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给艾尔莎和狄伦留出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提拉姆是个棘手的家伙,但他还不至于会找到这来,我是说——艾尔莎,你看着脸色还是不太好?”
“狄伦,”艾尔莎寻了个树桩坐下,她面露迟疑,随即说,“我见到比尔了,”她的目光有些暗淡,“但我没能救得了他。”
“你知道的,”狄伦把手轻轻放到她的头上,安抚地说:“这不是你的错。”
“比尔堕落成了蚀兽,看到他那个样子,我……”艾尔莎深呼吸:“我的记忆回来了,我都记起来了。”
“你是说……十年前?”
狄伦喜忧参半。多年前他得知噩耗赶回辛西娅的村子,看到的却是被怪物潮蹂躏后的废墟。
起初他没有直接找艾尔莎。得知这个可怜的孩子在怪物潮中失去了母亲,还因为受到重大的情感冲击失去了记忆,狄伦便不再打算追问怪物潮的详情,他给还没有变为酒鬼的皮特送去了金钱,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好好照料他和辛西娅的女儿。
可当他再次返回村庄时才发现,皮特已经彻底沉溺在酒精的麻痹中,将年幼的艾尔莎扔在一旁不管不问。
他始终记得他和辛西娅之间的承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狄伦出现在了艾尔莎面前。
时间流转,往事渐渐模糊。
现在的狄伦更关心艾尔莎是否会受到创伤,她看起来比狄伦还要更迷茫,好像还没有消化一切。
“如果你没有准备好……”
“不,我是希望能和别人讲述的,我也有些混乱,狄伦,你愿意听吗?”
狄伦在她面前坐下:“我随时都是你的倾听者。”
“从哪开始呢?”艾尔莎陷入朦胧的回忆,像是从杂乱的毛线球中理出开端:“就从那天傍晚好了。我记得,那天傍晚不同寻常地红。”
下沉的夕阳正把天际染成不详的颜色。
年幼的艾尔莎坐在河边的树桩上,摇晃着双腿:“妈妈,天空好像是血的颜色。”
辛西娅打完了桶水,跟着望了眼天空。她沉默地皱起眉,随即像平常般对艾尔莎展露温柔的笑容:“爸爸应该做完饭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艾尔莎从树桩上跳下来,牵着辛西娅的衣角踏上回家的路途。这条路她们走了很多遍,已经非常熟悉,但那天路上却诡异地寂静,连艾尔莎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虫子们都去哪了?”
辛西娅握紧了她的手,加快脚步:“别担心,或许它们只是早睡了。”
回到村子,辛西娅让艾尔莎径直回家。 “妈妈得去找村长商量点事。”辛西娅叮嘱艾尔莎,“你乖乖地听爸爸的话。”
但辛西娅没再回来,夕阳沉入地平线,黑夜就要降临时,村里匆忙地点起了火把。
“大家都得撤离村子,立刻!”青壮年挨家挨户地通知:“照顾老人和孩子!”
不明真相的村民抱怨着要找村长,或是拖拖拉拉不肯动弹。直到大家都仰头看到了那轮血红的月亮。有人赶来说,村子外的黑夜中出现了一双双黄色的光点——那是狼的眼睛。但群狼的目标不是村落,它们集结起来是为了逃命,它们经过时掀起尘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
狼之后出现了更多逃命的猛兽,这极度不详的预兆终于震慑到了村民,大波的人马都开始紧急撤离。
老弱都被安置在马车上,每辆马车都有会骑马的青壮年护送。
皮特把艾尔莎送上马车,马车没开出去多久艾尔莎就偷偷钻了出来的,她要去找没回家的辛西娅。
她跑回村子时,辛西娅正和村长在垫后。
辛西娅手持火把,烛光照耀她的脸庞,艾尔莎从未见过母亲这般的模样,红发高束,她的侧脸因严肃而显现出坚毅,指挥的身姿简直威风凛凛。
剩下的年轻小伙子们骑在马上,准备护送最后一辆马车出发。
“只剩最后一批村民了,马车里的都是老人和妇孺。”村长对她说:“辛西娅,村里真的会有危险吗?”
“我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危险,但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村长相信这位前猎魔人的直觉,这时,他看到她的脸色忽然变了。
“艾尔莎?”辛西娅冲上前去,搂住忽然冒出的女儿:“你怎么会在这?!”
“我不放心你,我来找你。”
“胡闹!”辛西娅少见地严厉地斥责了她:“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可是……”
艾尔莎的话没说完,忽然震颤的大地让在场的人都忐忑地抬头张望。
“是地震吗?”村长颤抖着问。
“不是,”辛西娅说:“是有什么在朝这来!很多!”
有个骑在马上的小伙子眼尖,他恐惧地声音都变了:“那边!”
黑夜中扬起滚滚烟尘,像浪般迅速接近。而那黑暗中亮起一双双红色的眼睛,贪婪又疯狂地朝他们袭来。
“快跑!分散开跑!”辛西娅朝四周喊道,她把村长和艾尔莎都塞进最后一辆待出发的马车,跃上车辕。
受惊的马迫不及待地扬蹄,马车像滚落的砾石般朝村外冲去。
艾尔莎从疾驰的车窗探出头,巨浪没过了村庄,建筑物纷纷在冲击力下倒塌。村子如蝗虫过境的稻田般被收割毁坏,而巨浪却丝毫没被阻止进程,继续朝前扑来。
马车和它们的距离正在缩小,黑夜中的红点也逐渐变得清晰——艾尔莎从未见过那么多的怪物。
跑得最快的尸狼,忽然纵身一跃。利爪插进马车壁,车厢剧烈震动。车内的人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祈祷。
要是不阻止它们,它们就会攀上车窗,钻进马车。
“村长,”辛西娅的声音在风中被冲得破碎:“你能驾车吗?!”
“这……”白发苍苍的村长艰难地撑起身:“我试试。”
“我来!”艾尔莎钻出车帘:“爸爸教过我!”
辛西娅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将缰绳交给艾尔莎。
然后她翻身跳上车顶,从腰间抽出锋利的匕首。雪白的刀锋划破黑夜,正在攀爬马车的尸狼尖叫着坠落。
辛西娅在疾驰的车顶直起身,她的红发在风中散开,好像面燃烧的旗帜。她举起弓箭,搭弓,射出,纷纷射出的箭矢将奔跑接近马车的怪物一个个掀飞。
即便辛西娅已经脱离了猎魔人的行列,战斗本能却刻在了她的骨血里。
“妈妈,前面快没有路了!”
辛西娅将从天而降的魔鸟扑倒在车顶,穿过它喉咙的匕首也刺破了车顶,引来车内惊呼。
魔鸟温热的血溅在脸颊上,辛西娅闻到了那浓重的腥味,却因此兴奋起来。她感到力量在身体里不断地涌现,甚至不逊于她的巅峰状态。
“看到左边的山洞了吗?径直进去!”
艾尔莎依言驱使马匹冲向山洞,辛西娅的身影在车顶一晃,她消失了黑夜中。
马匹刚冲进山洞,洞顶就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一块巨石滚落砸进了洞口,把追着马车来不及闪躲的怪物砸扁,巨石将山洞堵得就只条能容人横躺穿过的狭窄缝隙。
有条灵活蛇人避过了从天而降的重物,狡黠地滑过巨石往里钻,但她还没得逞,长发就被向后扯住,辛西娅的匕首割开了她的脖颈。
马车没有深入多久,就被石壁卡住无法前进。艾尔莎丢掉了缰绳,将吓傻了的乘客们扶下车。
“艾尔莎,”村长抓住了要偷跑的她:“你不会是要去找辛西娅吧?”
“她还在外面!”
车厢中空无一人,朝洞穴口的马车后壁却忽然发出被利器破坏的声响。艾尔莎和村长同时一顿,紧张地盯着车厢后壁的异动。
匕首穿破了车后壁,接着是打碎木头的手肘,车壁破了个洞,辛西娅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我,艾尔莎。”
“妈妈!”艾尔莎欣喜若狂地跳上马车,去拉辛西娅:“你没事太好了!”
辛西娅钻了进来,她简直像是从血池中爬出来的,衣服上沾满了怪物的血。当她抬起头时,那双象征猎魔人的金色眼眸,已经被染成了骇人的赤色。
艾尔莎怔愣在原地。 “怪物!”她身后的村长吓得跌坐在地:“你变得和怪物一样了!”
“不准你这么说我妈妈!”
辛西娅不解地皱起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从堆积在地的行囊里翻出了面镜子,镜中她的脸正在蔓延红色的血线,她猛地一惊,她在外面杀死了很多的怪物,它们脸上的诡异血色和她现在如出一辙。
“怎么回事,”辛西娅握了握拳,她受了不少伤,但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难道我身体里源源不断的力量也是……”
她心头浮现不详的预兆,难道她也会像那些怪物一样失控吗?
“请问这位夫人,是猎魔人吗?”
山洞里忽然响起陌生的男声。
“谁!?”辛西娅横刀在身前:“出来!”
“请不要紧张,我是人类,也没有恶意。”
一位中年绅士从山洞深处走出,他有着张英俊的面容,举止礼貌又优雅,除了衣服上沾了不少灰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外,他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我的名字是查尔斯,”他彬彬有礼地说:“我正在这附近调查,远远看见怪物潮,就躲进了这个山洞。”
辛西娅打量了眼他的穿着:“你不是这的人?”
“我住在领主城,这次是被邀请来的。我是个发明家,药剂师……也是个怪物医生。”
“查尔斯,”辛西娅狐疑地看着他,“这个名字我倒是有点印象,”辛西娅打量他,“但还是第一次见。”
查尔斯朝辛西娅递出一封邀请信来证明他的身份。
“这附近的怪物最近频频出现了狂躁症的倾向,我作为药剂师有点名气,被请来诊治。”查尔斯说。 “但在我来到这后,就发现情况并不对劲。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病症,而且不具有传染性,却能让怪物大面积地陷入疯狂。”
“因此,”查尔斯皱起眉:“我认为真正的原因应该不是特殊的病症,所以这几天我都在附近走访调查,目前我最怀疑的是,这里的地下水脉受到了不明物质的污染。 ”
“那也是说,只要喝了水的都会……?”
“要变成那副样子,首先是得在体内积累到一定的剂量,所以怪物们发作的时间并不相同,最先受影响的是水生怪物。其次必须继承了怪物的血脉……猎魔人和怪物在血脉上相同,夫人会变成这样也证明了这个条件是必要的。”
艾尔莎抢先问:“有什么治疗的方法吗?”
“我很抱歉。”查尔斯遗憾地摇头:“目前我能掌握的信息只有这么多。等从这里出去后,我打算继续顺着水脉寻找被污染的源头,如果我能顺利找到,应该就能找到抑制的方法。”
辛西娅沉默半晌,抬起红眼看他:“那我会怎么样?”
“原本不继续摄入地下水的话,应该能遏制这种疯狂的进程。但是,”查尔斯看起来忧心忡忡:“今夜是难以预见的血月,血月会激发怪物的野性,刺激疯狂的肆长,这也是为什么今夜会出现怪物潮,怪物们看起来都失去了理智……所以,我想夫人你也得避免血腥的战斗,尽快回到安全的环境里,才能阻止这种堕化。”
辛西娅没说话,看了眼满脸写着担心的艾尔莎,又低头看向手心的红线:“这的洞穴有其他的通道,我们从那出去。得快点,这辆破马车支撑不了多久。”
她话音未落,马车壁的破洞就伸出一只利爪,挠得木头窸窣作响。
人群又是惊呼,艾尔莎紧紧靠着辛西娅,辛西娅起身做好战斗准备:“查尔斯先生,你带着他们走吧。”
然而这位神秘的绅士拒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