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道:“但我不会告诉你她的名字。”
望着秦霁初期望的神情,她恨铁不成钢道:“你是秦家嫡子,含着金钥匙出生,怎能娶一个低贱女子,阿姐要为你寻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家室品行容貌皆要最好,我们霁初是宝,只有如玉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们霁初。”
秦霁初自小受全家人的宠爱,林缘君这个阿姐也不例外,秦家大公子是父亲与原配生的,她自小与之不亲,秦霁初是娘亲与父亲的血脉,亦是同她最亲的人,他自小跟在她屁股后头长大,做阿姐的自然盼着他寻个好亲事。
况且,秦家的产业,林缘君不想将其落入原配之子手上,娶一个低贱女子,怎能帮他争夺家产。
秦霁初自小就知其用意,但他没那心思争,除了武术,家人不让之外,他才识谋略样样高于兄长,心如明镜。
但,他不争。
“阿姐你说远了,我只是觉得那女子实在有趣,想结识一下。”
秦霁初道:“而且阿姐,大夫说了,我活不过二十岁,娶妻就算了,省得糟蹋人姑娘,我呀有一群红颜知己就够了。”
他没命争。
他俊逸的脸上浮起一层愁容,眉稍蹙了蹙,却又认命似的叹气。
林缘君捏紧帕子,百感交集于心头,大夫说过,她这弟弟薄命。
她喃喃,“再等等阿姐,等我替他办成事,他就会给我救你的法子,阿姐一定能救你。”
“阿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秦霁初已生得比林缘君高两个头。
她伸手摸上他的脑袋,扬唇一笑。
“我家霁初只要长大就好了,剩下的有阿姐在。”
第57章 第 57 章
窗外弦月当空, 芽似的一弯还能照得大地发白,月光扑进一束在书桌上,林惊雨提笔正作画。
门吱呀一开, 一双蟒鞋踩在柔软的垫子上发出细小的脚步声。
林惊雨一笑,“殿下想吓我?”
“没那么无聊。”他又折回身,坐在窗边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他从不是个会一饮而尽茶的人, 从来都是慢慢品尝。
“看来殿下今日很累?”
“可不, 秦大人以及入不了父皇席的官员拉着我说了许多话。”
“确实挺累, 不过这儿的官员倒是很尊敬人。”
“扬州离得皇城近, 低层官员不知朝中局势,当本殿身份尊贵, 是个好靠山。”
林惊雨抬眸, 阿谀奉承道:“在妾身眼里,殿下便是。”
她双眸含情,却又虚于表面。
萧沂自然不信, 只是望着她深情双眸顿了一下, 而后笑了笑, 笑意夹杂着讥讽。
“我在你眼里看见了一座大山, 但仅此于你眼里, 仅此于你。”
他在说他,亦是说她。
林惊雨不言,答案明了,继续作画, 那是一副泰山图。
萧沂放下茶, 漫不经心走到林惊雨桌前, “作画?”
“嗯。”
“倒是让本殿想到了一件趣事,今日回来时, 正巧碰见秦二公子的下人拿着画到处寻人,所画是一个仙女,但本殿怎瞧着,与我的三皇子妃有几分相似。”
秦二公子?
想必是那多情浪子随便画的。
“世间女子那般多,总有几个像的,巧合罢了。”
“哦?巧合。”萧沂目光一寸寸扫在林惊雨身上,嘴里兀自念着,“青绿绫罗裙,朱色耳坠,头戴一支碧玉簪,真巧,本殿的三皇子妃也是这身打扮。”
林惊雨停笔,那秦二公子画得果真是她。
她也不扭捏掩盖,抬眸望着萧沂的眼睛,她倏得一笑,“殿下,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他剑眉微蹙,像是在思酌她那句话,想了片刻点头,“嗯,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你也可以认为是审问。”
“审问?”林惊雨撑着书桌,低头低低笑出声,她的眼睛很亮,“殿下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怀疑妻子红杏出墙的男人。”她缓缓靠近,昂头注视着他,“殿下你吃醋了?”
她的语气像是小猫在询问,在挑逗。
直到萧沂捏住她的下巴,她才无措,却也只无措片刻。
吃醋?
萧沂抬起她的脸,“不过是想提醒你,你的情郎在京城找找就好了,我们在扬州待不了多久,你到时候分别哭得撕心裂肺,本殿可帮不了你。”
他又道:“当然你这般薄情之人,也只会是玩玩,玩玩本殿也不太赞同,你这张脸终是祸患,万一惹得秦家二公子对你情根深种,死心塌地,狗屁膏药一样撵也撵不走,本殿也不好出手帮你解决他。”
“解决?什么意思。”
萧沂眸光锐利,一字一句,“字面上的意思。”
让人寒颤。
林惊雨抬手努力扯了扯,“殿下不必帮我,妾身知道自己薄情,倒也没对人命如此薄情。”
萧沂神色微动,他松开林惊雨,眼神古怪,“你……倒也多想了,扬州刺史的公子被我杀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还犯不着为此搭上一辈子。”
林惊雨点头,“那殿下,最好如此。”
*
一大早,萧沂被扬州官员缠身,林惊雨百无聊赖,走在扬州街头,路由青石砖铺成,大小街道小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两边商铺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小姐,这好生热闹。”
探枝道,二人穿梭在人群,林惊雨她视线被一把油纸伞吸引而去,师傅正提笔在伞上画画,有鸟有花有草。
林惊雨瞧着失神,忽然她左肩被人拍了一下,她看向左边。
无人,准确来说无认识的人。
疑惑时,骤然头上哗得一声撑起一把油纸伞,林惊雨抬头,上面画着杏花,栩栩如生,像是有一枝花探出伸过她的额头。
“又见面了,小丫鬟。”
是秦霁初的声音。
“别往后看,往右边看。”
林惊雨又望向右边,“你怎么在这。”
“本少爷逍遥自在,这扬州哪都能去,女人,你是第一个有胆量问本少爷这个问题的人。”
他微微俯下身,阳光照在他俊逸的面容,那颗红痣因朱砂点上去的缘故,折射着光,更添一丝妖冶。
林惊雨皱眉,“少爷,你的痣看着要化了。”
她提醒道。
秦霁初连忙抬头捂住痣,“大胆,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本少爷提痣的女人。”
“它很有意义吗?”
“这可是观音痣,观音痣你懂不懂,不识货的土鳖。”
林惊雨懒得跟他见识,她转身去找探枝,却怎么也找不着探枝。
秦霁初望着她的背影,当她是生气了,于是追着道:“诶呀,本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这个丫鬟计较。”
“我不是丫鬟。”
“行行行,你不是。”他又问,“诶,你一个人出来逛街啊。”
“本来有两个人,现在走散了。”
“扬州这么无聊,你为什么要出来逛街啊。”
“因为无聊。”林惊雨继续道:“而且,我瞧着江南风景如画,不觉得无聊。”
“那是因为你从前在京城没见过扬州,等着本少爷带你去见个有趣的。”
秦霁初忽从身后拽住她的手,她被迫由他拉着走。
林惊雨慌忙去扯,皱眉道:“秦二公子,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有伤风化,有失体面。”
“你们京城人果然一堆规矩,顾这顾那,再者跟着本少爷在大街上走的女子多得是,百姓都习以为常,不会说什么。”
他望着她听不进去话一直乱动的手,他轻笑道:“但你我要是一直在这路上拉拉扯扯,旁人怎么想,可不一定了。”
他边说,边把伞侧向她,挡住了她的脸。
林惊雨这才镇定下来,因为伞的缘故,她看不清前方路况,唯能看见阳光穿过油纸伞,伞背为天,杏花栩栩如生,以及脚下的路。
“到了吗。”
“别急么。”
又过了一会,她听见悠扬琴声,少年酒醇的嗓音响起,“到了。”
他把伞收起,林惊雨已置身其中,她环望四周,红绸飘荡,灯红酒绿,满是胭脂水粉之气,中间有个巨大莲花台,一个个妖艳的姑娘,纤手如兰,舞蹈婀娜多姿。
从来来往往男女口中,林惊雨断断续续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因她娘从前是瘦马的缘故。
林惊雨应激道:“你带我来青楼妓院?简直有伤风化,我要走了。”
“你这说得什么话,青楼妓院多难听,此乃风月场所,名风雅楼,女子皆是卖艺不卖身的,男子都是些文人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