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下意识就朝陆砚瑾的手中看去,那木盒被陆砚瑾给拿出,只是个简单装首饰的木盒,却让苏妧的心有些剧烈地跳动。
落了东西,岂不就是那支步摇,若是想要给她直接派人送去就好,何必要绕了这么大一圈的弯子。
苏妧不笨,也知道今日来园子的事情定然有陆砚瑾的授意,怕是婢女也一早就得了陆砚瑾的消息要带她来这处。
杏眸紧紧看着木盒,苏妧的手掩在袖中逐渐捏紧。
而后,陆砚瑾将木盒彻底打开,苏妧看清楚里面的物什,确实是她找寻的步摇。
伸手想要接过,谢他的话语在嘴边还未说出,就先一步听见陆砚瑾道:“当年在青州,我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异常地灵敏。”
苏妧蹙眉,不知这些有联系,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陆砚瑾朝后说。
陆砚瑾牵住苏妧的衣袖,将她带至石桌处。
就方才站在池子旁的那一会儿时间,就有人将桌上的碗盏收拾干净,奉上新的茶水还有点心。
苏妧刚才用的多,此时没有什么胃口,也就做罢。
她声音徐徐,“王爷可说完了?”
不想听陆砚瑾在此处回忆之前在青州的日子,在她看来很是没有必要。
就算是回忆又如何,难道还真的能回到青州不成吗?
陆砚瑾本是想让她高兴一些,可苏妧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喜色。
木盒被陆砚瑾放在手边,没有想要还给苏妧的意思,看来只能听他讲完才成。
陆砚瑾又看苏妧一眼,“当年开始遇见你时,我总是听到你戴着一支步摇,流苏轻晃,很是好听,但后头就没了。”
苏妧没有反驳,陆砚瑾说的都是实话,流苏相撞的声音太过于常见,陆砚瑾倒是记得清楚。
不知是什么情绪,苏妧回了陆砚瑾一句,“是,确实是我从前戴的步摇。”
陆砚瑾听她如此说,唇边挂起笑意,“看来,并不是我的错觉。”
他垂眸,黑眸紧紧盯住苏妧的手,想握住她的手,却也再也不愿松开。
硬生生克制下此时的感情,他今日的思绪都在苏妧肯定回答中变得欢喜起来。
如此贵重的首饰,她日日带着,却因为遇见他,为了给他买药拿去换了银钱,阿妧从当年对他,就定然有着不大一样的感觉。
苏妧见陆砚瑾迟迟不说话,狐疑唤他一声,“王爷?”
陆砚瑾脸上仍旧是清冷做派,“为何后头没有戴了,可是拿去当了?”
苏妧很是不愿承认,当年还那般小,难道要她说,那时就已经对陆砚瑾动了不一样的心思吗?
她唇瓣紧抿,在陆砚瑾期待的目光之下,声音轻柔,“王爷所想,都是对的。”
陆砚瑾胸腔处开始跳动得厉害,甚至有了几分的灼热。
但还未有高兴得太久,下一刻苏妧说的话,又让陆砚瑾瞬间坠入谷底之中:
“我忘了说,这支簪子是哥哥所送的。”
第八十八章
波光流动, 烛火似是泼墨一般的将光亮撒在桂花树之上,澄黄之间显得温馨。
然而这股子的温馨,却在苏妧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全然消散, 余下的就唯有冷寂。
苏妧拨动桌上的茶盏, 杯盖轻放发出响声,她一口未动, 刻意忽略身旁陆砚瑾的冷意, 仿佛只是在说一句再为平常不过的话语。
可是究竟是不是平常的话,苏妧很是清楚, 她若是不想今夜同陆砚瑾再发生什么事情,就应当是要认下陆砚瑾说的话, 哪怕是骗他, 却也如他心中所想,二人定然相安无事。
但苏妧偏生就不想如此,当年的事, 如何看她都是蠢的。
陆砚瑾眸中的暖意骤然散去,余下的全都只剩下孤寂与冰凉。
万万没想到,步摇竟是崔郢阆所送, 所以苏妧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是想要说她喜爱这支步摇, 因为是旁人所送, 当年用步摇救下他只是出于好心, 可她在乎的,仍旧是这支步摇。
还是在乎的不是步摇, 而后送步摇的人。
陆砚瑾的手逐渐攥成拳, 苏妧垂眸那刹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得清楚。
口中的糕点变得没滋没味,苏妧将点心放下, 温声问着陆砚瑾,“王爷可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不论陆砚瑾想要知道什么,苏妧都能说给他听,但是不是他想要听的大抵就不太一定。
陆砚瑾看着步摇,倏然道:“阿妧,本王会给你寻一个新的步摇来。”
木盒又被陆砚瑾给盖上,苏妧看着他将木盒拿走,直接扯住陆砚瑾,“王爷怎能说话不算话。”
杏眸之中有着难得怒意,陆砚瑾眼神云淡风轻,看向苏妧也丝毫不露任何的怯意,“不算话?”
他靠近一些,苏妧下意识后退,被他给揽住腰织。
就着这样的姿势,苏妧感受到耳根后喷洒上一道热气,随后陆砚瑾低沉的嗓音直接就传入她的耳中,“阿妧,本王从未说过,你说出,就将它还给你。”
看着身后的池子,陆砚瑾唇边勾起冷意的弧度来,若不是苏妧此时还在这处,大抵现在,步摇已经被他给扔进池子之中。
说完陆砚瑾转身离开,苏妧一人站在原处。
玉指嵌入掌心之中,苏妧姣好面容上带有薄怒,“这个骗子!”
被称为是骗子的陆砚瑾直接带着步摇回到书房中,看着桌上的木盒,从前里头的东西他有多珍视,想到的时候有多欢喜,如今也全都化成冷冽之意。
没有要回步摇,也知道陆砚瑾定然不会给,苏妧气的不行回到房中。
在房中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带她去园子的婢女,她愤恨的捶下床榻,当真是从未有过这般生气的时候。
床榻上的锦枕也被苏妧拿起,重重朝床榻上摔去,脸上都因为愤恨出现些红痕来,她咬牙切齿道:“混蛋!”
当真是混蛋的紧,每每都只会欺负她!
如今再没有哪刻,苏妧如此气恼,并且十分想要体内的蜜骨香毒性散去的。
带着怒火入睡,苏妧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脸色仍旧是不好的。
抱下岁岁准备去铺子中,苏妧轻轻拍下自个的脸,不想让情绪被崔郢阆他们看出,步摇的事也不大好解释,苏妧愁眉苦脸的紧。
还在想着,外头的人突然有了声响。
苏妧握住炭笔的手一顿,很快从安就站在屏风后头,脸上神情谄媚,“姑娘醒了。”
苏妧没有理会他,都是陆砚瑾的人,自然也是受了他的意才会过来的,如今想来从前的种种都是陆砚瑾吩咐从安去做的,而后再由从安亲自给自个下套。
从安得了冷脸倒是也并不奇怪,隔着屏风看的并不清楚,可从安也能感觉到苏姑娘的脾气今日并不大好,透着些冷意朝他而来。
他将手中的托盘交给婢女,让婢女送进去给苏妧。
托盘被放在苏妧的跟前,里头全都是上好的珠钗,各式各样的都有,不仅如此,珍珠也是颗颗饱满,绿松石、红宝石在上头镶嵌的也并不少。
伺候苏妧的婢女们都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手中的动作都慢了不少。
苏妧的手又攥紧一些,眼眸闭上,“拿走。”
婢女听见后先是朝屏风外望了一眼,从安立刻道:“姑娘,这都是王爷吩咐人采买的,姑娘没有喜欢的?”
苏妧生气的将帕子扔在地上,“凭何他给,我就一定要留下?”
从安立刻道:“姑娘说的哪里话,王爷也不过是想姑娘开怀一些。”
以前的时候苏妧对底下的人都是极为温和的,从未出现过什么冷脸的情况,今日倒是让婢女们都不知要如何劝。
帕子被捡起,上头落了灰尘,婢女又换了一条新的送至苏妧的手中,她杏眸之中的恼怒更深,昨晚上一夜都没有散去的情绪如今更重一些,“去告诉你家王爷,我只要我从前的那一支,旁的我都不需要。”
发髻已经梳好,苏妧直接将手中的炭笔给扔在桌上就出去。
莫说是婢女没有见过苏妧这副模样,就连从安也是没有见过的。
在王府之时,苏姑娘待人一向都是温婉可人的,就算是在宜阳,至多也是不爱说话,可从未如同今日这副样子,竟然还生了好大的脾气。
门口的人不敢拦苏妧,从安更是不敢,只见苏妧瞪了他一眼后就直接离开,让从安才是真正的有苦说不出。
苏妧去到铺子之前,还专门在小巷平缓下自个的心绪,也不知是怎的,只要一遇上陆砚瑾的事,她总是能生好大的脾气。
去至铺子见到崔郢阆,苏妧有些不大好意思,“步摇不慎被我弄丢了。”
崔郢阆捏着衣袖,觉得有些可惜,看到苏妧脸上全然都是失落,崔郢阆安慰她道:“无妨,一支步摇罢了。”
两人之间的物件愈发变少,连这支步摇都丢了,崔郢阆不知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
只是见苏妧如此伤怀,崔郢阆虽说心中有些犯堵,却也想要顾全苏妧的心,故意说了一件从前的往事:
“那时在青州你我分别,我跟随掌柜们去南海办事,答应给你带回来珍珠,你可还记得?”
苏妧仔细回想一番,崔郢阆今日提及,她当真是有些记不清楚。
不过也不怪她不记得,当年崔郢阆离开的第二日,她就遇到陆砚瑾,在那之前的种种事情,都被陆砚瑾被冲散掉。
崔郢阆见着苏妧的神情,脸上略微带些落寞,“无妨,那时你还太小。”
这话说出,也不知是在安慰苏妧,还是在安慰他自个。
苏妧扯住崔郢阆的衣袖缓声道:“后头我定然好生记着。”
她如此样子,让崔郢阆什么话都说不出,对苏妧道:“记着也没用了。”
在苏妧疑惑的目光之下,崔郢阆将事情全都说出,“我寻到一颗极其稀有的紫色珍珠,本是想要拿来给你,却不想回来之后得知你离开,那时我一时气恼,直接将珍珠给扔进了池子中,至今都没有找到。”
崔郢阆说着有些心虚,害怕苏妧会生气,又会说他太过于败家。
苏妧听着倒是哭笑不得,“不怪哥哥,是我不好。”
当年阿娘问要不要去上京,苏妧是不愿去的,更多的是想要留下照顾陆砚瑾,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崔郢阆,然而最终仍旧是敌不过天下乱的太快,阿娘一个弱女子护不住她,只能带她离开,奔赴上京。
说起当年,甚为遗憾,好似从那时开始所有的事情就全然都变了。
不只是她与崔郢阆,还有陆砚瑾,当年既然已经错过,大抵就是最好的结果,不纠缠在一起,或许才是最好的。
崔郢阆见苏妧失落,以为她是在想那颗珍珠,立刻承诺道:“等后头我带你去南海,亲自选一颗最好看的珍珠。”
苏妧扬起脸,明媚的笑意照进崔郢阆的心中,“我等着与哥哥一同前去。”
二人又开始忙碌起来,铺子的营收也很是不错,天也渐渐冷下来,苏妧又用十分轻薄的鸭绒来制衣,不仅衣裳好,也很是便宜。
绢纱的衣裳自然也没有落下,苏妧每月的花样都很是好看,铺子一时间竟成了宜阳最为火的铺子。
十一月已经落雪,可宜阳却并未,听说这处一年四季不管再冷都不会落雪下来,倒是让苏妧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