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剩下的就放到明日再吃。
她快速地做好了安排,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不乐意,萧焱定定看了她片刻,轻轻地啧了一声。
小可怜果真还是个小傻子。
………
接下来几天,一切都顺顺利利,余窈也完全适应了和未婚夫亲密相处的生活。
晚上她睡不着的时候就找未婚夫说说话,白日要不跑到甲板上钓鱼要不就和绿枝在一起制作香饼。
直到有一天,余窈待在甲板上的时候,王伯神色凝重地找到了她的面前。
余窈听了他的话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王伯,你当真没有看错,暴风雨要来了?”
王伯点点头,“娘子,不会有错的,您让我盯着天气我便时刻不敢懈怠。最多再过半日,海上就会起大风浪,还是尽快靠岸为好。”
“和镇国公府的人说了吗?”余窈没有怀疑他的判断,王伯是跟随她父亲出海多次的老人,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糊弄她。
“我……镇国公府的人颇有气势。”王伯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他也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些护卫就心生畏惧,总能从他们的身上嗅到血腥气,因此不太敢主动找过去。
余窈一听便了然,她点点头让王伯跟着她走,“我们去找郎君说,遇到暴风雨,要靠岸,必须要靠岸。”
她喃喃地念叨着要靠岸的话,一张小脸白的完全失去了血色。
三年前,她的双亲就是死在了一场暴风雨中,将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自此以后,她便畏惧所有的雨夜,凡在风雨声中,她永远难以入眠。
舱房中,萧焱的脸色晦暗不明,黎丛及常平等人一个个都肃正了身体。
他们乘着的船已经走了一半,之前都无事发生,可就在昨日,武卫军有人发现海面上隐隐有小船在窥伺他们。
“陛下,照臣看,那些人一定是流窜了多时的海匪,靠打劫商船敛财。”黎丛眉间隐有煞气,早两年海匪肆虐,朝中集结兵力清剿,据说战果赫赫,可现在一看,海匪连上着黑漆的官船都敢窥伺,剿匪究竟剿到哪里去了?
“来时倒是好好的。”萧焱眯了眯黑眸,对臣下的愤慨反应淡淡,他最知道朝中的大臣们都是什么货色。
“……兴许是因为余娘子,船上突然出现女眷会令那些海匪以为,船只并非为朝廷所派。他们会觉得船上的人乃是世家贵族,产生轻视之心。”常平顿了顿,低声说道。
“哦,原来是那小可怜惹的祸。”闻言,萧焱摸着下巴,勾起薄唇笑了起来,“她喜欢钓鱼,自己却成了鱼饵,既然如此,那就将那些人全都引过来吧。”
“都杀了,莫要和朕说,船上的五百武卫军做不到吧?”他的语调很轻,透着一股寒凉的杀意。
海匪,当然是全都杀了,多好,回到京中还能拿来为他歌功颂德,臊一臊那老丞相。
“这……臣等当然做的到。”黎丛哪里敢说不能,只谨慎地多加了一句,“往前不远是青州,微臣觉得为保陛下稳妥,船今日最好停靠过去。”
万一那些海匪殊死一搏要沉了官船怎么办?陛下的安危他们如何担待得起?
青州,这两个字一出口常平的眼皮就猛跳不止,捏紧了手心。
气氛立刻变得诡异起来,黎丛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后背也冒出了冷汗。
他居然忘了!在陛下的面前,青州是一个不能提的忌讳,青州褚氏原本是陛下的母族。为何说是原本,是因为褚氏曾光明正大地表态,不认陛下这个外孙。
褚氏甚至将陛下的生母,曾经的明章皇后,先帝的淑夫人从族中除名了。
淑夫人去世的早,他们都摸不准陛下对生母是什么感情,但青州褚氏,人人都知道陛下对其的厌恶有多深。
陛下登基之后,之所以没彻底除掉褚氏而是任由其龟缩在青州,一来可能因为时间太短还没能抽出手,二来估计有那位老夫人的缘故。
褚家的老夫人,陛下的亲外祖母,可能是这些年唯一惦记着陛下的亲人,多次派人暗中相护,否则,陛下也许早早就没命了。
“陛下……”男子死水一般的黑眸直勾勾地看过来,纵是黎丛,身体也变得僵硬。
余窈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她白着脸忽视了其他所有人,只冲着未婚夫跑去,一双手死死地拽住未婚夫的衣袖,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安下心。
“郎君,暴风雨要来了,靠岸,船必须要靠岸。”她的嗓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冷不丁地劈开了这诡异的沉寂。
“暴风雨,余娘子是说今日会起风浪?”常平当即出声,将先前青州的话头移开。
黑漆漆的眼神落在了少女的身上,余窈犹嫌不够,一点一点地往未婚夫的身上贴去,贴的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说。”萧焱感受到了靠过来的柔软以及幽香,抿着薄唇冷冰冰地吐出了一个字。
“王伯能观测海上的天气,他的话不会有错的,再过半日暴风雨就来了,郎君,靠岸,我们快靠岸。”余窈一直重复着要靠岸的话,身体微微地发抖。
常平立即将待在外面的王伯带了进来,王伯鼓起勇气将他以往出海的经验说了出来,“世子明鉴,海上气候多变,这天不对劲,又热又干,再过半日暴风雨不仅会来,恐怕还有大浪。”
他话罢,常平往外一看,天上的太阳已经被云层遮了起来。
“陛下,余娘子的反应似是有些奇怪。”常平心里有了数,说出口的话却又截然不同。
萧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小娘子的父母亲,俱是在一个风雨夜没了性命。”王伯知道内情,犹豫着说了出来。
“靠岸,郎君,靠岸吧。”少女还在一遍遍重复着靠岸的话,船舱中除了她一个人的声音再没有别的。
许久,才有一道冷沉的声音传来。
“靠岸,停在青州。”
***
官船停到青州码头约莫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而一个时辰后,暴风雨如约而至,海面也起了浪。
绿枝看着这么大的暴风雨,庆幸不已,还好他们停靠在了码头,否则要出大事的。
码头里面虽也有风雨,但船还是稳的,海浪也冲不过来。
硕大的雨珠发出一声声的响,她担忧地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想要走出门去被戴婆婆拦住了。
镇国公府的护卫早就说过,严禁任何人靠近世子和她家娘子的房间,她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吧。
“你放心,有世子在,小娘子不会有事的。”戴婆婆安慰她,绿枝只好叹口气。
不知道被她牵挂着的小娘子现在怎么样了。
烛光通明的房中,余窈已经回过神了,但整个人还是慌慌的,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看一眼外头,忍不住又看一眼。
时间慢慢过去,“啪”一声,蜡烛突然熄灭了。
她便知道未婚夫是要歇息了,又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忍耐不住,抱着一条大迎枕下了床。
悄悄地撩开那过于厚实的帷幔,她钻了进去。
第24章
黑,没有光,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这是余窈鼓起勇气钻入帷幔后的第一感觉。她傻傻地抱着迎枕,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的眼睛适应了这片黑暗,能够模糊地分辨出面前的一切。
帷幔后果然如她所想是未婚夫的床榻,可余窈惊得唇瓣微微张开,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宽这么大的床。
屋中没有再燃龙涎香,除了雨水的潮气,余窈轻轻嗅了嗅,闻到了沉香木的淡淡香气。
厚重细腻的沉香木做成了一只十分宽敞的雕花大床,摆在正中央的位置。
少女除了听到雨珠急急滴落的声音就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她抿着唇轻轻地朝着床榻走近,在看到未婚夫静静躺着的身影时,脸颊染上了羞赧。
绿枝不在,能陪着她让她不那么害怕的人只有未婚夫,可帷幔与屏风隔开了他们又令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她不会也不敢对未婚夫做什么的,只是未婚夫的床榻这般的大,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可以。
紧紧地抱着迎枕,趁未婚夫睡的正沉,余窈看准了床尾的一小块地方。
少女正要朝自己选中的地方走去,黑暗中,她的手腕冷不丁地被一只大手抓住,一双乌黑的眸子倏地盯向她。
“抓到了一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你说是不是应该乱棍打死。”萧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摸到他床帐中的小可怜,弯了弯唇。
男人唇角的弧度诡异,笑意也未及眼中。
若是熟知他性子的内侍在此,轻易便能琢磨出他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余窈刚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就被抓个正着,脑袋羞愧地耷拉了下来,“郎…郎君,我不是小老鼠,你不要打我。”
“下了暴雨,我害怕不敢一个人待着,你知道的,船上我最亲近的人只有郎君了。”她偷偷抬眸,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漾着水光,继续小声地为自己的举动辩解,“我只想和郎君在一起,只要一点点的床角就够了。”
未婚夫睡的地方足以容纳下十个她,她又瘦又小占一个角落休息妨碍不到未婚夫的。
萧焱的目光看向她比划的小小角落,眉峰微动,果真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也许刚好可以让人缩身躺下来。
可是,凭什么?大善人他已经做过了,小可怜未免太会得寸进尺。他的眼神蓦然冷下来,此时此刻若是在宫里,胆敢偷偷摸摸爬上他的床,她的尸体都已经凉了。
“出去!”他把少女的手腕捏住了一个红印子,毫不客气地将人赶到帷幔外面。
“郎君,我们是未婚夫妻呀,迟早都要睡在一起的。”余窈不愿意轻易放弃,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指尖勾住了未婚夫的一片衣角,企图用两人的婚约让未婚夫回心转意。
奈何男人神色漠然,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无情地甩开了她的手。
帷幔重新阖上,余窈的怀里还抱着那只迎枕。
她无精打采地转过身,突然,一道惊雷轰隆隆地劈开了天空。
暴雨如注,余窈害怕地全身都在颤抖,可未婚夫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她,于是,她只好委屈巴巴地依偎在了帷幔边的那根柱子上。
风浪暴虐的夜晚不仅只有咆哮的雷声还有恍若火焰的闪电,黑暗的船舱被照亮的时候,她的嘴中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一声一声,很奇怪,夹杂在震耳欲聋的响雷中,萧焱听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小可怜被区区几道雷吓哭,脸色阴沉地抿直了薄唇,额角的青筋也跳了几下。
再然后,他迈着长腿下床,快而准地抓住了少女的衣领,将人拎到了过于宽敞的床榻上。
“接下来,你若再闹腾,我一定掐断你的脖子,将你丢下船。”萧焱平静地盯着少女细嫩的脖颈,眼中迸出了凶光。
余窈忽然就从空空荡荡的帷幔外面到了未婚夫的床榻上面,她高兴都来不及,根本就没察觉到命悬一线的危险。
快速地挪到早就看好的角落,她重重地嗯了一声。
只要肯让她和未婚夫待在一起,她什么都会乖乖的。
随着余窈蜷缩身体躺了下来,这处密不透风的空间中重新恢复了沉寂,男人阴着脸看她,没过多时,收回了视线。
夜色中,巨大的船只静静地泊在码头,暴雨几乎没有断过。
余窈再听着雨声,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抱着迎枕,她不知何时睡着了。
一夜过去,雨还在下。
辰时不到,船舱外有人在走动,萧焱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帷幔之内的光线依旧很暗,他垂头定定地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女子,神色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