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了。”小宁子顺势掏出银子,塞给那太监。
那太监收了钱,小声催促道:“让永诚王快些,莫让陛下久等,惹得龙颜不悦。”
小宁子连连颔首应好,入了殿搀扶玉晏天。
东宫正门外,已有步撵侯着。并有七八个禁卫在,那齐辕亦候在一侧。
小宁子在玉晏天耳畔,飞速低语:“齐辕与王爷,同去太极殿。”
玉晏天不动声色颔首,上了步撵。
齐辕一路步行相随,竟主动与玉晏天闲谈。
“王爷风采,齐辕自幼听闻,只可惜我这年岁,那时不够资格入选秀男。不过从今往后,王爷是前辈,伺候太女之事,还要劳烦王爷指教一二。”
齐辕语气恭敬,字字隐隐透着讥讽与挑衅。
弦外之意,说他玉晏天终究是以色侍人,不得长久。
不然轮不到他齐辕入宫,不论你玉晏天愿不愿意,都要与他人共同服侍太女。
第199章
青石宫灯, 孤静宫巷。
小宁子亦听说几分不逊,若非此刻是去太极殿。
唯恐齐辕在惠安帝面前窃语私告,他定然要与齐辕争吵几句。
可瞧着玉晏天以手撑头, 慵懒靠在步撵上。实在猜不透这位主子, 竟然如此镇定沉气。
这时, 齐辕见玉晏天迟迟不作声,又端着正经道:“永诚王殿下,莫非不愿教导齐某,如何讨太女殿下的欢心?”
齐辕看向玉晏天,白日里只觉得这位永诚王身姿清瘦挺拔,眼纱遮眸也难掩气宇轩昂。
此刻夜风撩人,玉晏天周身散出清冷孤傲。
齐辕蹙眉, 恍然间觉得有些自愧不如。传言永诚王自幼身子羸弱, 甚至有传言其不举。
起初齐辕并不信,倘若是真的为何能与太女成婚。
自齐辕被召入东宫,不禁信了昔日传言。
只觉时运到了,齐家或许能在他手中重振家门。
可太女回宫几日, 夜夜与这个永诚王同床共枕。今日初见,更是对他三人视而不见。
齐辕还在思绪万千,闻见通报声。一抬头, 已然到了太极殿宫门口。
田公公面色凝重,过来亲自搀扶玉晏天,领着齐辕入殿。
惠安帝一见到玉晏天,便面露不悦。
玉晏天看不见, 自然可坦然自若施礼拜见。
齐辕则惶恐不安, 行大礼跪地垂首。
惠安帝故意不说平身,玉晏天弓腰拱手不吭不卑。
齐辕已然心神大乱, 久久不见陛下免礼平身。不由身子微微颤抖,鬓角冒出冷汗。
玉晏天似乎闻见,脚步声靠近身前。继而闻见惠安帝威严声:“你与太女成婚近一载,为何太女,迟迟未能有孕?”
玉晏天毕恭毕敬回道:“是微臣无能。”
惠安帝瞅了一眼畏畏缩缩的齐辕,又瞅一眼从容不迫的玉晏天。腹诽暗骂:“这个齐辕御前失仪,不成气候。”
惠安帝嫌弃白了一眼齐辕,冲玉晏天冷冷道:“你既无能,便不要独占太女的宠爱,分一杯羹给旁人也好。朕劝太女,她定听不进ʟᴇxɪ去,朕命你劝说太女,挑一个侍寝。”
玉晏天闻声一瞬屈膝跪地,毅然决然拒道:“恕臣,不能答应陛下。”
惠安帝勃然大怒,斥道:“反了你了,仗着太女宠爱,真当朕不敢动你,来人啊。”
殿门外,闻声进入几名禁卫。
田公公有心阻拦却不敢出声,生怕引得惠安帝猜忌,他与玉晏天的关系。
惠安帝喝道:“将玉晏天拖出去,杖行二十大板。”
禁卫过来架起玉晏天,将其拖了出去。
殿外已有太监,搬来行刑所用的长凳。
玉晏天不挣不扎,被禁卫按趴在长凳之上。
田公公过来有意拖延,悄声对行杖的禁卫嘱咐道:“待陛下催促,再动手不迟。”
这满宫禁卫何人不识玉晏天,更知太女殿下独宠玉晏天。
今日若打了,得罪了太女殿下。不打,开罪天子那是死路一条。
两个禁卫互相对视,登时有主意。似打非打,要打得不着痕迹,不能让陛下看出端倪。
殿下,惠安帝声色不悦,询问起齐辕:“可有见到太女,太女对你印象如何?”
齐辕早已吓破胆,玉晏天贵为王爷说打便打。
果然伴君如伴虎,可他更不敢有所欺瞒。结结巴巴回道:“太,太女殿下,并,并未正眼,瞧我等。”
惠安帝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数落道:“你若有玉晏天一半临危不乱,太女或许会看你一眼,如此不争气,留着何用。”
齐辕寒毛卓竖,恐慌万状连连磕头求饶命。
这时,惠安帝注意到殿外还未有动静。瞠目怒喝:“为何,还不行刑?”
两名禁卫闻声一打眼色,挥起杖棍一起一落。
二人压根未打中玉晏天,只是将杖棍击打在长凳边沿。
惠安帝闻见动静,又冲齐辕嘱咐道:“既然你讨不了太女的欢心,那便给朕记住,每日去叨扰太女与玉晏天,倘若能,挑拨离间二人之间的关系更好。”
齐辕只想到暂时命保住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齐辕,一定尽心尽力为陛下做事。”
惠安帝冷哼道:“起来吧。”
齐辕如获大赦,颤颤巍巍爬起。仍觉得双腿发软,不敢弓直腰背。
“住手。”
殿外传来太女娇喝声,惠安帝扶额头痛。
接着便见南宫盛蓉披头散发,只着了寝衣披了绯色披风,如风冲进殿内,跪地怒声质问:“父皇,究竟要作何?”
她沐浴完,听闻玉晏天被唤来太极殿,顾不得更衣便心急如焚赶来。
惠安帝龙颜又怒:“作何,教训永诚王恃宠而骄,教训他不知所谓,教训他善妒。”
过于气急,惠安帝只觉心烦意乱,似有喘息不畅感。
惠安帝抚拍了下心口,定了定怒气,向齐辕喝道:“还不滚出去。”
齐辕几近连滚带爬,狼狈至极到了殿外。
南宫盛蓉郑重磕头,仰首带着威胁冷冷道:“父皇,儿臣还是那句话,莫再逼迫儿臣。永诚王是儿臣的夫君,儿臣与他夫妻一体,他若有事,我绝不独活!”
“你……”敢字,惠安帝终究生咽了下去。他深知以太女的性子,绝对做得出。
惠安帝挥手厉声道:“起来吧,带着你的夫君,滚回东宫面壁思过去。”
南宫盛蓉暗舒了一口气,却不敢有所懈怠。
她方起身,惠安帝行到她身前,切齿要挟道:“父皇给你夫妻二人,两月时间,若你仍不能有孕,朕便废了他,另封新人。”
惠安帝分明咬重废字,此废与杀之无异。
南宫盛蓉迎上阴森眸光,质疑反问:“父皇当真容得下,玉晏天与儿臣的孩子?”
惠安帝凶狠一瞪,嘲讽冷笑:“朕看中的是他的聪慧,想必将来的皇孙不至于愚蠢。”
南宫盛蓉俯身拜道:“儿臣明白了,儿臣告退。”
她回身毫不拖泥带水,不愿意再与惠安帝理论。
不过有一点她清楚至极,倘若她当真有了玉晏天的骨肉,惠安帝绝不会伤害她的身子。
南宫盛蓉扶起趴着的玉晏天,略有哽咽:“晏天哥哥,我带你回东宫。”
她搀扶着玉晏天,不愿乘坐步撵。
忽而起了兴致,想与他漫步月色之下。
小宁子送齐辕回东宫去了,他二人身后相隔十丈,只跟着周小婉以及数名禁卫。
南宫盛蓉仰首凝了一眼,渐盈的凸弦月,呢喃细语似有哀伤道:“你能否,与我说句实话,你心中究竟再想什么?”
玉晏天牵住她玉手,心疼道:“我在想,你究竟再怕甚?”
他明明眼盲,竟能察觉看穿她的心事。一瞬泪涌而出,虚伪笑道:“我可是皇太女,有何可怕的,呵呵……”
她偷抹着泪痕,尽力稳住声色。
玉晏天骤然止步不前,将她揽入怀中,疼惜道:“在我面前,你不必逞强。你怕去父留子,我至始至终都心知肚明。陛下,绝不会容我苟活。之前答应你,也只是为了让你,不必整日为我提心吊胆罢了。”
她啜泣出声,悲道:“我该怎么做?怎么能化解父皇对你的态度,呜呜……”
玉晏天摸索着为她拭泪,亦是透骨酸心,轻柔道:“我一早便明白,唯有我一死,方能破解此局。可我舍不得你,不过去父留子也算对我不薄。你我相识十载,自幼你这个天之骄女,满心满眼皆是我,于我而言,此生无憾。”
“原来你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那时在东山城,我说要与你生个孩子,你想的便是待我有孕,便悄然赴死。呵呵,可笑至极,如今我当谢谢宇文沐颜,对我下药。”
夜静悲色更浓,她低泣不止。
月隐云怀,于心不忍这抹人间无奈。
她哭得筋疲力尽,玉晏天明明撕心裂肺。却不能再说何劝慰之话,且不说无济于事更会动摇她的心神。
夜风陡然浮躁,与云争月。
清晖重现,人影隐入凉凉墨夜。
太极殿,田公公奉了安神汤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