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薛问均说,“你现在高考最重要,别让我的事耽误了你的前途。”
假如换个人说这句话,丁遥一定会怀疑这是在阴阳怪气,可薛问均满脸满眼的真诚。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性命,没有她的前途重要。
丁遥很想反驳一下,说些“生死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之类的话,但她说不出口。
她再怎么心软,也没有办法完全把薛问均的死活摆在最前面。
她没办法放弃自己的未来。
那是她期盼已久的,去找徐伟丽的梦想。
她只能垂下脑袋,歉意地说:“对不起啊。”
“丁遥。”薛问均眉头稍拧,“以后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总是道歉的人,会被人觉得很好欺负。”他抬眼望着她的脸,郑重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不要道歉。”
不要对任何人抱歉,不要把别人放在最前,要永远相信自己的第一感受,要把这些都当成无关痛痒的过眼云烟,要强硬地选择自己做唯一的主角。
你的世界,本来就是以你为中心的。
你并不渺小,你很重要。
19.坏运气
1.
对于死亡这件事,薛问均一直看得很开。
但这仅限于自己了结,不包括被谋杀。
薛问均绞尽脑汁,恨不得把刚过去的那十几年揉碎了,还是没有头绪。
如果知道自己将会死于谋杀,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报警。
可这法子对薛问均来说明显不成立。
他既没有证据也没有怀疑目标。就算走进了警察局寻求法律保护,光凭借自己会在未来被谋杀的论调,肯定会被当成扰乱正常工作的神经病。
薛问均靠在椅背上,手指转动着笔,望着窗外走廊发呆。
午休时分,走廊安静得出奇,一点动静都被无限放大,挑动着神经。
刘东手里捏着成绩表,小声道:“可以啊,又是第一。”
薛问均挪回视线,看着那上头醒目的数字,感受不到一丝开心。发生在未来的既定事实,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冲散了他对一切的注意力。
“你怎么了?”刘东敏锐地问道,“考第一了还不高兴啊?”
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最后只成了一声“嗯”。
刘东懵了:“啊?”
“分数不够好。”薛问均心不在焉地回。
“大哥,你都比第二名高十分了还不够高呢?”
“嗯。”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以前都得高个二十来分的。”
薛问均拿过他手里的成绩表。
既然是熟人办案,那就更加不会无缘无故,他能想到最直观的对自己有杀心的,就只能是跟自己有竞争关系的人。
杀人凶手就在身边,这个念头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一下定决心要去怀疑,那就是看这个也可疑,看那个也可疑。
毫无头绪。
薛问均烦躁地将表格塞回刘东手里。
刘东找出胶水放在手边,只等午休铃声打响将表格贴到前边。
“你生这个气做什么。不就一次考试吗?再说了,你不是准备保送吗?”
“还不一定呢。”薛问均回他。
他的论文一直在推进,跟丁遥的联系,让他开阔了很多的思路。只不过到时候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情况,没必要把情况说的这么死。
“扯呢吧。”刘东惊讶道,“你不会真被老杨洗脑了,想要放弃吧?”
薛问均摇摇头,不想多说。
关于丁遥的事情太过离奇,把其他人牵扯进来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何况,他本能地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丁遥。
她是他的秘密。
刘东将他的不在状态看在眼里,对杨文龙说的话很是好奇。
究竟是讲了那些利弊,能让前几天还寸步不让的薛问均动摇成这个样子?
他眼中情绪变化不定,最后化成一抹坚定。
2.
铃声打响,寂静的办公室也跟着热闹起来。杨文龙拧开水杯,喝了口茶。
桌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抬头,刘东站得有些拘谨。
“老师好。”他声音紧紧的。
“哦,刘东啊,什么事儿啊?”
刘东手不安地捻着棉衣下摆钻出来的线头,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我是想来问您保送的事情。”
太阳迎面,刺得眼睛都睁不大开。
薛问均拧开水龙头,掬了把凉水,扑在脸上。
“你别跟着我!”有点严厉的女声压低了传来,“我要去上课!”
回复她的男声透着股吊儿郎当的懒散:“没跟你,我也得去教学楼吧。”
“你!”
赵晓霜恼怒地一跺脚,耳朵根子发红,什么也顾不上了,埋头往前冲。
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个高大的男生。这么冷的天气里只穿一件单薄的长袖,有些格格不入。
单眼皮,高鼻梁,晒得有点黑,而最惹人瞩目的,莫过于那头红色的板寸。
薛问均很快就想起刘东的表述,对上了那人的姓名——查勇亮。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打量,查勇亮也看了过来。
他眼睛里原本那些逗弄人的笑意,一瞬间便被抽空了,连同嘴角也很快拉平。
他用一种森寒的视线上下扫视着薛问均,让人想到黑夜里蛰伏的某种冷血动物。那种打量也不含尊重,像在看商品,衡量它值不值得标出的价格。
查勇亮讨厌他。
薛问均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这个念头。
可为什么?
就因为赵晓霜找自己举旗子?
不等薛问均想清楚,查勇亮已经挪开了眼。
“走慢点儿。”他恢复成那懒懒的模样,好像刚才的打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赵晓霜竟真的放慢了脚步,等反应过来时又是满肚子懊恼,回头凶巴巴地说:“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查勇亮也不生气,爽快地应下:“好嘞。”
赵晓霜又气得跺脚。
3.
不等丁遥找到机会故技重施再探机房,学校就因为电路检修而取消了今天的晚自习。
阳光闷热,傍晚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橘色棉花糖。四人结伴出了学校。
“明天又要理综模拟了。”张博文怅然道。
“模呗。”李施雨毫不在乎,“总共也模不了几次了。”
“你们是洒脱,我可还苦着呢。”
林川已被录取,李施雨学校分数线低,丁遥不用说了,之前模考提前一个小时交卷还考了个全校第一。只有他,高不成低不就,夹在他们中间毫无优势。
林川冷不丁道:“照现在的趋势看下去,你也能去清北。”
“谢谢你的鼓励,你的爱果然盲目。”张博文很是感动。
可就他这成绩,再怎么照也是去不了的。
“我没说你。”林川表情无语,将他拨走,看向丁遥。
张博文:“......”
丁遥垂头,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说:“上次试题简单,我是运气好。”
“简单吗?”张博文愤愤地说,“夹在你们中间真是气死人。”
“那就别夹了。”李施雨落后几步,拽着张博文的书包,“走,陪我坐车去。”
“我们俩又不顺路。”
“烦不烦,坐 9 路绕城一圈,哪里都顺。”?李施雨强制性拉走了这个没眼色的二五仔。
转眼间站牌前只剩下了林川跟丁遥。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林川先说话:“走吧,我送你回家。”
丁遥没拒绝,顺势坐下。
林川悄默声地往她那边挪了挪,没有贸然找话聊。
丁遥数着地砖,感受到了身边人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