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哥哥,我痛。”
她紧蹙着眉,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模样她装过太多次,已然无效。
“公主不要演了,狼来了太多便没意思了,臣还有急事,便先走了。”
他转身就走,独留萧珠在雨中。
萧珠愤愤捶地,忘了雨后石子显露,掌拍在地上划了一道血痕,痛得她眉头拧成麻花。
雨不断下,萧珠怎么喊齐旭,他都不肯回头,渐渐的,心尖人的身影消失在连绵细雨里。
为和齐旭撑一把伞,她打进园子就屏退下人,谎称独自一人游玩,不巧碰到了雨。
这湖园在冷宫旁,除了附近的墨竹轩,冷宫里的疯女人,便再无可救她的人。
萧珠又气又委屈地哭了起来,她打四岁落水时,齐旭救下她起,她就喜欢上他,缠在他后头,放下公主之姿,她知道他不喜欢他,没关系,她可以慢慢等。
后来,他喜欢上林家那庶女,也没关系,她是公主,她可以把他抢过来。
却适得其反,齐旭越来越讨厌她。
她不明白,好像在他面前,她越来越狼狈。
春雨微凉,渐渐打湿了萧珠的裙衫,她蜷缩起抱着膝盖,哭得越来越委屈。
直至视线里出现一双淡蓝色绣花鞋,地面暗了一块,有物遮挡住不断落下的雨水。
以及一道轻声曼语,像春日里清凉的细雨。
“公主哭得那般狼狈,真叫人心疼。”
萧珠抬头,见一张温婉带笑的脸。
她不喜林惊雨,怒道:“你来做什么。”
林惊雨无奈叹了口气,抬了抬手中的伞,“做嫂嫂的,给小姑子撑伞。”
萧珠撇过脸去,不屑道:“我才不要你给我撑伞。”
林惊雨微微一笑,她俯下身,望着萧珠缓缓开口。
“殿下想让齐二公子喜欢上你吗,我可以帮你。”
让齐旭喜欢上她。
萧珠抱着膝盖一愣,“真的?”
“真的。”林惊雨道:“毕竟有一件事殿下不得不承认,齐二公子从前喜欢的是我。”
萧珠听此,气愤道:“那又如何,你还不是嫁给了我三皇兄。”
林惊雨双眼微眯,无可奈何道:“是呀,还不是嫁给了三皇子。”
春雨寒凉,萧珠打了个喷嚏,纵然以往,她在林惊雨面前嚣张至极,但此刻不得不承认,她现在狼狈不堪,她搓了搓手臂,衣衫单薄,冷得厉害。
“公主的衣裳都被雨水浸湿了,墨竹轩就在不远处,若公主不介意,便先穿我的衣裳。”
萧珠死要面子,她从前与林惊雨不对付,此刻让她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便罢了,可还要受林惊雨怜悯,她拉不下脸。
可无奈,寒风瑟瑟,她又打了个喷嚏。
“太子临行前,叫我与你三皇兄照顾好你,你若有个差错,我与你三皇兄也无法交差。”
林惊雨伸手,“你若生了病,风寒易染人,又得几日见不着齐旭。”
“我是你的皇嫂,对小姑子好,应该的。”
她声音柔柔的叫人不可拒绝,恍若真是她的皇嫂。
萧珠望着林惊雨向她伸出的手,犹豫片刻,握住她的指尖。
*
墨竹轩,窗外雨连天,萧珠穿着林惊雨的衣裳,双手握着萧沂给她泡的热茶。
萧沂坐在她的斜对角,他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看着很好说话,可她与这位三皇兄不太亲近,甚至十岁前,她都不知还有个三皇兄。
以至于此刻,她缩着脚不知该说什么,心想林惊雨去哪了,怎还未回来。
她无聊地环望四周,布置皆素雅,家具陈旧,比起她华丽的宫殿,显得寒酸了些。
加之这墨竹轩近靠冷宫,未免太偏僻了。
“三皇兄都已成婚,怎还不出宫开府,二皇兄在外都有七八个宅子了,比我还多一个,整日里嚣张至极,叫人恨得牙痒。”
萧珠想到她这个三皇兄不受宠爱,许是父皇忘了,于是她道:“改日里,我向父皇说说。”
萧沂一笑,“不必麻烦皇妹,为兄觉得,这墨竹轩僻静,也清静,住在宫里,也时常能给皇祖母请安。”
“也就你们二人能在皇祖母那无聊的地方待了。”
门吱呀一开,萧珠转头,见林惊雨端着一盘东西走来。
她坐到萧沂旁边,萧珠的对面。
盘子上皆是些药膏纱布,“方才见你的手出血,我给你上药,包扎一下。”
林惊雨先向她伸手,萧珠犹豫片刻,把手放上去。
见肉里还夹着石子,林惊雨先拿了镊子,“有些痛,你忍忍。”
萧珠点头,紧闭着眼,林惊雨见她害怕的模样,手尽量放轻。
她给她缠上纱布,“好了。”
萧珠睁开眼,摸着自己的手。
“这些天别碰水,还有这些药你收着,也可以备不时之需。”
林惊雨续续说着,萧珠抬头眼睛如小鹿一眨,她接过药,“多谢皇嫂。”
萧珠正要收回身,林惊雨忽抬手道:“等等。”
萧珠一愣,一脸茫然,只见林惊雨靠近,指腹柔软地落在她的脸上,像春雨般凉。
女人微微一笑,温柔地抹去萧珠脸上的泥巴,“怎么这般不小心,泥巴还沾在脸上呢,像个小花猫一样。”
萧珠脸一红,低下头去,“我不是小花猫。”
“好好,不是。”
林惊雨失笑,忽然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轮到她一愣,她转头望向手的主人。
“还说人花猫,自己不也是。”
萧沂擦去她脸上的药渣,应是方才捣药时沾上的,他收手又用帕子慢条斯理擦去。
“不许说我是花猫。”林惊雨微微瞪了他一眼。
“好,不是。”
他喝了口茶,嘴角若有似无一抹笑意。
萧珠双手握着杯子,望着二人噗嗤一笑,“外面都说你们琴瑟和鸣,如今一看倒像是打情骂俏。”
她叹气,“嗐,见你二人如此恩爱,我也就放心了,方才还担心你们是装装样子的,实际是对怨侣,还好不是,不然我晚上难安,愧疚得睡不着觉。”
林惊雨一笑,可不就是怨侣,只是她不明白萧珠的话,“公主此话怎讲,又不是你的缘故。”
萧珠张着嘴,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低着头尴尬一笑。
“其实那日,是我调换皇兄的和三皇兄的行程,然后叫来母后和林夫人捉奸的。”
林惊雨一顿,“还真是你。”
“此事是我缘故,但这不也弄巧成拙,你二人如今不也很好。”
林惊雨神色勉强,苦笑点头,“确实……很好。”
萧珠凑近头,“皇嫂,你快教教我,是如何轻易地俘获我两位皇兄的心,让我学学,我好用在齐哥哥身上。”
“好啊。”
“那皇嫂现在就教我。”萧珠睁大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全神贯注,“皇嫂先说说之前是如何让太子哥哥喜欢上你的。”
忽然窗外连绵雨声里混着一道轻咳,萧沂抿了口茶,目光不经意与萧珠对上。
萧珠心领神会,“天色不早,本公主先行回去了,等明日我再来寻皇嫂。”
她匆匆离开,林惊雨一愣,她本要细细讲来,如今只能望着跑出去的萧珠道一声,“记得撑伞。”
屋内又归寂静,直至萧沂冷不丁一问,“你真要胡闹,帮她追求齐家二公子。”
“怎么,你这么快便要树立起兄长的身份,担心起妹妹来了,还不许别的男人靠近?”
萧沂转头,严肃道,“太子走前,将她托付给我,我这个做三皇兄的,总要管管。”
“殿下放心,我亦是她的皇嫂,总不可能害了她,况且我在这宫中无聊,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萧沂皱眉,“我不是人?”
“殿下是男子,有些事,男子懂什么。”
萧沂偏过头去,不懈一笑。
“你若闲得没事干,可以寻太后抄写经书,讨太后欢心。”
林惊雨倒了杯茶,吹了吹茶面,波澜阵阵。
她扬唇一笑,眸中晦暗不明,“哪是闲得没事干,武将之中除了长孙氏便是齐家为大。”
“因齐旭那档子事,齐家一直对我耿耿于怀,倘若公主与齐旭一成,不仅冰释前嫌,还会念我几分好,于殿下也是有益的。”
齐家已有齐公和大公子立于朝堂,在前线冲锋陷阵。至于齐家小儿,比起功名利禄,齐家更想让齐旭做长宁公主的驸马,一是不必在前线出生入死,二来与公主结亲,齐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只是这门好亲事,却因齐旭喜欢林惊雨而不得了之。
而她此行,给少女思春排忧解难只是虚浮外表,给齐家卖份好,获得齐家人的青睐才是主要。
萧沂转头望着她无辜的样子,她方才那般好心,原是装出来的,连他都要被她骗了,更何况天真至极的萧珠。
萧沂讥讽一笑,“原是带着利益,我还真以为你要贤良淑德,做起好皇嫂。”
“是公主求我的,殿下可不能怪我,我也算是助人为乐,让她得偿所愿。”
林惊雨放下茶,抬头望向他,“况且我这身招数无用武之地,脑子似要被猪油蒙住,四肢都要懒得散架,有人想学也是好的,我也可以动动筋骨脑子,总不能招数都用到殿下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