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晏天目力恢复,只是掩人耳目仍旧遮着眼纱。
这些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偶尔与姜栋几人相聚。
南宫盛蓉更是洗手作羹汤,玉晏天在一旁为她打下手。
“今日的乌鸡参汤,如何?”
南宫盛蓉满眼期待,等着玉晏天品鉴。
玉晏天拧眉,煞有介事抿了一口:“嗯,甚是鲜美。”
听闻赞许,她眉开眼笑张嘴要他喂。
鲜香入口,她得意洋洋:“我的手艺,果然精进不少。”
“殿下,殿下,皇后娘娘让您,速速回宫去,说是淑妃薨了。”
宫中来人,小宁子慌张来报。
南宫盛蓉眸色一哀,应了声:“备马车,回宫。”
玉晏天似乎并未错愕,只是方才面上的愉悦不在。
南宫盛蓉与他十指相扣,说不出安慰之语。
两月之期只剩几日,来日或许便轮到玉晏天了。
一路马车上,二人相对无言。
互相心如明镜,克制悲伤情绪。若一开口,只怕泪流不止。
万和宫,宫人只是戴孝跪地垂首。
灵堂中,仅有贵妃一人的哀嚎哭丧声。
姚皇后是在一旁伤感,偶尔垂泪。
南宫盛蓉手心一颤,与玉晏天进入灵堂。
姚皇后见二人进来,泪涌更甚,哽咽道:“昨个,半夜去的。你二人去给淑妃,磕头敬香吧。”
吴贵妃哭得肝肠寸断,望见玉晏天更是痛哭流涕。
“天儿,你告诉姐姐,你淑妃姐姐为何会,突然重病不治?”
玉晏天跪在灵前三叩首,吴贵妃扑过来,狰狞哭喊:“天儿,你倒是说话吧,她这病来得蹊跷啊。”
姚皇后只道吴贵妃哀伤过度,忙含泪劝道:“贵妃如此,淑妃如何走得安宁。”
玉晏天声色发颤,违心道:“姐姐连太医的话都不信,那陛下,可有说何?”
南宫盛蓉烧着纸钱,玉晏天所言正是她所想之事。
惠安帝既然不想被人看出端倪,面上应当会做做样子。
此时,只听姚皇后忧心忡忡道:“陛下听闻淑妃薨了,忧伤过度病倒了。蓉儿,你待会,记得去向你父皇请安。”
应当是惠安帝以此为借口,到了都不愿见淑妃一面。
吴贵妃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我可,可怜的妹妹,为何,打你,你病重,陛下,一次都未来探望过。”
姚皇后急着为惠安帝开脱:“太医不是说了,会过上病气的,陛下近来身子不济,哎,贵妃,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吧!”
玉晏天假装摸索扶起吴贵妃,耐心劝道:“姐姐回去歇着,灵堂由我守灵。”
姚皇后摆手命人,搀扶吴贵妃回祥和宫。
“蓉儿,记得去看你父皇,母后得去陪着吴贵妃。”
姚皇后匆匆嘱咐一句,便抬足慌张追了上去。
这宫中日子寂寥,若吴贵妃有个三长两短,她与何人说贴己话。
虽说有太女这个女儿,可太女终是太女,怎能每日陪她闲聊家常。
玉晏天重新跪在蒲团上,催促南宫盛蓉:“蓉儿,你去向陛下,请安吧。”
她犹豫再三,方才勉强嗯了一声。
走到门外几步之遥,回身见玉晏天身躯抖动,也不知是不是在悲泣。
她不敢逗留,料他不想,让她见他哀伤落泪。
飘散而出的焚香之味,令她喘息不畅。
第201章
七夕将到, 又是阴雨连天时。
细雨绵绵,雨雾蒙蒙。
她无惧风雨,仰首凝重看了一眼太极殿匾额。
田公公发觉她, 撑着伞慌张过来为她挡雨。
她先到了谢, 随即小声质问:“父皇他, 当真病了?”
田公公如实摇头回应,见太女鄙夷冷笑。不禁担忧起,这父女二人只怕又会起争执。
南宫盛蓉寒着脸,入了寝殿。
只见惠安帝气色如常,半靠在床榻上,一旁侯着ʟᴇxɪ赵太医。
惠安帝直截了当命赵太医诊脉,两月之期将至他自然心急。
南宫盛蓉落座床榻旁, 赵太医并未用悬丝诊脉那一套。
看来在她来之前, 惠安帝便嘱咐好了。
赵太医凝神搭完左右脉,跪地贺道:“恭贺陛下,太女殿下,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惠安帝喜上眉梢拍手叫喊, 见太女神色平静,一瞬阴阳怪气道:“看来太女,早便知晓了好消息。”
半月前, 温若飏为她把脉,她便已知晓。
只是她不愿回宫,更何况这孩子是玉晏天的催命符。
她何来喜悦,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与悲伤。
惠安帝见太女不语, 气势汹汹命道:“太女, 即刻回东宫居住,还有, 赵太医,太女的胎便交由你照料,若有差池,人头落地。”
“微臣,定当尽心尽力……”
惠安帝不待赵太医言毕,不耐烦拂袖命道:“你先退下吧。”
赵太医拎起药箱,与田公公退到殿外。
惠安帝放下皇帝的架子,如同普通慈父一般,仔细叮咛:“这头三月最重要,万事小心点,切不可毛毛躁躁,对了,还有……”
南宫盛蓉不明惠安帝为何顿言,顺嘴而问:“还有什么?”
惠安帝其实是想说,那玉晏天死期到了。可未过三月,胎象还不稳固,话到嘴边噎了回去。
惠安帝怒色回道:“这期间,让玉晏天老实些。”
南宫盛蓉冷淡嗯了一声,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
惠安帝岂能察觉不出,她坐立不安甚至有一丝厌恶。继而又道:“待淑妃的丧事完,让玉晏天来太极殿,帮衬父皇批阅奏折。”
南宫盛蓉满眼狐疑:“父皇这是何意?他一个眼盲之人,如何批阅奏折?”
她心中早已一夕千念,唯恐惠安帝以此借口,唤玉晏天到此折磨于人。
“他既看不见,便要田公公读于他听,朕近来总觉身子疲惫,精力有限,总得有人替朕分担,你如今有孕又不能劳累。你放心,父皇暂时不会动他。”
南宫盛蓉自是半信半疑,柳眉倒竖质问:“父皇说暂时,暂时又是多久?”
惠安帝拍了拍太女肩头,一本正经似在承诺道:“待你,平安生产后。”
南宫盛蓉神情一僵,这种过一日少一日的折磨。
与那凌迟无异,反反复复一刀刀在心尖割肉剔骨。
她回身眸色阴沉,平静谢道:“儿臣,多谢父皇开恩。”
随即整整截截起身,拜道:“父皇好生歇着,儿臣尚有事,先告退了。”
如此疏离冷漠,令惠安帝心中多少酸楚。面上仍不动声色挥手,示意太女可以离开了。
风云突变,电闪雷鸣,暴闪而至。
殿内登时暗沉,惠安帝心有不安,大声命道:“田公公,命人护好太女。”
田公公应了一声,便匆忙命人追上去,一路守护。
大雨磅礴,黑云遮天蔽日。
足足下了三天三夜,方才放晴挂日。
淑妃于头七下葬,依制葬入了妃陵。
吴贵妃悲伤成疾,卧榻不起。
果然下葬翌日,玉晏天便被唤入太极殿。
起初南宫盛蓉并不放心,陪着去了一月,发觉并无异常。
每日惠安帝当真是与玉晏天,讨论国事。
惠安帝以她身子不便为由,命她暂且不必来太极殿处理政务。
姚皇后自打听闻太女有孕,日日伴其左右生怕她有一点差池。
吴贵妃更是因此打起精神,每日做着女红准备起婴孩衣物。
一切看似平静惬意,暑往冬来,五个月后。
晨起白雪皑皑,寒冬腊月,人更是懒懒散散。
南宫盛蓉已是大腹便便,身孕已过七月。
她侧卧而睡,偶觉姿势不适往后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