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歧指着床上的卢其质问:“此人昨夜死在家中,为何今早无鬼差来勾魂?”
黑白无常上前查看,“回顾大人,此人三魂七魄皆已消失,无魂可勾。”
孟厌慌忙躲到温僖身后,“大……妖?”
“不一定,快找陆大人来,”顾一歧思索后应道:“前面几回,大妖吸魂都发生在真相被查清之后,可这一次并没有自杀者。”
陆之道从地府匆忙赶来,仔细查验后,断定是大妖所为,“魂魄全部消失,颈间有妖气萦绕,是他干的。”
房中众人陷入沉思,大妖既然吸食了卢其的魂魄,说明此人是恶魂,做了逼人自杀的恶事。
事发突然,月浮玉吩咐道:“顾大人与陆大人留下查案,其余人回地府做事。”
孟厌左边挽着崔子玉,右边牵着温僖,走在中间左顾右盼。
崔子玉斜看她一眼,“你是神仙,何需怕他。”
孟厌一脸悲痛:“我最是倒霉,次次都遇到他。万一他哪日心情不好,把我的魂也吸走了呢?”
她前世活到二十便死了,入地府后刚活三十年,自然得惜命。而且,她法力低微,遇到妖法厉害的妖怪只能抱头求饶,连一招都接不了。
三人走得慢悠悠,路过陈郡时,碰见南宫扶竹,死活要拉着他们去酒楼。
好菜点了一桌,三人吃得正开心,南宫扶竹笑着开口:“我爹娘已答应我,纳赤水为妾。”
原是为了这事,三人向他道贺,叮嘱他好好对赤水。
午后回地府,又碰见查案司分案子的判官,手里拿着一袋卷宗。
孟厌心觉有戏,大妖已吸食卢其的恶魂,想来一时半会不会再出现。她笑着迎上去,“大人,今日可是有新案子?”
“是有一个,你要查?”
判官话虽这么说,卷宗却已经递了出去。
不巧,今日的自杀者便是丰芜托他们找的瞿句余。
他前日死在雍郡城外的一处孤坟旁,死因是自尽,一把匕首捅进心口。
孟厌看着卷宗上面的“瞿句余”,想到一种可能,“卢其做的恶事,不会就是逼瞿句余自尽吧?”
崔子玉:“应该不会这么巧?他们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卢其没理由逼死瞿句余。”
“他为了什么,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三人去了瞿句余自尽之地,他的尸身已被来此打猎的猎户送去义庄。
那里是雍郡城外的一处山谷,位置隐蔽,树木高耸入云,常年不见天日。他们跟着那条被人踩过的痕迹一直走,最后走到一座坟前。
说是坟,实则是一个孤零零的坟包。
墓碑残破不堪,三人认了半晌,只依稀认出“白素归”这三字。
“瞿句余临走前说要给一个人还债,看来这人就是葬在此处的白素归。”孟厌环顾四周,这里人迹罕至,瞿句余跋涉千里来此处自尽还债,得是多大的债。
崔子玉:“可是这关卢其什么事?”
孟厌与温僖也想不通,三人便又去留郡找顾一歧。
两队人马在卢家汇合,孟厌说出她的猜想,“虽说有些巧合,但我觉得卢其也许是因逼死瞿句余,而被大妖吸魂。”
其余几人觉得有理,唯顾一歧在听到白素归这个名字后,低头想了很久。
直到许久后,他说:“我想起来了,白素归是瞿句余的夫人。”
他记得当时雍郡守城战的死亡册子中,便有“白素归”这个人。后面另有一行小字,写的是“瞿句余夫人”。
自杀者和凶手先后死去,此案犹如一团迷雾。
月浮玉沉思之后,指着卢其的棺材道:“大妖已帮我们确定真凶,眼下我们只需查清卢其与瞿句余之间的纠葛,便可解开谜团。”
顾一歧出门唤来卢其的管事,“卢将军与瞿将军之间有无矛盾?”
管事连忙摆手,“大人,两位将军如亲兄弟般。老爷常与小人说,自嫂子死后,大哥活得像行尸走肉,没个生机。如遇逢年过节,老爷都会让小人去请瞿将军来府中。”
第39章 未了因(四)
“香棺,香棺,家中出官。”
他们等至黄昏,总算等到卢其那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管事在旁吹嘘,“这棺材不仅难找,还价值千金。”
千金?孟厌来了兴趣,偷偷凑近管事,“卢将军可是有旁的挣钱门路?他一个四品武将,怎买得起价值千金的棺材?”
“雍郡那场大战后,陛下赏赐不断,听说今年还有重赏呢,”管事一向嘴碎,三言两语又吐了一个秘密,“年初,老爷从京州回府后,无意间跟小人提过一句,说是陛下又有大赏。”
顾一歧听到两人的谈话,却无端感伤起来。
当今天子重武轻文,对武将向来宽厚。诸如卢其这种武将,一战成名,一战得利。即使无战事,俸禄奖赏也源源不断。
身将就木,入土为安。
祝融苦熬多年,只得一口杨木棺材。而卢其一个四品东将,竟买得起王侯才可用的金丝楠木棺材。
“安朝廷、定祸乱,直须长枪大剑,至如毛锥子,安足用哉……”[1]月浮玉与他同为文臣,惺惺相惜,不免自嘲一句。
时也命也,两人对视苦笑。
几个地府神仙对生死之事看得开,对着棺材也能侃侃而谈。
可温僖才死三年,对着面前的棺材深感瘆得慌。他拉走孟厌,弱弱发问,“要不去查查死的那三个武将?”
孟厌秀眉轻皱,一头雾水,“查他们三人作甚?”
温僖耐心与她解释,“你想啊,卢其、瞿句余还有瞿句余夫人之死,好似都与雍郡守城战有关。指不定另外三人,也与此有关。”
孟厌白他一眼,“自尽案还没查清,又去查杀人案。你真当我是捕役啊!”
她不想去,无奈另外两个上司觉得温僖说的在理。待问明另外三人的府邸后,抬步走了出去,回头见她不动,还一个劲催促。
“你们昨日喝酒说了什么?”
孟厌与温僖并肩走在最后,突然问起昨日之事。
“没说什么。”
温僖拧起眉头,一脸委屈,“为了帮你,我足足花了二十文买酒。”
“我让你帮我引开他们,又没让你请他们喝酒。反正,你不能找我要银子。”
“吝啬鬼,下次再不帮你了。”
两人一路吵闹,等到了钱家才停。
据钱来的他的夫人说,钱来年轻时常年在兵营,习惯了闻鸡鸣而练武,“那日也是,老爷早早出门,却一直未归。等我带着小厮去找人时,才发现他已死在后院。一剑穿胸,当场毙命,连呼喊都来不及。”
顾一歧:“他生前或死后可有奇怪之处?”
“生前并没有奇怪的地方,老爷死前还与我说,十一月打算去雍郡,”钱夫人思忖片刻,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死后的话……他大腿上少了一块肉。”
那肉不多不少,仅一小块。
捕役说现今有一些穷凶极恶的凶手,杀完人后喜欢取走被杀者身上之物。
钱夫人:“捕役查了几日,因无其他证据,叮嘱我们不要单独出府,在家等消息。”
他们紧接着去了刘乐次与付禺家中,两人皆死于一剑穿胸。
无一例外,尸身上都少了一块肉,刘乐次少在手臂,付禺少在后背。
“果真有问题!”
走出付家后,孟厌拍着温僖的肩膀,不住夸赞,“真聪明啊你,不愧是我的跟班。”
顾一歧:“这三人应是死于同一人之手。”
他方才细问了这三人的死法,凶器都是一把剑,都是孤身一人时被凶手偷袭,死后都被割走了一块肉。
而且凶手对这三人了如指掌,知道钱来惯爱早间练武,刘乐次看书时不喜欢有人打扰,付禺近来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每三日便要乔装打扮去城外与她偷欢,“能同时做到如此了解这三人,还能偷袭成功。这留郡,唯有两人可以做到。”
月浮玉低声沉吟:“瞿句余与卢其。”
五个人,有人猜是瞿句余,有人猜是卢其。
意见不合,只能分开。
温僖原本猜的是瞿句余,被孟厌骂了一句吃里扒外,临时倒戈跟着她与崔子玉走了。
“我发现你近来很听月浮玉的吩咐哦~”
小小跟班,竟然敢不听话。孟厌心想自己得罪不起上司,难道还拿捏不了你吗?
温僖身子一僵,还嘴反驳,“人家说的有理,我不该听吗?”
崔子玉站在两人中间,不停劝和。可两人一吵便不休,她只好话锋一转,“孟厌,你为什么觉得卢其是杀人凶手啊?”
孟厌狡黠一笑,“你们笨死了。此案的关键在卢其,并不在瞿句余。”
钱来每日练武,定然是个武功高强之人。而卢其肥头大耳,走快两步便要停下喘气。
纵使偷袭,卢其也打不过钱来。
“我猜是卢其指使瞿句余杀死另外三人。”
孟厌分析的头头是道,“瞿句余杀死三人后,在亡妻坟前自尽。那说明,这三人之死,与瞿句余夫人有关。”
崔子玉抚掌道好,“孟厌,你竟能想这么长远!”
温僖敛眸勾起唇角,“你难得聪明一回啊。”
卢家,管事见他们三个又登门,忙迎上来,“三位大人可还要查什么?”
他昨日听卢其说,这几人是太子妃的手下,不可怠慢。天下谁人不知,太子妃若诞下男婴,便是皇太孙,自然得好好对待她的人。
“卢将军没有旁的亲眷吗?”
孟厌记起他们这两日入府,似乎全是卢其的管事在操持府中事务。
管事摇头,“老爷未曾娶妻。”
三人去了卢其的书房和房间查看,陈设之物华美精致,并非一般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