名的民办本科,她都不知道罗阿姨是怎么好意思开口要她帮忙的。
压下杂七杂八的念头,她快速说:“阿姨,这事我帮不了,他是在榆大工作,两个学校分开管理的,每个学校都有自己转专业的流程,你们自己了解一下打申请就好。”
话音落下,她正打算说要没其他事她就挂了,电话那头彭国富紧跟着说:“转专业要看成绩,涛涛在读书上没你有天分,小黎这忙也不会让你们白帮,爸爸难得跟你开一次口,找你办件顺手的事就这么难吗。”
这话后舒萦是结结实实冷笑出声。
读书上没她有天分。
她都不知道她爸是怎么讲出这种话的,她在学习上吃的苦她爸毫不知情,也不关心,或者,即使知道,在他宝贝儿子面前也能不痛不痒的漠视她的付出。
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好学生靠的都不是天分,谁不是靠勤奋和努力考出来的成绩,她沉声问:“是我不让他好好学习好好考试的吗。”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有片刻哑然,赶在俩人说话前,舒萦继续说道:“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这样吧,爸爸再见。”
声落,她没再管那头的俩人,径直挂断电话。
接电话前脑子里隐隐有冒出一些灵感,因为这通让人恼火的电话,全断了,她撑着脑袋坐在那回想半天也毫无头绪,好一时,看到已经快十点了,她索性放弃。
转而给舒女士拨过去一个电话。
接通,打完招呼,舒萦一口气把刚那通电话的事情转达给舒女士。
妈妈听完,第一时间关心道:“你没答应吧。”
她嗯一声,说没。
“这就对了,别掺和她们家的事,也别给小黎找麻烦。”
舒萦:“知道。”
“不过爸说是罗阿姨听别人讲我结婚的,这是怎么回事。”
舒女士说:“你舅妈前段时间逛街碰上她,聊了两句。”
妈妈没明说,但舒萦知道,舅妈和罗阿姨聊天,讲起她们母女的现状,多少肯定会夸大,不过是想让罗阿姨知道,即使离了婚,妈妈一个人带大两个女儿,过得也不错,两个姑娘读书好,嫁的也好。
这在她看来完全没什么。
今晚这个电话或许是因为俩人立场一致,又或是有段时间没联系,舒女士展现了她难得的温柔一面,聊完这事,母女俩又聊了些别的,电话到尾声的时候,舒女士说:“前几天弄的包子饺子,我一个人在家吃不完,过两天给你送过去点。”
舒萦听声沉默几秒,片刻后,慢吞吞说:“妈,我最近在东舟,不在家。”
几秒过去,舒女士回想起上次和女儿分开前的不愉快,想说点什么,但未等她开口,听到女儿先她一步说道:“我问问他吃不吃,吃的话让他去家里拿点,谢谢妈。”
提及女婿,又或是不想破坏这久违的温情场景,舒女士最后只应了声行,又嘱咐她少熬夜少吃垃圾食品,舒萦一一答应,而后俩人挂断电话。
和妈妈很久没有这么正常的聊过天了。
过去这半年,妈妈总是在骂她,可打心底,她是爱妈妈的,她很想修复这段母女关系,不想它走进死胡同。
好希望以后都能和妈妈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呀。
这么想着,舒萦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又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好几秒,她切换界面打开微信聊天。
来这边快十天了,黎苏年每天都会给她发微信消息,晚上也会给她打电话简单聊两句,她还没主动联系过他一次。
今晚和妈妈的温馨交谈因他而起,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打破一下吧。
她点开黎苏年的聊天框,敲字发送:「我妈最近弄的饺子和包子,你去我家拿回去点,味道都挺好的,不喜欢吃的话就冻着,等我回去吃。」
消息发过去不过几秒,手机上就进来了黎苏年的电话,先前她晚上加班,每次他打来电话,进度不顺利总会控制不住地朝他发脾气,事后想想总拿他出气也不对,就严禁他晚上给她打电话。
但此刻这个电话是她发消息在前,她滑动屏幕接听。
男人裹着笑的好听声音立时顺着电波传至她耳中,“忙完了?”
俩人有几天没见了,过来这边的第一天,黎苏年跟着来看她,没几天周末,他又过来了,因为他的陪伴,让她很快适应在剧组的新生活。
眼下听着他的声音,尽管那个文件夹在她心里还不算全过去,但舒萦不得不承认,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想念他的。
想念晚上在他温暖的怀里睡觉,想念有他在身边,任何日常琐碎都不用她操心,也想念,带着情绪和他做,拿身体做武器,极致的暴力美学极富张力。
思绪到这里,想到来东舟的第一晚,又有点难为情,她闷声说没。
最近她进展不顺,经常熬夜画设计图,尽管日常聊天中她有所保留,不再事无巨细的和他讲工作上的事情,但他有感觉到她的压力,也清楚她最近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不想她继续沉浸在不好的情绪中,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说:“这周末要带学生去平县见习,这几周就先不过去了。”
上周他是周五晚一声不吭直接过来的,明天又是周五了,隐隐的,舒萦其实是有期待的,哪曾想他兜头一盆水,立时就把她浇清醒了。
也是,他怎么可能每周都跨越千里来看她,就算她们现在是一对很恩爱的新婚夫妻,这行程也够折腾人的。
但面上她又不服输地说:“本来我们也没周末,你来了也是一个人呆着,不来就不来呗。”
话音落下,她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轻轻笑起来。
这声响叫她心里莫名烦躁,舒萦抿着唇,好一时,她道了声再见就自顾自地挂断电话。
今晚接连几个电话下来,让她一点也静不下心再继续画图,这么想着,她索性关闭平板,洗漱上床睡觉。
可一个人躺在床上,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黎苏年,接下来要很久见不到了,打电话的时候心口不一,现在有点后悔,心里忍不住想,早知道就不挂那么早了。
她在床上扑腾了好一会儿,还是毫无困意,其实身体很累,接连几天都很晚才睡,理智告诉她应该尽早进入睡眠状态,但事实是,她失眠了。
最后的最后,舒萦决定拿着手机再看看这几天搜集的资料,趁着失眠的功夫再好好消化一下,争取明天能画出让副导满意的设计稿。
解锁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方才挂断电话的界面,舒萦一个不小心,按到了最后一通电话,一两秒的功夫,她意识到手滑,赶在电话接通前,又紧急挂断。
之后切换去WPS预备查看存储的文档资料,然而未等她打开文档,屏幕上方忽而跳出黎苏年的来电显示,是她手滑在先,他回拨过来是很正常的反应,舒萦抓抓头发,滑动接听。
想睡睡不着,精力透支严重,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感:“点错了,我是要看资料。”
他嗯一声,轻轻问她:“睡不着?”
很温柔的语气,令舒萦烦躁的心情一点点平缓下来,她低头把下巴撑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也嗯了下。
这话后,空气无声流淌。
片刻,他温声说:“躺下吧,明天在看。”
其实脑袋有点晕,打开也未必看得进去,寂静的夜晚,因为他温润动听的嗓音,她的心仿佛也跟着变得柔软,他说躺下,她便顺从的躺了下来。
电话那头,黎苏年听着被角摩擦的窸窣声响,确认她已经平躺进被窝里,他嗓音低低,带着诱哄意味说道:“试试对我来说很有用的一个解决失眠的办法好不好,把手机打开免提放到枕头边,然后关灯闭上眼睛。”
舒萦听话照做,半分钟后,她侧脸朝着手机听筒说:“好了。”
带着未知的期待,她凝神静听,想要看看黎苏年所说的对他有用的解决失眠的办法是什么。
下一秒,一道清冷温润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至她的耳朵。
Mi vida:
我的爱人:
Cada vez que pienso en ti, recuerdo el verano del 2014.
每当我想起你,都会想起2014年的那个夏天。
La distancia entre nosotros está rompiendo mi espíritu.
我们之间的距离,使我意志消沉。
Para mí,el transcurrido del tiempo y mis experiencias acumuladas sin ti no tienen ningún sentido,
没有你,时光和旅途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Enamorarme de ti fue lo más fácil que he hecho.
与你相爱,是我做过的最简单的决定。
Nada me importa más que tú,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y cada día que estoy vivo, estoy consciente de esto.
并且在我此生的每一天里,我都清楚地知道。
Te amé el día que te conocí;
从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已经爱上了你,
Te amo hoy,
我今天爱你,
y te amaré por el resto de mi vida.
往后余生,我也会继续爱着你。
是舒萦听不懂的一种语言,语速不急不缓,像一条清澈的溪流,缓缓流淌,一路向前,穿破电波,路过耳朵,落在心尖。
无知无觉间,舒萦像被这好听声音蛊惑。
脑海里的所有杂乱思绪全被它挤到偏僻角落,听不懂的语言好似自带催眠效果,没一会儿,她就告别失眠进入梦乡。
电话那头,黎苏年在听到女孩逐渐绵长的呼吸后,紧跟着就暂停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