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心理准备后,她转过头,看向老婆。
……此时顶着老婆那凉凉的视线,还不如顶着枪弹炮火……
安各软下语调:“老婆, 安安老婆,拜托,洛洛宝贝说了, 她正在体育课的自由时间,所以和我说些小话没关系, 这就是我们母女俩之间的……”
对象听上去完全没被她撒娇般的口吻动摇。
他只说:“我知道。”
“老婆,你还是不明白, 这一点点的通话没关系——”
“我知道,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她的体育课, 最近要举办夏季运动会所以自由活动时间很多, 离她学校打午休铃、去食堂吃饭只剩二十分钟, 所以这时候玩玩手机手表, 给你打电话没关系……”
他平静地望着她:“我都知道。我比你更清楚她的课程表。”
没来由的,安各胸口升起一股浓郁的恼火之情。
她怎么又想发脾气了。忍住。
“所以, 老婆,你也清楚洛洛这时候开点小差没事……”
“这不是她在学校该调查、关注的事。她不仅关注了,要插手了,还想偷偷瞒着我,似乎把这又当作一次新奇有趣的校园探险……”
安各忍不住拔高了自己之前努力憋软的嗓音:“你没必要上升到这么严肃的程度,小孩子有好奇心喜欢冒险很正常——”
“你知道她上次独自进行的‘校园探险’发生了什么吗?还记得吗?逃了语文课,和一帮几岁的半大孩子偷溜进被提前设下埋伏的操场,她差一点就遭受危险……还有那次?在安家老宅?她是为了一块蛋糕还是为了跟小孩玩捉迷藏,被引去了死过人的偏僻病房,洛洛差一点就……”
安各胸口那股无名的恼火越烧越旺。
这其实有些奇怪,因为老婆并没有与她“争执”,他从头到尾的表述都平心静气,说话时眼神虽然有些冷,但对着她,依旧缓慢、温和了不少。
而且他的立场虽然有“过分严苛的家长”的嫌疑,说的话却不无道理,最近他们全家都被阴影中的敌人盯上,作为最幼小、对危险最没有抵抗能力的孩子,安洛洛更应该时刻小心,他们俩作为成人肯定也要把女儿放在保护的第一顺位……
尤其是“隐瞒家长的侦探调查大冒险”。
小丫头自己能藏得好抹干净小尾巴也就算了,直接张牙舞爪舞到她爸眼前,绝对免不了一顿训。
……好吧,她只是心疼女儿不想让她被训,她承认自己有点偏颇,在这点上,他的考虑无疑是正确且理智的。
安各明白这些。
她应当与他快速达成共识,然后发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放弃帮安洛洛小朋友说好话,嘻嘻哈哈地把话题打岔。
——但她的胸口中,却莫名燃起狂怒的火。
想挥拳,想吵架,想发火。
……忍住。
安各抓紧了方向盘,忍住攥拳头的冲动,低吼道:“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能不能不要发散思维,她只是打了一通电话,讲了一个不想告诉你的小秘密,你就胡乱上升——”
洛安皱了皱眉:“这就是一回事,洛洛渴望冒险当然可以,但前提是她必须付出百分之二百的谨慎。她可以慢慢在实践中培养自己处理这种事的独立能力,而不是单纯觉得‘隐瞒家长独自做事很酷’……她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我必须找她谈谈……”
嗡嗡嗡,嗡嗡嗡。
脖子发胀,胸口紧绷。
安各一拳砸响了汽笛。
“你能不能闭嘴?!”她咆哮道:“这些年来你有回家教育过她一次吗?哪怕一次?!”
洛安:“……”
洛安眨眨眼,面对妻子突然爆发的指责,他没有感到愤怒,只是有点错愕。
豹豹虽然是个暴脾气,但她同时也是很讲道理的人。
几分钟前她还嬉皮笑脸地表示“算了算了小孩嘛你别计较”,几分钟后她就酝酿出了这样大的火气?
“我以为我们在讨论洛洛……”
“你、你、你!”胸口那股火气烧得安各几乎喘不上气,她抠着方向盘上的皮革包边,“什么叫她的课表你比我清楚得多,你以为我这些年是怎么——”
“安各。”
“闭嘴!”
“安各。”
闭嘴,闭嘴,就是这种语气,仿佛什么都可以冷静处理、她怎么吵闹也干扰不到的语气,和当年那些无视她的大人们一样,与其忍受这种被针线缝上的破嘴,还不如我直接一拳过去——打碎他、抓裂他、咬——牙齿咯咯磨擦,拳峰里的骨头与血也等待摩擦——
车厢内保持寂静。
似乎就是年少时,那种能堵塞住口鼻的窒息。
“安各,你冷……”
“闭嘴!!”
她受不了了,狂怒地挥出了拳头。
“安各。”
——腕骨被一把扣住,他的手心有些凉,语气倒是比刚才焦急了一些。
“醒醒。”
……他的手心可真凉啊,仅仅是抓住她的手腕,便能呈现出额头上敷冰袋的效果。
奇怪的冷意全身上下窜了个来回,安各打了个寒颤,胸口窜到脖子的那股火迅速消了下去。
她彻底清醒了,扭过头,盯着他。
洛安依旧握着她的手腕,缓慢,小心,一点点地牵动了她的手,让她的拳头乃至胳膊都松弛、放下、贴在膝盖上。
“你傻吗?”观察到她的肌肉完全放松了,洛安这才敛去担忧,彻底冷了脸:“气得要死想挥拳时是冲着车前挡风玻璃挥的?你想被扎一脸玻璃渣?”
安各恍惚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挥拳的方向。
她差一点就要砸碎那块窗玻璃了。
“既然生了我的气,那就挥拳对我,哪有人笔直锤能反伤到自己脸的地方……你没在那些拳馆练过吗?有效拳击该对准的是关节不是玻璃?”
这次老婆听上去比五分钟前生气多了,看来他的确也没觉得洛洛宝贝“犯了大错”。
……等等,五分钟前,她究竟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安各愣愣地盯着他,下意识就道:“那怎么行……”
“我知道我是个破脾气,但脾气再烂也只能动嘴不能动手,你可是我老婆……我不能家暴我老婆。”
所以即便被怒火烧光理智,拳头也会在半空自动转弯,砸向能用疼痛唤醒自己的玻璃。
洛安:“……”
洛安:“你担心你会家暴我?所以宁愿自己先毁容?”
妻子的眼神又在车玻璃与他之间窜了个恍惚的来回。
然后她慢慢瞪大了眼,才反应过来似的:“老婆,如果我刚才被玻璃毁容了……”
哦,终于回过味了?
“……你还会爱我的对吧?我相信即使我变丑了你也会不离不弃的,对吧?毕竟我们俩之间颜值主要靠你啊?”
洛安:“……”
洛安:“靠你个头。”
这要是师弟妹就好了,他早就一手刀敲过去,然后拎上悬崖边反思错误,没有三天三夜别想着下来吃饭——可这是妻子,他再气急败坏,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他瞪了她半天,仍旧骂不出一句话,最终,在安各小心翼翼试探着说“对不起”时,直接伸出手。
“老婆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你是不是被我吼得伤心了、难过了、老婆我……呃?老婆?”
老婆却没动嘴,直接动了手。
他一把拉下了她今天出门前穿上的一字肩上衣——原本能露出内衣吊带的那款大红色上衣,安各早上还就这套服装搭配好好调戏了他一通。
可老婆现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坐在车里顶着太阳,“唰”地一下伸手就扯下了她的上衣袖子,直面里面袒露的内衣,眼神似乎满溢浩然正气……
不、不对啊?
安各仓皇捂住自己:“老、老婆?”
你怎么会变成这种画风?不是听见内衣穿法就脸红的可爱纯情好老婆吗?
可爱纯情好老婆面不改色地拍开了她乱捂的手。
他一言不发,动作的目标相当明确,直接冲着安各的搭扣去,又是“唰唰唰”几下,安各就感觉到后背布料的松脱——太离谱了,比她自己解内衣的速度还快,老婆究竟为什么这样熟练,干天师这行的人难道会有“擅长解扣子”的特殊异能吗——
他的动作太快,一切都那么急促,安各咽咽口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双手交叉紧紧捂住自己高喊“流氓”,好像有点矫情,毕竟是老夫老妻了;
张开胳膊热情大胆地扑上去“好耶”,也太不矜持了,大白天的她多少还是要点脸……
安各最终决定保持原样。僵成一只木头豹豹。
然后在他彻底扯开剩余布料时小小声:“老婆老婆,你放心,我这辆车的所有窗玻璃都贴了黑科技防窥膜,外面阳光再强也没人能看到车里……所以你……咳咳……”
你随意吧。
“我什么?”
剥完了碍事的衣服,洛安收回手,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盒药膏,抹在了她胸口那处发黑的痕迹上——
“你以为我打算干什么?”
安各:“……”
哦。
安各眼神游移:“没、没什么啊,我就知道我胸口这块有哪里不对劲,刚才就想让老婆你帮忙看看了……嘿嘿。”
洛安:“是吗?”
是的是的,安各拼命点头,很庆幸老婆此时专注地给她抹药——没有抬头对上她因为尴尬烧红的脸。
……是可爱又纯情的安安老婆啊,怎么可能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在车里做……这些年深夜乱看的成人|小说到底是荼毒了智商……呸呸呸,有色胡想快驱散!
“我当然知道你这辆车有你旗下科技集团搭载的防窥膜,防盗防录防监听,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放心在这里就帮你查看情况……”
洛安的确没心情理睬她神奇的脑回路,他摩挲着那块发乌的伤口:“果然。今早还没有。”
“呃……我也不记得我上午撞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