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泣拜曰:“龙女娘娘,得蒙神恩,永世难忘。愿终身侍奉娘娘,随侍神前。”
随侍神前就不用了吧。这么多人,叽叽喳喳的,吵得慌。
李秀丽正想拒绝,却被十三妹拉了一下袖子。
十三妹冲她连连摇头,在心底,借着祈祷,心念对她说:【他们的家园全被恶蛟的江下洞天所覆盖,亲族都陷入洞天中,再也回不去了。他们说的‘随侍神前’,是想跟着您回到杏花村,在龙女庙和杏花村附近安身。】
李秀丽皱眉:【想去就去。我又没拦着。你想我答应?】
十三妹道:【如今世乱时移,这些都是青壮男女,聚集更多的人口,才能在危局时,更有力的应对。】
她虽没有直接说,但话中字字都是希望李秀丽答应下来。
李秀丽想了想,鉴于杏花村是她的洞天范围内,她还难得开动一点脑筋,【不过,杏花村附近哪里还有空的土地?村民会同意?那些大户会同意?】闹起来太大,洞天也会有波动。
十三妹很高兴,脸上微笑:【放心!我们会处置。大兄和我们都会处理的,不会让这些事打扰你修行。你同意就好了。】
李秀丽听了,不用她亲自处理那些让人头大的纷争,当然最好啦!
她只需要个龙女庙栖身。既然赵家人愿意管,那就随他们吧。
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赵家人在杏花村久居,杏花村附近的匪徒逐渐绝迹,那些占据杏花村土地的大户,包括他们的管事,越来越少进村了,他们的土地好像也纷纷归赵家人管了,村里因为饿肚子跟她祈祷的人也少了。
之前有一次,李秀丽老是听到村民哭泣的心声,他向她祈祷,说什么管事要他家交的租子太多,又说家里老妻生病,花光了钱,拿不出租子,管事拉走他女儿抵债云云。他不肯,一条腿被打断了云云……
她被哭得略烦,眉头皱得打结,趁夜去镇上,把那个大户全家暴揍了一顿。
一脚踹翻了五十多岁的大户,把压在他身下的十五岁的村民女儿,连夜带了回去。回去的路上,吓跑了被大户老婆叫来,正准备把“勾引人的农户下贱蹄子”卖进窑子的人牙子。
第二天,大户全家抬着被她踹断腿骨、肋骨的大户,哭着嚷着要去官府告发龙女庙,恶神无故欺压良民,致人残疾。
她本来准备堵着再揍这王八蛋一顿,揍得他余生只能躺在床上呼吸。赵烈得知,对她说,这ῳ*Ɩ 件事交给他们处置。
后来,莫名其妙,那大户全家都不见了,据说是搬走了。至于搬去了哪里,没人说得出。奇的是,他搬家还留下了相当一部分财产。
赵家拿去赔给了那村民,让他给老妻看病,给自己治腿,置办些许家业,给女儿也准备嫁妆。
这样的事情还不在少数。她几次出手,村民虽然信服她,但那些杏花村附近的绅士、地主,则常有要去跟官府告发她的。
赵烈帮她处理了几次后,干脆大包大揽下来,说请龙女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不必自己处置,都交给他们就好。
李秀丽发现他处理的结果,都是她看了觉得不烦心,拍手称快的结果。
慢慢地,她再听到类似的心声,就直接利用信徒和神像之间的联系,转给赵烈了。
赵烈刚开始还会问她想怎么做。
李秀丽在龙女庙里做题时听到,咬着笔杆子,头也不抬:“什么怎么做?”
赵烈沉默了一会,说:“娘娘,您觉得,人和人之间,什么样的更应该活下来?”
李秀丽觉得他问的很奇怪:“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不应该活?”
“您觉得,可怜但无知,经常因愚昧无知而做出愚行的人,该死吗?”
李秀丽说:“无知就教呗。”
“你觉得,懦弱的人,不抢夺他人粮食,而让自己一步步沦落至饿死的人,该死吗?”
李秀丽说:“那就让他们不用抢啊。”
“您觉得……”
李秀丽脑子里的解题思路被他问得卡了一下,拧起眉:“我今天难得有思路!你尽说些废话!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笨蛋就慢慢教,胆小鬼就训练他们,让能活的人都活,还有什么问题啊!”
赵烈道:“如果,为了让能活的人活,需要杀人,杀很多人呢?”
李秀丽说:“你杀的人是杀过人的吗?”
赵烈楞了一下,道:“有些没直接杀过,但手上,其实多有人命……”
李秀丽这下真恼了:“枪毙杀人犯你还要问我?再废话就把你丢出去!”
虽不知道什么是“枪毙”,赵烈忽然笑了,深深看了她的习题本一眼,道:“娘娘说的是,我尽说废话。”
庙里的洒扫都是赵家人做的。赵烈经常进出,也帮李秀丽收拾过瑛传给她的堆积如山的杂乱课本、习题。
李秀丽收起那本历史习题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走了出去。
后来,他就很少再问了。
后来,赵烈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大周军事管制的马匹,好几匹就养在村后的小丘山上。有时候黄狸子还会帮他们赶马。
那几匹马倒是挺好玩的,还会配合黄狸子,四散,冲击,又聚拢,仿佛有阵型似的。
见“龙女”久久不言,以为她是不肯收下自己这些人,陌生男女们都慌了,忙伏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再拜。
“龙女”却道:“行吧。你们跟着他们就行。”便指了指十三妹:“我没空带你们。杏花村那边,让他们安排。”
陌生男女们皆狂喜,叩首再拜。果然,十三妹、十五郎确认李秀丽已无大碍后,走到一旁,把他们叫了出去,似乎去商议接下去的行程了。
房中只剩下了她与孙雪。
孙雪见了这一幕,神态欣然,竟有欣慰高兴的微笑:“道友正直善良,手下之人,也大多是人中龙凤。”
跟个老母鸡带小鸡崽子似的,絮絮叨叨能念死人的赵烈。
又憨又一根筋的十五郎。
小心眼又记仇,打人可疼的十三妹。
这些人都算人中龙凤啊?
她这样的算正直善良啊?
李秀丽被他目光看得有点鸡皮疙瘩。
想起之前丁令威莫名其妙地夸她一些肉麻的词,这个疑似是太乙宗的道士也是。
他们太乙宗的人是不是都对她有点奇怪的看法?
现在对赵家人也有奇怪的看法了!
她怀疑这道士的眼有点瘸。
此时,孙雪却站起,对李秀丽说:“我奉令调查许家杀人祭鬼一案,却不察真相,冤枉了许氏夫妇,还险些还误会了赤霞道友,若不是遭遇洞天一事,这几日从赵家人口中得知真相,必定铸成大错。在此,向道友诚表歉意。”
孙雪先行大礼。
李秀丽懵了懵。啊?什么,这孙道士就是捉走许家人的那个?他还误会了我?他误会我什么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孙雪先一振袖,以炁封了门,阻止房内的谈话被人探知。
旋即站直起身子,迫不及待,看向李秀丽身侧,不知被谁放着的一个包袱,以及包袱里漏出来的一根鹤羽,压抑着激动,道:“道友可认识我门中的一位长辈,号‘白鹤真人’的?”
李秀丽脱口而出:“你是说丁令威?你们太乙观,真是太乙宗啊?”
白鹤真人的原名一出口,鹤羽微微发光。
孙雪一见,便大笑起来:“该恼,该恼,我这个榆木脑袋,竟然不认得自己人,险些坏了师门的大事,怪不得师父观主都说我笨!”
便正儿八经地,朝李秀丽重新介绍:“在下,是太乙宗门下,随几位师长驻扎在本表人间。太乙观正是我们在大周的分支。”
“太白真人、白鹤真人,皆曾与我们传信,说一位‘赤诚热枕’‘正直勇毅’‘天资可爱’的李姓小友,将携传国玉玺,至此表人间。”
“今日一见李道友,名不虚传。”
李秀丽先被“传国玉玺”四个字砸得脑袋一懵。
什么,那鬼画符的鸟印,是大名鼎鼎的传国玉玺?
然后头上微微冒了烟。
她一向对自己很自信,夸她天才,强大、冷酷、智慧、邪魅至尊……等等,她都笑纳了。
但你们太乙宗的人是不是有病啊!!!什么鬼形容词,肉麻!恶心!
李秀丽被孙雪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差点夺门而出。
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勉强道:“丁令威是让我来送信物。”
心里下定决心,送完东西就走,绝对不要待在太乙观!
孙雪笑道:“李道友,那么,请你随我入京吧。小师叔、观主、师父都在等这件信物。这件信物,真人交代过,需要你亲手交予小师叔。”也在等你。
毕竟,两位真人都细细交代过,说这位小道友虽然天资不俗,但毕竟年少,没有经受过成体系的修行知识教导,又爱玩闹。如今又面临仙朝追杀,需要观中关照保护。而且她性情略有些别扭,需要想个法子,哄一哄她住下来。
李秀丽的“那你拿去我先走了”堵在了喉咙里,狐疑地看了一眼孙雪真诚的表情。
这时,门外传来十三妹、十五郎的声音:“娘娘,孙道长,我们今日还入不入京?”
还有许红英大松了口气的声音,带着哭腔“阿爹阿娘总算将要沉冤……”
算了。跟着去吧,交完东西,她马上就走。
心里打定主意后,李秀丽才想起来,一拍脑袋:“啊,我的虎傀!”人是找回来了,她的虎傀呢?
这时,床下才爬出了一只黄狸子,喵喵地冲着她叫,口中咬着一摊泡化了的虎形剪纸,猫脸全是低落。
噢,虎傀是纸剪的,虽然有神通,却最怕水火。被水一泡就完蛋了。
难怪根本没在水下见到虎傀。
倒是黄狸子,猫会游泳,咬着瘫掉的虎傀,倒是被她一起捞出来了。
拎起不成样子的虎傀,李秀丽皱起眉,一阵肉痛。
她当时成这虎傀,也费了好多心思,花了不少灵炁。借了杏花村祭祀,才成一只。现在变成这样,不由她不肉痛。
她三境还在恢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造了。何况,再造的虎傀,也和这一只精气神不大一样了。
见此,孙雪是大派中人,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捋了捋下巴上的三缕须,心道,机会来了。
便道:“李道友,你的虎傀虽废了大半,但并非不可挽回。”
“我派的<禳灾度厄真经>,虽我修行不力,无法展现其一二威力,但它本身妙用无穷。不仅对人能起效,对你的虎傀,也能起效。可助它脱劫再生。”
“!”李秀丽眼睛一亮。
“只是要对傀儡起效,需要主人亲自诵念施展。”孙雪郑重道:“为谢道友救命之恩、传信之德,我已问过小师叔。我宗愿将此经传与道友。”
还有这等好事!李秀丽的面庞刚有些笑影子。
孙雪不动声色道:“不过,此乃我派的独家法门之一,需要小师叔那等人物,亦或是观主,亲自传经。小师叔、观主,都正在观中闭关。需要道友在观中略住几日,等他们出关,便与你传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