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萧沂觉得林惊雨今日话真多,亦如悬崖上那个聒噪的少女,她双目水灵灵的望着他。
窗外的风大了,冬日里的风干燥,又响,呼啸在耳畔,拍打着窗子,摇曳声响瘆人。
林惊雨耸了耸肩,她觉得有些冷,“殿下,天冷了,我去关下窗。”
她起身要走,拽着裙子抬起身之时。
月光皎皎,萧沂失神摸上她的脑袋,亦如当年摸上她乱糟糟的头发。
“林惊雨,好久不见。”
林惊雨一愣,身僵在原地,手中拽着的布料松开。
“嗯?”
第38章 第 38 章
他方才说什么, 好久不见。
林惊雨不明所以,“什么好久不见,我与殿下不是日日相见吗?”
她眉心微动, 萧沂的手还触碰在她的脑袋,林惊雨撑着下巴手搭在他的膝盖上,靠近萧沂柔声一笑, “难不成, 在殿下心中, 妾身已然成一时不见如隔三秋之人。”
她眉角微扬, 一颦一笑温婉动人,与那个在悬崖上干巴巴的小豆苗相比, 简直难以联想在一起。
倒还是有些相似的, 性子一样倔。
以及,一样爱哭。
萧沂微微俯下身,浮光掠过他高挺的鼻梁, 他抬起林惊雨的下巴, 仔细端详, 以及眼睛,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变的。
他轻笑道。
“只是忽然想起, 曾有个人问我,长大后还会再见面吗?”
青梅竹马?被迫离别?儿时约定?
林惊雨昂着头,她的下巴还被萧沂掐着,她猜想萧沂是想纳妾了。
她不恼, 反而饶有兴趣问, “不知是殿下的哪个红颜知己, 殿下不用顾及妾身,妾身大度贤惠, 愿给殿下开后院,也好做个伴陪我。”
她问,“哪位妹妹如此荣幸呀,能入殿下慧眼。”
林惊雨不知,到底是哪家女子如此倒霉,竟叫萧沂这狗眼看上。
萧沂脸沉了沉,他收回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
萧沂望着林惊雨茫然的眼,牵起嘴角顽劣道:“三皇子妃当年在悬崖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着实有些难以想象。”
林惊雨顿了片刻,想起些埋在记忆里的片段,惊讶抬起身,“竟是你!”
她想起儿时,祖母死后,她又被姜芙冤枉,于是独自一人跑到悬崖上哭泣。
那时年幼无知,遇到了个人。
三言两语,哄骗她一起去死,如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她以为只是儿时一道匆匆的浓墨重彩,却不曾想那人竟是萧沂,此刻近在眼前。
“原来当年拉我一起跳崖之人,竟是殿下。”
林惊雨不可思议道,萧沂微微蹙眉,“林惊雨,你这血口喷人的本事愈发厉害了,当年明明是你央求着我一道死。”
“妾身当时才九岁,哪知什么生死,当年是殿下哄骗我西方极乐世界有多好,我才生了要跳崖的心思。”
“你自己无知,莫要怪我。”
萧沂顿了顿,“倒是比先前要聪明了些。”
她答:“那是,吃的苦多了,自然也聪明了。”
“确实,懂得装软示弱,叫人心生怜爱,尤其是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湿漉漉的,叫人想掐一掐看是否能掐出水来。”
他这番话说得恐怖,林惊雨抿了抿唇。
她又靠近,“当初可是殿下告诉我,眼泪亦是一种手段。”
萧沂抬手斟了杯茶,“确实好手段,当时不曾想,叫你用在了皇兄身上,叫我好生难防。”
“殿下以后不必防了,因为往后,妾身只会用在殿下身上。”
萧沂放下茶,转头看向林惊雨,男人双眸幽幽,晦暗不明。
“那么,更得提防了。”
“殿下真会说笑,妾身是殿下的妻子,哪需防着。”她再次抬眼,目光与之相汇,月光一片照得她瞳眸清亮,宛如琉璃珠子,水润柔情,我见犹怜。
她扬唇一笑,“殿下是防着我进入殿下的心吗。”
“是呀。”
萧沂颔首,微微俯身注视她那双勾人的眸,道:“像三皇妃这般没有心的人,倘若进入了人心,那便真是场胆战心惊的祸事。”
林惊雨眼一弯如弦月,淡笑道。
“那妾身努力努力,叫这祸事成真。”
*
翌日清晨,是个年三十。
旭日东升,纱帐上金光浮动,屋外雀鸟鸣声里,还有人声。
萧沂抬手揉了揉额头起身,他见榻边没人,窗外倒是传来林惊雨的声音,窗户纸模糊,可见她匆忙的身影。
探枝端着水进来伺候,见萧沂醒来,她行了行礼。
“平身吧。”萧沂拖着睡袍走向水盆,他又瞥了眼窗外,她身影来回。
于是萧沂叫住探枝,“你家小姐现在在做什么。”
“回殿下,小姐在搬花。”
“搬花?”
萧沂走出门,见林惊雨抱着盆栽,指挥木二搬花。
“你是要将墨竹轩变成花坊吗?”
林惊雨转头,见萧沂双臂交叉,身姿颀长,长袍在金光下波光粼粼。
“还都是些未开的……兰花。”他望着鱼贯而入的兰花,怕是把花坊里的兰花都搬来了。
“殿下,妾身想了想,既然雾夫人爱兰,那就多搬点兰花装饰院子,叫旁人看看,除了兰妃,我们也爱兰。”
她一脸无畏,叽叽喳喳说着。
木二昨日替林惊雨捏了一整晚的汗,今日见三皇妃无恙,本已是万幸,可今一大早,三皇子妃又张罗着搬兰花。
木二小心翼翼抬头,观察自家殿下的神色,背后直冒冷汗。
男人沉默不语,目光在林惊雨嘴角的笑意上停留片刻,点头道。
“行,都搬吧。”
然后转身进屋,见此,木二这才松了一口气。
*
入春时节,雨也连绵,梨花漱漱,湖边好风景无数。
“齐哥哥,我前阵子送你的护膝怎么样。”
萧珠跟在齐旭后头,见着心上人,眼睛笑得弯起,满眼皆是他。
“还未用。”
齐旭冷然道,少年扎着高马尾,一身锦袍束腰,遮住了常年肌肉,显得清瘦。
齐旭撑着一把伞,皇帝诏兄长商议军事,他跟随入宫,闻湖边风景,闲来观赏,眼下兄长应已好,他也该早些去与兄长会合了。
却不曾想杀出个难缠的公主。
小公主道:“齐哥哥这冬已过,天已转暖,再不穿就浪费了。”
那护膝是高傲公主,一针一线亲手所缝,虽针线变扭,却也是被扎的两手冒血珠,坚持不懈做的护膝。
只为了给心上人,叫他冬日里不冻着膝盖。
他却道:“浪费便浪费了,叫下人再做一个就是。”
他急着走,萧珠不依不挠道:“下人怎能比得上本公主亲手做的。”
她追上去,“齐哥哥,你明日有空吗?”
“没空。”
“那后日呢。”
“后日也没空。”
萧珠思索,“那不如今日,齐哥哥你好久未入宫了,陪阿珠说说话好不好。”
“没空,我一会还要和兄长奉陛下旨意去校场练兵。”
“校场有什么好去的,我一会跟父皇说一声,叫父皇免了。”
齐旭忍无可忍,因臣子公主身份,他敬她,不敢有所违抗,不敢拿着家族性命顶嘴,除了在阿雨一事上。
但此刻不论情爱,他转头厉声,“殿下,忙烦您安生些,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小公主没见过齐旭气愤的样子,弱弱道:“那我不跟父皇讲了。”
齐旭往前走,萧珠继续跟上去,“齐哥哥,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林惊雨,她现在已经是我三皇兄的妻子了,你就别惦念她了。”
他走得太快,萧珠跟不上,努力加快脚步却因雨天路滑,一下子屁股坐进泥坑。
她啊得一声,齐旭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