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生日派对,“客人”不过是陪衬。
他是陪衬,安洛洛是陪衬,只有那个怎么也想不起面容与全名的小女孩……
她是,最中心的,“主人公”。
那是她的派对,她的生日,最后突然出现的可怕红影,也是……
安洛洛喃喃:“主要对着那个小女孩。”
小斗笠点头:“所以,我认为,你和我参加的那场‘生日派对’,还有这几天我们晚上睡不好,做的乱七八糟的梦……你也做过了,对吧?梦里不管什么内容,末尾是不是总会有一道红影?”
安洛洛打了个寒颤。
“你的意思是……”
“对。我们一起做的那个噩梦,我们各自做的噩梦,都与那个小女孩息息相关。”
小斗笠慢慢地说:“不管她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我们被她牵扯到危险中了,有一抹红色的影子,将我们与她共同视作目标。”
安洛洛震惊又茫然,小斗笠的推测听上去太合理了。
但,这么合理、明显的事……她应该也早早察觉才对啊?
为什么,这段时间,每一次噩梦醒来……她却飘忽忽地,完全不当一回事,就睡了过去?
普通小孩做个噩梦然后抛到脑后,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但安洛洛不一样。她一直自豪于自己和妈妈一样敏锐的直觉,以前在梦里也能清醒意识“我在做梦”,她不该无视这频繁的异常。
这不正常。
“有东西迷惑了我们,”她慢吞吞道,“有人在做手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们该怎么查清楚……”
小斗笠又指了指彼此。
“你和我,我们存在于现实,是活生生的人,那么梦里的第三个小孩,也有可能存在于现实,对吧?我们知道她大概的年龄、体型、最近刚过了生日,还知道她的姓氏……”
他总结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找到她。现实的她。”
——如果真的和他猜测的一样,那个小女孩,正遭受着现实中某个强大怨鬼的窥视。红影……煞气……白雾……
其实小斗笠今天丢纸条给安洛洛,要找她聊聊,只是想查探一点那个模糊的“派对主人公”的信息,他还觉得这件事不算要紧,等到中午下课再说。
可现在,他五分钟前才在看台上又做了那么一个梦……
白雾变为红影,贱女人融化在铺天盖地的煞气里。
他很难不联想到别的东西。
红海,幽潭,血池。
无归境。
……不管是哪种妖魔盯上了那个举办派对的小女孩,它,以及她,绝对和无归境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
“我明白了,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遭受可怕的妖魔威胁……”安洛洛戳开智能手表,“我们应该立刻告诉爸爸,让爸爸去救她!”
——小斗笠迅速摁住了她的手腕。
他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觉得你的推论很有道理,有个无辜的小女孩正——”
“不行。”
当然不行。
小斗笠盯着安洛洛写满担忧与紧张的眼睛,心里第无数次叹息。
有个无辜的小女孩正遭受威胁……那又怎样?
他漠然地想,死多少个无辜小孩,又和我、你有什么关系?
小斗笠来自无归境的某个冬天,母亲还在疯笑,父亲还在掌权,主母还在嘱咐女儿上学多穿衣,他只学会了拿着铜剪刀做一个合格的“清理工具”,不会写字不会读书,甚至还没有师父、姓名或未婚妻。
他不懂书上写的任何一条大道理,只懂得剪下脑袋掏空血。
他会无害地穿上现代的衣服,在学校里普通地上下学,只是因为他信赖、服从未来的那个自己——这时代没有无归境里那个“姐姐”,他最亲近的就是自己,而他最熟悉的亲近方式就是“服从”。
但要他自己判断?
这时候的小斗笠,绝不会为了“拯救无辜小孩的性命”做出任何行动,任何行动都有暴露自己、牵连安洛洛安危的可能性。
所以,从一开始,他对安洛洛提出“找到那个小女孩”……
“她牵连了我们。”小斗笠冷冷地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邀请我们参加生日派对,也不明白我们两个与她之间存在哪种隐藏的联系——但我知道,是她牵连了我们,我们才会被那团恐怖的红影盯上。”
所以,他不想请求未来的自己从“复活计划”“平行世界回归”等课题中专门腾出空闲、精力,来“拯救一个无辜的生命”。
“我们只需要先找到那个女孩是谁,在哪里,得到情报,默默观察……仅此而已。”
当然不,得到情报后,我就可以暗地找机会,去解决她。
以免她继续牵连到你的安全。
他固执地摁着安洛洛的手腕:“不可以告诉你爸爸。”
安洛洛拧着眉看他。
她完全不明白,这个小鬼为什么这么——冷漠——异常——可恶?
无辜的小孩当然要救,她要做一个强大的人,强大的人可不会见死不救?
安洛洛讨厌这小鬼,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嘲讽她——她讨厌他,因为这个小鬼身上到处都是缺点,观念扭曲诡异又凉薄,肯定是个超级小坏蛋——但自己心底竟然还忍不住想亲近他,有时能莫名地理解他。
如果这是前段时间,他们俩刚刚见面,她听见他这样说话,肯定要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呵斥他是个讨人厌的坏孩子。
但安洛洛已经和他混熟了一点。
她多少知道,他很聪明,也很固执,仅仅是口头上的反对或辱骂,动摇不了他的行为。
如果她在这时翻脸吵架,他肯定再也不会对她说那个小女孩和噩梦的事,背地里偷偷查清楚了,然后……
嘁。
安洛洛想,我比他更聪明,更厉害,看我的。
她清清嗓子。
“我明白了,那就只调查,不动作,绝对不告诉爸爸。如果你只想要调查情报,我觉得……”
她戳开智能手表的联系列表:“我们应该找我妈妈。”
小斗笠下意识觉得不对:“你妈妈?她……是,的确也神通广大,估计有不少关系能用……但你爸爸不会知道……”
“不会。”
安洛洛瞪他一眼:“你以为全世界的爸爸妈妈都会互相说真话吗?我家爸爸妈妈从来都是互相说瞎话的!”
小斗笠:“……”
小斗笠运用了一下自己贫瘠的家庭经验:家主和主母,关系再亲近,也不可能交流谈论彼此公务的内容——家主不会知道中馈的细节,主母不会知道洛家的决策。
也对。
更何况,那个女人是家主,未来的自己绝对无权过问她的工作内容……
他点了头:“好吧。那就找你妈妈做调查。”
——“……呃,洛洛宝贝?”
电话很快接通了,妈咪的声音从手表里传来,背景音很安静。
“嗨,洛洛宝贝,怎么……”
“妈咪!妈咪!我要委托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绝对不能告诉爸爸哦!”
安各:“……”
安各抓着方向盘,慢慢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的老婆。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蓝牙接通外放的音响,音响在车厢里隆隆回响。
“绝对——绝对不能告诉爸爸!”
安各:“啊……噢……”
她缓缓伸手,想把外放变成耳机模式。
洛安看了她一眼。
很淡,很凉。
那眼神里的威压比音响里女儿的叫声更大。
安各:“……”
安各缩回了手。
“好的,妈咪不告诉爸爸……洛洛宝贝赶紧说吧。”
爸爸等着听呢。
第229章 第二百零二十课 锁进抽屉的悲情回忆有时会奔赴奇怪的终点
十分钟后, 安各挂断了通话。
车厢内一片寂静,不是好的那种、心有灵犀无需多言的寂静。
……又或许,只是她自己感觉很尴尬?
片刻后, 副驾驶上的对象开了口。
他说:“等洛洛放学了, 我需要和她谈一谈学习态度。关于她为什么不在上学时间关注学习。”
安各:“……”
安各抓着方向盘, 默默靠边停车,拉下手刹。
然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安洛洛小同学, 妈咪要为你牺牲了,你真的欠妈咪很多的亲亲抱抱, 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