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琼玉脸一下子刷红,捏着帕子又羞又怕,还要担心地匆忙去扶林惊雨。
“妉妉可有伤着,痛不痛。”
林惊雨抬手摆了摆,“无碍。”
她仅是摔一跤,未动及筋骨,自觉得无碍,倒是林琼玉和眼前那个男子,看着有事。
林琼玉择夫君,喜欢谁,什么样的,她不干涉,但若是要此等偷偷摸摸才可相见之人,定是难以拿到台面上的,她倒还是要管管。
林惊雨问,“阿姐,他是谁。”
林琼玉低着头,支吾道:“是……是户部侍郎,张竹允张大人。”
张竹允?林惊雨蹙眉,这名字十分耳熟,她望向眼前那个男人,他局促不安低着脑袋。
林惊雨想起早被遗忘的事,她见过他几面的,说来此人还是一早郑小娘和姜芙给她挑的夫婿。
听闻家境贫寒,家中有一瘫痪老母,还欠了一屁股债,且有一妻子都死了七年之久。
总而言之,不是良配。
林惊雨问,“阿姐,你喜欢他?”
林琼玉绞着帕子点头,“嗯。”
“夫人她会同意吗?”
说完林惊雨都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此桩婚事,连当初的她都极力抗拒,更何况姜芙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一手培养,金枝玉叶养大的女儿嫁给一个清贫官,还是个鳏夫。
林琼玉握住林惊雨的手,“妉妉,阿姐求你,此事你莫要告诉母亲。”
“所以,婉婉你是要私奔吗?”
林惊雨很少这样直呼林琼玉的小字,其实林琼玉也就比林惊雨大了几天,但按照礼仪尊卑,她一直唤她阿姐,除了很小的时候,她嫉妒阿姐,讨厌阿姐的时候这样唤她,以及此刻,她恨铁不成钢时。
林琼玉慌张解释,“我只是伤心糊涂了,才这样说,若我私奔了,便是弃林家不顾,阿娘也会因此伤心,婉婉是万做不出的。”
说着林琼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那个叫张竹允的男人忽然道:“婉婉,我张竹允决不会带你私奔,叫你抛弃千金小姐的身份,远离父母亲人和我过日子,我要和你在一起,便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光明正大在一起。”
而后他又朝林惊雨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觊觎的林大小姐,林二小姐若是想告诉林夫人,我张某也不拦着,但还望林二姑娘莫要让林大小姐的名声受影响。”
林琼玉拦住张竹允,狠狠拍了下张竹允的胳膊,“你莫要再说了,妉妉胆子小,你吓着妉妉了。”
张竹允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听极了林琼玉的话,小声道:“抱歉,吓到你妹妹了。”
林惊雨见二人如此,觉得自己像根棒打鸳鸯的棍,她无奈扬了扬唇,“阿姐放心,我与林夫人水火不容,没工夫跑到她眼前拉家常。”
“多谢妹妹。”
林琼玉说完,张竹允也跟着拱手拜道:“多谢林二小姐。”
林惊雨瞥了他一眼,她并不是个会给外人甩脸色的人,她叹气,还算有礼温和道:“你不必与我道多谢,我希望你能像方才那翻话一样,和婉婉三书六礼,光明正大在一起。”
“这个是自然的。”
“还有,林夫人定然不会轻易同意张侍郎以如今的官职娶阿姐,我虽没权干涉阿姐的婚嫁,但还是得说道说道,林家的姑娘,不愿做扶君青云志的贤妻,等你什么时候步入青云,再什么时候够格娶阿姐。”
林琼玉拽了拽林惊雨的袖子,“妉妉,我有数的。”
“阿姐。”林惊雨无奈叫了一声,她自嘲她与姜芙万般不对付,但在这一点相同,同样看不上没钱没权的男人。
张竹允拱手,“林二小姐的话张某谨记,张某定当努力升官,等能给林大小姐幸福的生活之时,再娶林大小姐为妻。”
林惊雨点头,“但愿张大人说话算话。”
张竹允走后,林惊雨和林琼玉又说了会话。
“今天郑小娘在,阿姐插不上话,还没问你在宫中过得如何,三皇子殿下待你好吗?”
林惊雨随口答:“宫中吃穿不愁,他待我,还不错。”
林琼玉点头,“那便好。”
“那阿姐呢,那个张竹允待阿姐好吗?阿姐当真要嫁给他?”
林琼玉沉思片刻,握住林惊雨的手,郑重道:“他待我很好,我也是真心想嫁给他的。”
林惊雨不放心又问,“阿姐想好了?万一他是个品行不端之人,故意接近阿姐,博得千金小姐欢心,攀附权贵妄想一飞冲天之人。”
林琼玉叹气,“妉妉,阿姐相信他,就像当初妉妉相信三皇子殿下,义无反顾要嫁与三皇子殿下一样。”
相信萧沂?
像她一样。
林惊雨觉得堪忧,更是惴惴不安,可说到萧沂她又想起什么。
“阿姐,天色不早,我便不与你说了,殿下还在门口等我。”
林琼玉温柔地拍了拍林惊雨的手,“也好,早些回去,天要凉了,莫要着凉。”
与阿姐告别后,林惊雨寻着记忆走在回去的路,走着走着她才发觉方才摔到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好在大门快到。
天入傍晚,寺庙秋蝉凄切鸣。
林惊雨提着裙子仔细脚下的路,待她抬眸时,她望见远处青墨锦袍的男人,正是萧沂。
而他身前站着一个人,在向他行礼。
那个人眼熟,正是方才假山后的张竹允。
她走近,听见二人在谈话。
“殿下,河港那批货物以及我们的人入长孙氏在永州的营点,张某都已安排妥当。”
男人的眸看不透,似在思着棋,他微微颔首。
“有劳了。”
“都是张某该做的。”张竹允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殿下,还有一事,方才林二小姐撞见了我与林大小姐幽会,我怕她会说出去。”
“你暂且放心,本殿会看住她,再且本殿知她心性,凡牵上她阿姐名誉的事,她不会说出去。”
张竹允松了口气,又问,“那殿下设计与林大小姐的事,是否要与林二小姐说。”
萧沂眉心微动,望了望天。
“不必了,她无需知道,省得麻烦。”
张竹允抬手,“那在下便告退了。”
寺庙又归寂静,萧沂背着手,起风了,天开始变冷,林惊雨还未回来。
罢了,去寻寻她。
他踏出屋檐之时,见林惊雨慢吞吞走过来,萧沂皱眉,“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本殿还以为你摔了不省人事,想着要去寻你。”
他低头忽瞥见林惊雨掌心血红的伤口,他走了两步握起林惊雨的手,眉心蹙了蹙。
“还真伤了。”
林惊雨昂头,注视着萧沂的眼睛,“张竹允,是你的人?”
萧沂一愣,颔首道:“嗯,他是我的人,他想升官发财,我帮他得偿所愿,他帮我做事各取所需罢了。”
萧沂又道,“你偷听?”
林惊雨抽出手,扬唇一笑,“我若是不偷听,还不知道张侍郎是殿下的人,是殿下下在我阿姐身边的棋子,借林家的势力,助殿下得偿所愿,殿下不愿告诉我,是怕我坏你好计是吧。”
“是呀,殿下自然怕我知道。”她自嘲道:“我告诉过殿下的,动谁都不能动我阿姐,我可以嫉妒她,但我不许任何人伤害她,她是个纯善痴傻之人,身边不容居心叵测之物,贫官张竹允不可以,身为皇子的殿下也不可以。”
萧沂望着悬在空中的手,又收回,他凝望女子满眼的质问。
“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卑劣之人。”
“不然呢,我宁愿阿姐嫁的是太子,至少太子纯善,是个良配。”
萧沂嘴角溢出丝无奈,“看来,你此刻是后悔极了嫁与我。”
“难道不是吗?这桩婚事,纵然于坊间而言是天作之合,是大喜良配,于人前你我琴瑟和鸣,只羡鸳鸯不羡仙,但我与殿下都心知肚明,这桩婚事倒霉透顶,你我都是自私卑劣,贪慕虚荣之人,被迫绑在一起,数着日子等死,你拥不了权势复仇,我嫁不得储君。”
她步步逼近,指着萧沂的心脏,“殿下扪心自问,不也恨不得现在就与我和离,恨不得自己就娶了阿姐吧。”
萧沂低眉,清冷的眸子黑沉,寂然握住林惊雨的手,他怒极反笑,“是呀,巴不得。”
“殿下,皇妃,该……该回去了。”
木二见二人迟迟不回来,于是自己动身寻来,却见二人争吵,他不知所措站着。
萧沂松开林惊雨的手,淡然二字,“回去。”
“我不回去。”
她站在原地,视线冷凝。
“我今晚要回林府,将一切告诉阿姐,我绝不会让殿下得逞。”
萧沂的目光在林惊雨的脸上停留片刻,骂了一句,“蠢货。”
便甩袖而走,木二左右为难,最后叹气朝林惊雨道:“三皇子妃,您别生殿下的气,他这人平时看着温润,实际也倔,但过会就好,一会我再来接皇妃。”
“不必了。”
见林惊雨斩钉截铁,木二只好作罢。
林惊雨望着马车莫在烟雨里,天又下起雨,她叹气,只好顶着雨回林府了。
正准备跑出去时,张竹允撑着一把油纸伞过来,朝她招手道:“林二小姐。”
见是他,林惊雨蹙眉,“你来做什么。”
张竹允支吾,望了眼后面,那是萧沂离去的方向,林惊雨顿时明了。
“你想当他的说客就闭上嘴。”
张竹允赶紧摆手,“我不是殿下的说客。”
“那你是三皇子的人。”
他为难片刻后,点头道:“我确实是三皇子的人,在替他办事。”
“你倒是不避讳。”
林惊雨淡笑着点头。
张竹允见林惊雨平静的模样,他走上前要给她打伞,林惊雨忽而揪住他的领子,目光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