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林惊雨闭着眼,顿时困意全无,脸又染上红晕,想就此当一条死鱼。
水她也不喝了,渴死她算了。
萧沂瞧见她红脸,不明所以蹙了蹙眉,“脸红什么,一条肚兜罢了,反正该看见的也都看见了。”
林惊雨睁开眼,也不顾腰和手臂酸不酸了,爬起夺过茶杯,尽数喝下。
然后把杯子还给萧沂,又倒下将被子盖过头顶。
“喂,别憋死啊。”
“憋死算了。”
“本殿可不想传出克妻之名,届时哪个姑娘肯嫁给我,我寻谁去,与你人鬼情未了?”
“好啊,到时候给我多烧点纸钱,再来顶凤冠。”
死前当不了皇后,死后她也要过一把瘾。
萧沂一笑,她当真是死了也不忘钱财权利。
林惊雨睡过去,萧沂真怕她憋死过去,伸手替她拉下被子,瞥了眼她酣睡的模样,而后望向窗外。
山寺已过,红日依旧,湖面波光潋滟。
他闻了闻风,已无那令人燥热的浓香,只有淡淡秋莲香。
像是湖岸秋莲丛的,又像是林惊雨身上的。
*
萧沂的马车在河岸,日上高头,枫叶尚绿,风一吹沙沙作响,斑驳了阳光,拂在青衣男子和红衣女子身上。
衣裳是萧沂叫人寻来的,她不常穿红,可以说从没穿过鲜艳的衣裳,皆以素净淡雅为主,一时有些难以习惯。
林惊雨慢吞吞跟在萧沂身后,她睡了一上午,睡了个大饱,此刻异常清醒,但清醒的代价是更能感知身体的酸痛了。
以至于她上马车时,抬不起腿。
她只得抬头看马车上的那个瘸子,“你扶我一把。”
萧沂一愣,他扫了眼自己的腿,“貌似我才是个瘸子吧。”
林惊雨红了红脸,“我痛。”
萧沂顿时明白,他挽起袖子伸手,抿了下唇抱歉道,“怪我。”
“你闭嘴。”
林惊雨脸颊滚烫,她把手搭在萧沂手上,萧沂温柔地把她扶上马车,还替她拉起帘子。
一切尽数看在木二眼里,木二不知为何出来的是林二小姐,更匪夷所思殿下和林二小姐关系何时这般亲密了,让人臆想飞飞。
萧沂察觉到视线,望向木二,“本殿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木二摇头,他觉得作为属下还是有必要提醒主子,于是他小声道。
“殿下,林二小姐虽是林大小姐的妹妹,但姐夫与小姨子终是有别,殿下这样若被人瞧见,是会叫人说闲话的。”
萧沂若有所思点头,“确实如此。”
林惊雨还没过门,如此确实不合礼数,但又想到昨夜荒唐之行径,此刻的礼数显得有些可笑。
“木二,你去支些钱出来。”
“属下遵命。”
萧沂私下有大片产业,但为掩人耳目,平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拿出来的,木二猜想肯定有大事要干。
他又疑惑又激动问,“殿下此次支钱,是为什么。”
萧沂轻描淡写,“成婚。”
这,应该也算大事。
木二惊喜,“殿下与林大小姐这般快?”
“不是林大小姐。”
“啊?”
萧沂伸手触碰车帘,“是林二小姐。”
木二傻了眼,迟迟缓不过神。
萧沂正要掀开帘子,想起什么又转头问,“哦对了,让你买的伤药买了没。”
木二从腰间取出瓷瓶,双手奉上,“殿下是又受伤了吗?”
“算不上伤。”
萧沂自嘲,他全身上下唯一添的伤,是昨晚林惊雨在他身上胡乱抓的指甲痕,他凝望着瓷瓶,想起林惊雨昨晚那双哭个不停的眼睛,以及今日她一动就皱眉的模样。
“比起我,倒是里面那位主伤得更严重。”
萧沂掀了帘子进去,独留木二在外面又傻了眼。
他想起林二小姐方才的样子,并无大伤,除了脖子上的红痕,和看起来有些行动不便。
木二忽意识到什么,他张着嘴。
没料到他家殿下平日瞧着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私下里竟是这种禽兽,简直令人发指。
*
马车很快至林府,这一路上二人都沉默无言,马车宽敞,两人之间坐的距离也能隔两三个人。
直至下车前,萧沂递给林惊雨一个瓷瓶。
林惊雨问,“这是什么。”
“这是伤药。”萧沂瞥了眼林惊雨脖子上的红痕,又一路往下,虽有衣裳遮着,但他脑海里还是会浮现昨夜海棠碎了的模样。
“我让木二买的,涂了能缓解疼痛。”
林惊雨低着头接过,“多谢。”
她的脸似今日的衣裳一样红,萧沂注意到她的裙子,像一朵虞美人绽放。
“你穿红色,也挺好看的。”
“多谢。”
萧沂扬了扬唇,“林二小姐何时这般客气了。”
林惊雨捏着裙子抬眸,她白了萧沂一眼,“不谢。”
对了味,萧沂一笑,“好了,林二小姐,林府到了,我们就此别过。”
林惊雨忍着酸痛,夺帘而出,好在探枝一直守在林府门前候着。
她将林惊雨扶下,瞥了眼自家小姐脖子上的吻痕,欣喜道:“小姐,成了吗?”
“嗯,算成了。”
林惊雨往林府走。
“那太子会娶咱姑娘吗?”
“应该不会。”林惊雨摇了摇头,“但三皇子殿下会。”
“啊?”
探枝傻了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林惊雨走进堂屋的院子时,郑小娘正在里面撒泼哭喊。
她跪坐在地上,小妇人年纪了,还哭得梨花带雨。
“我自知我身份不好,但咱妉妉怎么着也是尚书府千金,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能平白无故丢了清白,皇子又如何,我话糙理不糙,他与我们妉妉行了那等事,就要对我们妉妉负责。”
郑小娘一手拧着帕子抽泣,一手拍着地,“妉妉怎么着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一把屎一尿一手拉扯大,我这个当娘的,就算哭着跪到皇宫,也要给她博个名分。”
门外的林惊雨听后,扯了扯嘴角,她怎不知小娘还有一把屎一尿把她拉扯大这回事。
主座的林章安吵得头疼,林家有皇后和林琼玉在宫中就够了,他不想再搭一个女儿进去,落得个攀附皇室的名声。
可一听郑小娘要闹到皇宫去,他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他此生最好面子,如此不是叫人笑话,他以后还怎么在朝堂抬起头来。
“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
郑小娘憋屈,只敢小声喃喃,“我妉妉的清白重要,还是老爷的名声重要。”
在此阵营上,姜芙难得与郑小娘一致,她愁着将林惊雨嫁出去,不管嫁给谁,别碍着她家婉婉就好。
她叹气道:“好了,郑小娘你也别闹了,叫人听去多有损林家脸面,皇后已同意我们家的庶女嫁给三皇子殿下,估计过几日就会向陛下请旨。”
姜芙又给林章安倒了杯茶,“老爷,这是皇后与陛下的旨意,皇命不可违,老爷就随了去吧。”
林章安抿了口茶,他闭了闭眼,“罢了罢了,就再嫁一个进去,”
门外,林惊雨本想设个法子叫她那个“淡泊名利”的老迂腐父亲低头,但如今,郑小娘这么一闹,姜芙在旁边一唱,也没她什么事了。
林惊雨转身要走,身后忽响起姜芙的声音。
“你又在偷听长辈讲话。”
林惊雨懒得辩解,她缓缓一笑,“嗯,母亲又要教导我?”
姜芙实在不喜欢这个庶女,但毕竟自己是林家主母,庶女出嫁,她理应教导。
想着林惊雨日后就离开林府了,她语气也没有往日那般冲。
“你日后入宫断不可行此偷听之行径,宫门深似海,离三皇子殿下派往封地还有好一段日子,你在宫中要懂规矩知礼数,事事谨慎小心,切莫再出乱子牵连林府。”
她难得这般心平气和与自己说话,林惊雨低了低头,“妉妉知晓了。”
姜芙见她温顺,清咳一声,“好了,你回去吧。”
林惊雨抬脚之际,姜芙的声音又响起,“林惊雨,你这辈子都别想爬到婉婉头上,太子妃之位,皇后之位,都是婉婉的。”
姜芙一笑,望着林惊雨如视蝼蚁,“郑小娘这辈子都斗不过我,她的女儿也是,回去以后,就安分守己,别学你娘痴人说梦了,麻雀永远是麻雀,变不成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