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达里尔情绪的挑动,稍稍抚平他心中的焦躁,他并不在意是否被侮辱或者打骂。
伊莱斯和达里尔有血缘关系,乌涅塔则是这两人名义上的母亲,三人像三角形一样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他再怎么被他们当成狗,至少他了解他们。
达里尔的疯狂让他确定自己对这座宅邸的掌控感还在。
医生进来给达里尔打镇定剂,佣人们进来清扫残局,他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失控的局面在他的努力下变好。
卡尔站在房间里,沉浸在这温馨的气氛中。
但是这种愉悦维持的时间很短暂,乔西一直在旁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让人浑身不舒服。
一直以来觉得不对劲的那个点,乔西终于抓住了。
等不及医生给卡尔治疗完毕,他把人拉到一旁,惊骇地问道:“他……他是不是对乌涅塔有超出界限的感情?”
乔西盯着走廊墙上的壁灯,昏黄的灯光下卡尔面目不甚清晰,他捂着额头,手掌下面压着医生给他的纱布。
渗着血的纱布盖住卡尔的眉眼,红红白白的,明明是温和清秀的长相,平添几分模糊的恐怖。
乔西的语气也含糊:“兄妹之间……他们……”
突如其来的开悟让他忘了试探,或许他该先关心一下卡尔的伤势。
“哥哥和妹妹之间双宿双栖……”
卡尔看着他无处安放的双手,含着笑愈加放松,出于恶趣味,甚至想问一句: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兄妹呢?
就算是兄妹,这宅子现在有两对排列组合的假兄妹,他代指的又是哪一对。
乔西看起来马上就要崩溃了。
人的心理也许比想象中的还要脆弱,尤其是他这种温室里的花朵。
omega。
卡尔细细地咀嚼这个词,看着他逐渐崩塌的表情,乏味地想,omega和beta当然是不一样的。
身心脆弱,受不了一点刺激的娇花。
乔西从他躲闪的沉默中意识到,事情正如自己猜测的那样。
兄妹。超越界限。畸恋。
这些词攻击着他,长久以来接受的教育筑起的屏障泛起裂痕,令人眩晕反胃。
他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
卡尔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他脚边的影子上,从他表现出的痛苦中也嗅到了点东西。
以他的身份本该更在乎“乌涅塔与伊莱斯”中的后者。
但是他的眼睛跳过了这个选项,长久地凝视着“达里尔与乌涅塔”中的她。
卡尔双手环着肚子忍笑忍得辛苦。
以这份对乌涅塔的在意,等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又该是何等崩溃。
乔西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浑身冷汗淋淋,好像他才是那个被痛殴一顿的人。
“不行,我得去问问她。”他抠着掌心,急需一个泄压阀缓解心里的压力,喃喃道:“我要去问……”
乔西觉得自己的胃部正在痉挛。
他急切地说了这些话,语气中透露出愤慨,话还没说完哇地一声吐了。
——好恶心。
好变态的关系。
他撑着墙壁抠挖着壁纸,想找点别的话转移注意力,于是看向卡尔:“对不起了,今天害你出丑,去你房间找你的时候本来想向你道歉的。”
他定了定神,说:“你能扶我去别地方休息一下吗,刚才的事也别告诉别人。"
乔西皱着眉头,难受得厉害。
他被卡尔扶着离开,勉强说道:“刚才你挺厉害的,我差点就要跑去搬救兵了,达里尔那样的人你也能劝住。”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对主人们的了解要多一些。”他露出个很淡的微笑:“你在这待久了也可以做到。”
乔西:“真羡慕你啊,云淡风轻地做些危险的事。”
……
[A管会清洗工作已于下七区展开,七百名工作人员将按计划,开始封锁每一区的八十六个主要出入口,进行排查。]
[生命科学教聚集教众,将于明日起开始游行及静默示威活动。]
[劣等alpha同样有生存的权利——如果A同都能被允许且被当成政治正确大肆宣扬,那么出于人道主义拯救劣A更是应该被赞扬。]
[本教教义和平自由,欢迎不同性别的公民加入。]
……
乌涅塔捂着自己的机械心脏倒在沙发上,面无表情躺倒,心脏的检修和维护工作要赶紧进行。
呼吸的时候闷闷的,总觉得运转时有卡顿。
沉着脸思考时,手机有新消息:[乌涅塔小姐下午好,明早九点我去你家接你。]
像是怕她不记得了似的,后面缀着名字——贝瑞丝。
准备的后手如期联系,这让乌涅塔心情稍稍转晴,她回道:[可你还不知道我家在哪。]
[而且……我被关起来了,想出去很难。]
她茶茶地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那边言简意赅:[位置。]
明天的调解是不可能和解的,既然自己这边表示出门难度系数大,那边肯定要提条件了。
贝瑞丝:[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明天是否和解,出门的事交给我。]
乌涅塔把手机甩到一边,决定吊一吊她。
正发着呆,伊莱斯从身后靠近,乌涅塔仰头,两双倒转的眼睛视线交汇。
他换了身衣服似乎正打算出门,此时略带骄矜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天晚上有场小型拍卖会,或许有你感兴趣的珠宝。”
“你在邀请我?”乌涅塔问:“要是我全都感兴趣呢。”
伊莱斯:“那就都买。”
他努力回忆父亲是怎么对她的,可之前并不生活在一起,每次汇报工作她出现时自己都会刻意忽略。
想了半天只记起些碎片,他努力拼凑后说道:“你可以换上喜欢的衣服,我们在影音室进行实时的线上竞拍。”
“我会让人把光线调得和现场一样。”
乌涅塔翻了个白眼,他迟疑地说:“我也会尽早完结会议过去陪你。”
提起的那点兴趣彻底消失,她起身背对着他,倒胃口地骂道:“神经。”
明明已经按照父亲还在时的大致程序走了,盯着她的后脑勺,伊莱斯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发火。
“是有什么步骤被我遗漏了吗?”他虚心请教。
乌涅塔:“……对,是有,你还漏了个在影音室被我抽巴掌的环节。”
“别在我这里发癫,也别把自己当成他,明天我要出门见朋友。”
伊莱斯扯着她的金发,强迫她扭头,英俊苍白的脸上满是迷惑:“我继承了一切,也把你当成一名真正的母亲。”
他从小缺少关爱,被迫独立,从未进入过一段亲密关系,比起像个标点符号一样的父亲,对为了一己私欲生下他,造成他前半段人生充满侮辱与苦难的母亲。在他心中的影响反而不可磨灭。
“你又想出去找她吗?我不允许。”
伊莱斯模仿着他的亲生父亲和母亲。
傲慢和掌控欲是他面对乌涅塔时无法绕开的两个词。
“你能有什么朋友?我不认为你有辨别对方是否值得结交的能力。”
“在这里生活对你更好。”他俯身靠近,眼神定在她线条精致的侧脸上,望进她满是不耐烦的碧色眸中。
他盯着她就像看着珍视之人,逐渐狰狞的眼神和飘散在房间里的广藿香味道,昭示着伊莱斯并不平静的心绪。
躁动而充满攻击力。
小心讨好的同时,又把她当做假想敌。
距离太近了,乌涅塔有些不适,她往后靠,伊莱斯却一味地逼近。
放开手里攥着的金发,缠上她的肩膀,问:“走进这座宅邸,享用这些金钱,不是你此生的最大心愿吗。”
“既然进来了,为什么又想着出去。”
乌涅塔被他冰冷的手指贴得一颤,终于迟钝地感受到空气中的苦味,信息素早就侵入她每一个毛孔,针刺一样。
“滚开!”她咬牙骂道。
“我不是你的omega,想散发信息素压迫对方求安抚去找乔西去。”
她不喜欢A也不喜欢O,尤其厌恶这两种人在自己面前散发信息素。
她拥有不了反制前者的攻击力,后者则提醒她是个力不从心的性无能。
会所那次情况特殊,这次则是实打实地令人反胃。
乌涅塔愤怒地曲肘捣在他胸口,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叫你收收味快滚啊!”
“你没有廉耻的吗?”
伊莱斯睫毛微颤,手像烙铁一样圈住她。
乌涅塔双手交握扼住他的脖颈,掌心正好压在他的喉结上。
他喉头滚动,身上汗毛惊起,猛地清醒过来。
周遭的空气一轻。
伊莱斯深陷在沙发里,被她压在身下,失神般轻声解释:“刚才的失控和祈求安抚无关。”
就是单纯地想攻击,想用武力制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