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莎刚瞥见了点外泄的春光,就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
渐渐地,难耐的喘息中夹杂了诱惑的尖叫,激烈的动静穿过柜门,清晰地钻进艾尔莎的耳朵。
外面进行地热火朝天,艾尔莎在沉默中悔恨交织——早知道她就不该提躲进衣柜这种作茧自缚的破提议!
狭窄破旧的古董衣柜仿佛变成了火热的蒸炉,黑暗中感官的敏锐度都被放大。
柜子里要塞下两人本就有些勉强。斯坦因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在她的肩头,为了保持平衡,她还搂住了斯坦因的腰。
耳旁传来斯坦因轻轻的呼吸,潮红蔓延上艾尔莎的脖颈,很快把耳朵也染得通红。
斯坦因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挑眉朝衣柜的缝隙外看去。
艾尔莎一惊,下意识地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
纤长的睫毛刮在她的手心,因为这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她又略显局促地放开。艾尔莎神色变换,最后自暴自弃地将额头抵靠在斯坦因的肩上。
偷窥,情事。光是说出这两个词,她的脸就会被害羞的潮热染上薄红。
她对情欲一知半解,知识不过来源于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或是路过酒吧旅店时的匆匆一瞥。艾尔莎曾因情事的神秘而对此产生好奇,可当她进入青春期,约翰打量她的眼神开始变化,艾尔莎反倒对逐渐成熟的身体感到害怕和恐惧。
可现在又有点不一样,她正亲密依偎的,是她喜欢的人。
扯开这层难为情的遮羞布,从衣柜的门缝往外看,墙上被烛光放大的人影,正在不分彼此地相拥。
就如他们此刻。
斯坦因的手抵在她的后腰,那是只如雕塑般漂亮的手。而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环绕着她,她垂落的目光可以隐约看到没入衬衫内的肌肉线条,她想起了她曾看到的拼接起来的斑驳皮肤,非但不丑陋,反而有种非人的冷峻力量感。
艾尔莎的鼻尖泛起细小的汗珠。意识到自己正在肖想面前的身体,她埋在斯坦因的颈窝里拼命摇头,妄图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外面传来柔情蜜意的倾诉,但很模糊,唇舌将旖旎的爱语含糊地融进亲吻。
艾尔莎竖耳倾听,想要从只言片语中找到两人的身份。
她此刻无比羡慕斯坦因的理智,他伫立不动地支撑着她:稳定、平静、安全。
偏低的体温安抚了她的煎熬,让她不至于被自己的羞耻心烧熟。艾尔莎用鼻尖蹭了蹭他冰凉的皮肤,让冷淡的金属味道没过空气中的甜腻。
躲在柜子里的时间真是漫长地可怕,艾尔莎浮想联翩。
斯坦因并非不懂情事,毕竟他曾和乔夫·布朗说过“注意腰的磨损”。但理论和实践毕竟不同,话说回来……仿生人到底会不会有情欲呢?
克制住乱飘的思绪,她再次埋在斯坦因的颈窝里拼命摇头。
这次,原本一动不动的斯坦因,却伸手阻止了她。
他忽然掐住了她的腰,以种不容拒绝的方式将她推远了些。艾尔莎听到他用微弱的气音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附耳说,“别动了。”语气似乎像在忍耐某种苦恼。
艾尔莎诧异偏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近在咫尺,但不再如往常般清亮。
缝隙的烛光倒映在他的眼眸,像是寂静燃烧的火苗,但在那簇光下是更暗的漩涡,酝酿着浓重的侵略欲望。
他好像阴影中蛰伏的野兽,就这么紧盯着他一无所觉的猎物。
只需这一眼,艾尔莎刚刚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脆弱的喉咙仿佛被这目光狠狠咬住,艾尔莎僵在原地不敢动。她感觉自己像被点燃的干草垛,体温瞬间烧灼起来。但她分不清,这火焰是来自他欲望的凝视,还是来自她的欲望。艾尔莎只知道,如果斯坦因在此刻落下吻,她不会逃开。她甚至有隐隐的期待,她紧张地眼眶发紧,甚至想要闭上眼睛。
但斯坦因没有失控地触碰她。他在她耳畔深呼吸,敛下目光中难捱的贪婪,克制地拉开了距离。
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一旦后撤,恢复了理智的艾尔莎立刻落荒而逃。她眼观鼻鼻观心,手脚局促又安分地搁放在身前。
她回想起刚刚的亲昵和磨蹭,羞愧地发现那是她在毫无自觉地释放引诱的信号。她尴尬地心跳都快停滞了。
在漫长的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后,外面潮湿而闷热的情潮终于停歇。
情侣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整齐后离开。艾尔莎迫不及待地推开柜门,狠狠地吸了口新鲜自由的空气。她捂着脸,背对斯坦因。幽灵从藏身的阁楼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沉默的画面。
“发生了什么吗?”幽灵艾伦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两怎么都不说话?”
“是不是不顺利?”艾伦的脸色更透明了:“我该怎么办——”
“咳咳,”艾尔莎说:“你别急,我们大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只要让他们知道偷情的事暴露,他们自然会舍弃掉这个鬼屋,“ 去送封恐吓函就行。 ”艾尔莎说,“只是他们的身份……”
“这就交给我吧。”斯坦因搭话,他对别人的隐私没兴趣,但为了确认身份,他多看了两眼地上的衣服,女方的衣服都是贵重的丝绸,而男性服饰则非常普通,艾尔莎在他怀中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也没错过两人甜言蜜语中透露的爱称,要找到他们并不难。
艾伦的烦恼到这算是顺利被解决,幽灵感激涕零地送他们到门口。
离开前艾尔莎问幽灵:“真这么烦恼的话,没有考虑搬家吗?”
“你不知道我多早前就在这里了,起初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野外,我就睡在荒坟里,后来牧民来了,之后是农民,然后这才建立起房子,我就住在地下室、阁楼、狗屋里……后来经历了几个家族的兴衰后,我才成为这房子的住客。”
“你居然在这待了这么久。”
“我记得,”幽灵艾伦转向窗外,眼睛流露出迷茫:“我记得我最开始是在等人。”
“你在等谁?”
幽灵没有回答,它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它才苦涩地笑了:“我不记得了……时间太长,我没有印象了,我只知道……我等的人没有回来。”
“……你要接着等下去吗?”
风穿过庄园里的荒草丛,这里经历了兴起和繁华,现在又变回荒芜。然而时间的魔力依然还在,或许又会在未来为它带来全新的黄金时代。
幽灵也抱着同样的希望,“我想是的。”他说,“我相信有些东西,能跨过时间的存在。”
第99章
为了扫清血族带来的晦气,终于空闲下来的噩梦夫人,召集了员工们进行年度的大扫除。
噩梦餐厅挂上了休业的牌子,怪物们挽起袖子,热火朝天地打扫起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德尔,他自愿承担了监工的责任,忙得乐在其中。
艾尔莎正在音乐室,打开木盒擦拭乐器。
这里闲置的乐器和乐谱无人问津,但都被悉心保养,木质和金属的表面上都浮动着淡淡的光泽。
德尔正在挑石像鬼的毛病:“哎,小心轻放!粗手粗脚的!”
“我的工作是在屋顶放哨,可做不来这些精细的活。”石像鬼抱怨:“再说了,既然闲置为什么就不扔了呢?”
萨克斯喷出激烈的高音,德尔气得够呛:“我看还是把你扔出去!”
“听说这些是查尔斯先生留下来的。”艾尔莎和石像鬼解释:“在他去世后就没有人用了。”
这不禁勾起了德尔的思念,“查尔斯经常会演奏给我们听,”德尔语气中有怀念,“那乐声中就像有挥舞翅膀的小天使,在房间里手拉手跳舞。”
艾尔莎露出向往的神情:“真想听一次。”
“没机会啦,”德尔语气遗憾,“莱昂没艺术天赋,斯坦因倒是看乐谱就会。但他更不行!”德尔重重叹气,“艺术!艺术是需要感情的!那家伙的演奏根本就没有感情,没有灵魂的音乐敷衍得要命。”德尔哀叹,“可惜再也无法听到那么美妙的曲子了。”
“没关系。”石像鬼真就像块油盐不进的顽石,和这气氛格格不入:“反正我也欣赏不来。”
萨克斯吹出戏谑的短音,像是德尔重重翻了个白眼。
石像鬼抱起大提琴,想挪动到其他位置。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他刚迈出一步,年久失修的木头就断裂开来,大提琴倒是没事,石像鬼却踩空,从裂缝那倒栽葱般摔了下去。还没来得及挥动翅膀,头就撞进了堆放在楼下的木质酒桶。
艾尔莎从裂缝那探头:“你没事吧?”
石像鬼扶着腰,顶着酒桶坐了起来,套在酒桶里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还活着。”
“我下来帮你?”
“不用,不用,这么点小问题。”石像鬼拒绝:“我自己能行。”
刚好在这时,噩梦夫人出现在门口。 “艾尔莎,我正找你呢。”夫人朝她招手,“和我来。”
石像鬼用爪子蹬着酒桶边缘,想要把它从脑袋上拽下来。
它努力地脖子都要断了,才不得不承认酒桶卡在了个非常刁钻的角度。
“艾尔莎?”他试着求助,但艾尔莎已经和噩梦夫人离开了。 “德尔?”他又喊,可屋灵也没有任何回应,德尔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了。
避开了忙碌的员工们,艾尔莎跟着噩梦夫人来到了二楼的阳台。
古典的餐桌上放着红茶和甜点,噩梦夫人让艾尔莎面对面坐下,给她倒了杯放了蜂蜜的红茶。
“艾尔莎,当初我用金币买了你,希望你为餐厅效力。”噩梦夫人矜持地说:“你做得很出色,远远胜过我的期待。”
“除了为到来的宾客都提供最优质的服务体验外,噩梦餐厅也有真正的使命,那就是帮助有困难的怪物,同时维持两边的和平与平衡。虽然我从来没有明说过,但你应该也能感觉到——”
噩梦夫人挑起眉:“你怎么看起来有点惊讶?难道你一直就觉得噩梦餐厅就是大家吃吃饭,喝喝茶……再开开宴会的地方吗?”
艾尔莎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她先前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无论是为贝森夫人送药,还是打碎血族的阴谋。噩梦餐厅在提供帮助的同时,也在尽力阻止破坏和平的势力出现。艾尔莎也是在寻求怪物潮真相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噩梦餐厅的全貌。
“其实最开始,我也没有想要把像你这样的普通餐厅员工卷进危险当中。这是我和查尔斯约定要做的事。莱昂和斯坦因是重要的家人,自然也承担起了责任。”噩梦夫人拧起眉,表情有些忧虑:“不过——”
“不过这两人现在都还担不起继承餐厅的职责,”阳台上的喇叭花传出德尔的声音:“对吧!”
“我也要尊重他们的意愿,”噩梦夫人嗔怪地说,“但一想到凝聚着我和查尔斯心血的餐厅有天可能因为后继无人倒闭,”她掏出手帕擦拭涟涟的眼泪,“我就好难过。”
德尔叹了口气:“像查尔斯这样的人毕竟太少了。”
“的确,”艾尔莎点头同意:“很少有人能像查尔斯先生那样才华横溢。”
“指的不是这个。”德尔说:“我说的是偏见,能没有偏见地对待、帮助怪物和人类,能站在客观立场上的人太少了。”
“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艾尔莎安慰他和噩梦夫人:“肯定会有合适的人选的。”
噩梦夫人轻轻啜泣,德尔沉默不语。忽然,屋灵冷不丁地叫她:“艾尔莎,我倒觉得你可以试试。”
“我?继承餐厅?”艾尔莎惊道:“我当然不行!”
“为什么不行?!”德尔拔高了声音:“我看你就行!”
“好了,不说这些烦人的话题了,差点忘了正事。”噩梦夫人恢复了冷静,“总之,艾尔莎,为了感谢你为餐厅做出的奉献,特别是在对抗血族时提供的不可或缺的高尚帮助,我将会为你解除荆棘契约。”噩梦夫人的神色变得温和,“伸出手来。”
她将手覆盖上艾尔莎的手背:“会有点疼,忍耐一下。”
荆棘纹路在艾尔莎的手背上浮现,荆棘从一端开始燃烧,直至化为灰烬,只在手背上留下微微的刺痛感。
限制她自由的荆棘契约就此解除。
“从今天起,你就是自由的了,不需要服从任何命令。噩梦夫人正式地握住了艾尔莎的手:“当然,你依然是我们的朋友,平等的、受欢迎的朋友。 ”
“反正都习惯了,”德尔别扭了半天,才蹦出了句早就想说的话:“你还可以继续住在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