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明白,原来骨肉不是从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
就不会心疼。
萧沂眉心微动,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眼眶红润,却是冷然的模样。
眼底不屑,却又控制不住眼泪。
她道:“很丑是吧,是呀,我也嫌它恶心。”
窗口绿荫穿过道道金光照在屋内,萧沂迎着道道金光,视线落在林惊雨的肩膀,
他放下茶,走过去,低头在那块伤疤舔了舔,他闭眼似握着一个至宝,温柔舐吻。
林惊雨身体一颤,他握得更紧。
半晌后,他抬头,近在咫尺,林惊雨能瞧见他漆黑的双眸倒映出她的眼睛,男人抹去她的眼泪,笑意如春风。
“等回去后,尽管你闹,闹它个天翻地覆。”
他道:“反正,我给你擦屁股。”
林惊雨蹙眉,带着哭腔又气又恼,捶了下他的肩膀,“我说你衣冠楚楚的模样,能不能用词文雅一些。”
他搂住她的腰,“行,我给你兜底。”
“不需要。”林惊雨认真道:“这是我的事情,与殿下无关,况且如今这局势,殿下也不好出面,此事我自己能解决。”
“行。”
他相信她的能力。
他把林惊雨拉到窗边,让她坐下,林惊雨不明所以,“干什么?”
“作画。”
“秦霁初乱说的。”
“你别乱动。”
他执笔,蘸了蘸颜料,林惊雨皱眉,“纸呢?”
“没有纸。”
随即一道又凉又痒的触感落在林惊雨的肩膀上,她低头,入目是一瓣梅花。
“你……”
萧沂一本正经道:“别乱动,一会就好了。”
他认真执笔在她肩上画画,像是在雕刻一件艺术品,聚精会神,同时温柔得有些不太像他。
“好了吗?”
林惊雨的腰挺着有些酸,她倒下去时,一只手握住她的腰。
萧沂道:“好了。”
林惊雨低眉,见一朵鲜红的梅花绽放,遮盖住狰狞的疤痕,或许这才是原本之色。
“谢谢。”林惊雨道。
“谢什么。”他声音低哑。
“谢谢殿下替我遮盖住这道丑陋的疤痕。”
“丑陋?”萧沂指腹摩挲着她的肩头,盯着似在反复观赏,“我可一点也不觉得它丑陋,每到情浓时,我唯爱舔舐这道疤痕。”
林惊雨一愣,片刻后扬唇一笑,方才眼底的愁色褪去,调笑着打趣。
“没料到殿下有如此癖好。”她昂头,因方才哭过,双眸如浸泡过的琉璃珠子,盯着他眉尾一扬。
“更没料到,原来殿下最喜欢妾身此处。”
“那倒不是。”
他又道:“林惊雨,你说得没错。”
林惊雨一头雾水,他说得自相矛盾。
“什么?”
他目光闪了闪,唇边浮起一抹讥笑的自嘲,像是在批判自己。
“男人果真都是一个物种,得不到的,越喜欢。”
偏他又生得副清冷双眸,正人君子面,金光随着被风吹得摇晃的枝叶,浮动在他俊逸的面庞,他生得白皙,也许是因年少时不见阳光,略显病态。
林惊雨摸上他如鹰的鼻梁,她勾起唇一笑,“那妾身便等殿下荣登帝位。”
第61章 第 61 章
回京那日, 是个明媚好日。
皇上和皇后已从行宫出发,三皇子这边正整装待发,秦府门口聚了一行人相送。
就属秦霁初的嗓门最大, 备了一堆奇珍异宝,扬州特产,道是感谢三皇子妃救命之恩。
在一众千奇百怪之中, 林惊雨打开一个不起眼的梨花长盒, 拿起摊开入目是一幅画, 所画之人着神女云裳, 两手执月,仙气飘飘, 裙摆飞扬飞天之势。
只是这所画女子的脸却是她的脸。
“祝知己扶摇直上, 一飞冲天。”
林惊雨念着底下一竖歪歪扭扭的小字,无奈一笑边收起画,“这小子字丑, 心意不错, 我喜欢。”
“喜欢?”
马车上, 萧沂倚靠在窗边, 单手撑头随着马车驾驶而小幅度摇晃, 他本是睡着的,不知何时睁开眼,幽幽望着她。
林惊雨点头,实说, “其实说来, 秦霁初这人还是不错的, 虽是一个纨绔,但有忧民之心, 假以时日定然有能所作为,我听说他有经营酒楼的心思,说不定日后开遍全国,还能在京城见着。”
“那届时本殿定要好好照顾他的生意。”
林惊雨一愣,他向来置身事外,从来不关心这些,怎如今还行起助人为乐之道。
“殿下这般好心?”
他握着折扇,漫不经心道:“毕竟是三皇子妃的知己,定要好好照顾。”
林惊雨不理睬他,掀开窗帘,顾自望杨柳依依,江南好风景不停往后倒,难得出来一趟,却又匆匆回去,心中百感交集,趴着窗口轻轻叹了口气。
“就这么快离开了吗?还真有些舍不得。”
萧沂瞥了眼她的愁容,望着远去的秦府,不知在望着谁。
“是舍不得扬州,还是这里的知己。”
林惊转头,愁容变成无语,白了他一眼,“殿下说话就离不开知己二字了吗?”
“三皇子妃的知己多,遍地都是,总让人印象深刻,这刻在脑海里,不自觉就说了。”
“知己?”
林惊雨本不悦蹙起的眉又扬起,眼眸流转,撑着下巴靠在窗边,风吹起窗帘,金光摇晃在她白皙吹弹可破的脸颊。
她柔情似水,双眸含情盯着萧沂,“他们都不懂妾身,只有殿下才懂妾身,在我心里,只有殿下。”
只有他。
萧沂眉心微皱,望着女子乖巧柔顺,含情脉脉的模样,今日阳光灿烂,可见她细小的绒毛。
他伸手勾起狐狸下巴,问,“我懂你什么。”
“自然是……”
林惊雨握住萧沂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下,放在心脏的位置,“心。”
“殿下懂我的心。”她重复,且认真道。
萧沂注视着她的长葱如玉的手指握着他的手,贴近她的心脏,感受她炽热跳动的心脏。
随即,她的手摸上他的心脏。
林惊雨道:“而在这个世上,也只有我懂你的心。”
窗帘卷着金光不停摇曳,女子注视着他的眸,扬唇一笑,“殿下忘了吗,我们的心是两颗黑心。”
车内安静,她兀自道:“听,它们在同频率跳动。”
是啊。
过尽千帆,他们才是一起的。
片刻后,萧沂抬起手按住她覆在他心脏的手掌,按得更紧,他薄唇轻启,神色平淡,双眸之色却愈深。
“纵然被迫绑在一起,但林惊雨,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既然如此,就绑一辈子吧。
死死按着一辈子。
天上地下,再也找不着两颗一起跳动的心脏了。
*
回京之路沿苍江向上,林惊雨陪完皇后出来时,身后传来林缘君的声音。
“不知可否请姐姐喝一杯酒。”
“没功夫。”她继续向前走。
林缘君望着林惊雨不肯停留的背影,追上去焦急道:“姑母已无意让殿下纳我为侧妃,姐姐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她追着,不小心绊了一跤,带着哭腔喊了声,“姐姐!”
那道背影终于停下。
“好啊。”林惊雨一笑,转头饶有兴趣问,“不知妹妹请姐姐喝什么酒。”
林缘君欣喜道:“自然是好酒。”
船舱内,灯火通明,外面是河水被风卷起的声音,以及擂鼓敲响,琴音悠扬,应是二楼在奏乐跳舞,听闻此次下江南,带了几个扬州舞女和歌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