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时无数次的自暴自弃,每天每夜都想着,如果有个人能来救他就好了。
如果有人能伸出手,救救沉在海里的他,他会一辈子感激。
“听着。”康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不必自责也不用恐慌,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产生的恶果也不该由你来独自承受。”
康纳眼中浮现出水光,青青紫紫的脸上闪现出慈爱的光辉。
像是看见曾经的自己一样,他温声说:“你没错,我会帮你。”
乌涅塔被他的温柔虔诚感染,问道:“怎么帮呢,又像昨天一样吗。”
“跟大家的痛苦相比,我这点难受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她说:“乔西、达里尔、伊莱斯……我没有挽回他们的办法。”
“藏起来解决不了事情。”
“我并不是为了寻求帮助才来看你的,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是现在世上最懂我的人。”
康纳抢答道:“我知道我明白。”
“我不怪你。”乌涅塔说:“你是个心肠柔软的好人,如果不是在错误的地点和时间相遇,我们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
“我……我就是很孤独,很想回家……”
她眼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伤感,看向他的时候有着不舍:“探视时间快到了,不说这些了我该走了。”
康纳看着她,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好像终于从长达十年的混沌中的清醒过来。
那句不怪他在耳边回荡,像惊雷一样发出隆隆响声。
“至于乔西。”她突然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俩之间这些事,我没跟他说。”
“与其多一个人承受痛苦,让他恨你,不如干脆瞒着,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康纳喉咙发紧,他想问:那你呢。
“我真的该走了。”
没有时间送别,康纳在她离开前沉声说道:“如果你想回家,你就听我的。”
他沉着地说:“伊莱斯很看重联姻,虽然我动摇不了婚事,但我父母会听取我的意见。”
“就用这桩婚事来威胁他,让他来当那个拆散你们的恶人。”
“乔西那边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一定会确保你风风光光的回家。”
康纳语速飞快。
喜欢上弟弟未婚妻的羞耻和纠结,跟发现自己喜欢上alpha的崩溃再度浮现,这次康纳没有痛苦抗拒。
乌涅塔的温柔包容闪着神性的光辉,被这样的人吸引不是耻辱。
关于性向和未来伴侣以及未来的想象一直如羽毛般飘在半空。
此时,以前产生过的种种猜测倏然落地。
未来不再是笼着迷雾让人不敢踏步,令他恐惧的景象。
康纳盯着她的双眼,不再浮在水面渴望有人施救,反而选择顺从地沉入水底。
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只是她恰好是弟弟的女朋友。
这没什么可耻的,被他跟乌涅塔护在罩子里的乔西没资格责怪他,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乌涅塔。
第34章
她离开没两秒, 康纳被重新押送回监,路上他数次要求打电话。
“按照律法,我有一次往外打电话找律师或者让家里人来交保释金的机会。”
话刚说完就被招呼了一警棍:“案子马上就会审理, 你老实点。“
他忍不住咳嗽两声,眼看多人间马上就到, 进去了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他忍不住懊恼,昨天做笔录的时候为什么没想着打电话。
哦想起来了。
昨天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自我厌弃,消沉到极点, 恨不得被多关几天, 刑罚有多重判多重。
想借此逃避乌涅塔, 顺便忏悔,以此来表现内心的歉疚。
康纳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进了水, 都这种时候了就想着自暴自弃, 还要乌涅塔反过来安慰他。
牢门打开,狱警照着他背后就是一脚。
他四肢扒住两边栏杆, 不顾雨点般落在身上的警棍,咬着牙偏头说道:“我要联系我家里人。”
康纳体格健壮,两个狱警一时间拿他没办法,吹响胸前挂着的口哨, 走廊上正在巡逻的狱警迅速往这边移动。
几个狱警同时掰他的手脚,他把手臂穿进栏杆缝隙里死死扣住。
他满身大汗视线模糊,却越痛越清醒, 落在身上的每一下痛击都在提醒他,这是为了拯救乌涅塔的必要付出。
他多努力一点, 多承受一些,乌涅塔就能早一点从泥潭中出去。
康纳表情沉静, 吞下嘴里的血腥味,逐渐难以站立,他跪在地上,无论后面的人怎么推他也巍然不动。
他直视前方,看见表情惊诧的狱友。
康纳扯了扯嘴角笑了,胸口涌动的异样情感像藤蔓一样攀爬而上,他仿佛看见乔西带着愤恨的神情质问他。
为什么把事情弄成这样。
凭什么喜欢上他的未婚妻,甚至不惜代价地帮她。
康纳知道这是幻觉,也知道这是他臆想中可能会发生的未来,忍不住闷笑出声,在心里默默地说,当然是因为跟她经历得更多的人是他。
了解事情真相更了解她的人也是他。
他虽然害了她,但是能为她付出一切。
这种灵魂上的羁绊,是活在罩子里的乔西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口中血腥味渐浓,口水混着血水来不及吞咽,除了胸中勃发的情愫,对弟弟的恶意同样蠢蠢欲动。
一个不受欢迎的omega,仅仅因为性别优势就能轻松获得一切。
康纳愤恨着这种不公,如果他生来就是omega,就不必承受痛苦。
他不受控制地大吼一声:“不是这样的。”
不能这么想,说到底乔西也是无辜的,他是个什么都不清楚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
不该把愤恨和嫉妒加诸在他身上。
恍惚间,身后的狱警都收了动作,他听见有人在叫医生,他们互相劝道算了算了,别真的弄出人命。
被拖上担架时,他如愿以偿获得一次通话机会。
迫不及待地打给伊莱斯,康纳眯着肿胀的眼,声音喑哑近乎质问般说道:“你怎么还不把乌涅塔带回去,你想彻底毁掉她的人生吗。”
“为什么不及时干预。”
伊莱斯愣了一下,声音沉静:“贸然出手,不带脑子出门,然后像你一样被弄进监狱里吗?”
康纳一怔:“你知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知道。”他说:“事情发酵之前我就派了安保看住她。”
“那你不管她?”
伊莱斯:“我正在用我自己的方式管理她,用不着你置喙,希望你也别随意干涉我们的家务事。”
“在牢里这几天好好清醒,你父母来之前我会去捞你出来的。”
康纳一愣:“我父母、我父母为什么会来……”
“订婚。”伊莱斯叹了口气,低声说。
康纳眼睛疼得看不清顶上的灯光,线型灯在他眼里像一条畸变的线。
“至于我们家的事,我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康纳打断他:“你的方式就是放任她,然后看着她被那个alpha蒙骗,然后身败名裂彻底完蛋吗。”
“如果是,我有理由质疑你的人品和你的家风。
“我会劝告我父母,重新考虑这桩婚事,我无法决定这事到底成与否,但他们也会慎重考虑我的看法。”
“我们很在乎家庭成员,不像你么上七区的人唯利是图。”
伊莱斯:“你威胁我?”
“我管教家人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指手画脚,你以什么身份——”
伊莱斯的声音略显困惑:“关你什么事啊康纳。”
“不管是绑架她试图囚禁她解决问题,还是甘愿留在警局,以一个那样的罪名被关押。”
“都超过正常的交往距离了吧。”
康纳的声音像结着霜:“因为我不像某人一样冷酷无情,我有身为人类的基本感情,不会对朝夕相处的家人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康纳说话难听,伊莱斯的语气更像是压着层层乌云,仿佛下一秒暴风雨就会来临。
“你一个才认识她几天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救她,你倒是把自己救到警察局去了,她在外面潇洒开心跟别人谈情说爱。”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这里乱叫什么,傻逼一个,你了解她吗!”
康纳听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伊莱斯显然气得不轻,在房间里急躁地走来走去。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一顿质问,还威胁我,你凭什么啊。”
“你在这为她冲锋陷阵,她有多看你一眼吗。”
“我们家的人还没死干净呢,轮不到你来关心。”
观察事态变化的这两天,伊莱斯也是压着满腔怒火。
康纳的质问电话打进来之前,他刚应付完乔西,对方一口一个哥叫得亲热,话里话外都是在阴阳他为什么不管管乌涅塔。
知不知道乌涅塔现在在过的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