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缘君道:“看来,这皇宫又要热闹一番。”
林惊雨平静道:“皇帝岁数已高,不过是几个可怜女子,最后只能沦落至尼姑庵。”
林缘君听后,眉间一蹙,忧愁地问,“姐姐,你说我会如此吗?”
“在这皇宫,能活下来就赢了一半。”她望向她,“只要妹妹不使幺蛾子,就能好好活下去。”
“自然,有姐姐庇佑我,我定不会使幺蛾子。”
林缘君抬手,斟了杯酒,“妹妹敬姐姐一杯酒。”
林惊雨神色微动,盯着酒迟迟未喝。
林缘君一笑,“姐姐是怕妹妹下毒吗?”
林惊雨不假思索点头,“嗯,确实。”
面前人抬起酒,拿自己作证,“那我先干为敬。”
见此,林惊雨这才喝下。
林缘君瞥了眼空杯子,缓缓开口,“从前之事,桩桩件件是我的错,我也是不得已之举。”
“哦?杀我?毁我清白?是不得已之举。”林惊雨嗤笑着轻轻摇头,“真是好一个不得已之举。”
她解释,“姐姐有所不知,我所做皆是为了我的弟弟。”
“这么说,你承认之前的罪行了?”林惊雨道:“让土匪毁我清白的是你吧。”
她毫不犹豫点头,“是我。”
“砍你弟弟一刀的那个疯婆子,那一刀本该是劈向我的吧。”
她点头,“正是。”
“至于弟弟,这是什么借口。”林惊雨微微俯身凑近,“说来,让姐姐听听。”
“实不相瞒,曾有一个人许我一个愿望,只要我按照他的吩咐行事,他就会给我弟弟治病的药方子。”
林惊雨问,“你为何告诉我。”
“因为我想让姐姐庇佑我……”
林缘君望着眼前女子眼皮渐渐阖上,双手无力地要撑住桌案,却浑身软绵,摇着头脑子愈发沉重。
林惊雨阖上眼之际,听耳边一道甜美笑声。
“以及……想让你死个明白。”
林缘君望着林惊雨倒下,露出得逞笑意,慢悠悠走过去,推了推她的肩膀。
“姐姐,醒醒。”
人不为所动,软绵绵一碰又倒,林缘君贴心道:“看来,姐姐醉了,妹妹这就送姐姐回去。”
她扶着林惊雨走到另一个房间,屋子昏暗,入目是一张硕大的床,床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林缘君把林惊雨放下,伸手要去解她的衣裳。
忽得她的手腕被拽住,那只明明软绵的手,在此刻尤为有劲。
林缘君惊得瞳孔放大,“你……你没中药。”
床上人的缓缓掀开眼皮,她起身,拽着林缘君死命扭动的手,笑着观赏道:“妹妹这指甲涂得真好看,是个藏药好地方,酒本无毒,但斟酒时,这药粉轻轻一洒,我的酒就有毒了。”
她摸上湿漉漉的袖摆,蹙眉不悦:“这衣裳不能沾水,妹妹可欠了姐姐一件衣裳,不过妹妹给姐姐送了这么一个俊俏郎君,价远比这衣裳,姐姐总要补足妹妹什么东西。”
林缘君颤抖问,“你……你要干什么。”
“故,姐姐给妹妹备了份大礼,作为补足。”
林惊雨松开林缘君,迎着女子惊恐的目光,拍了拍手。
门啪得重重一开,一个高级宫女打扮,端庄严肃女子昂首走进,眉宇间满是戒律规矩。
“周……周姑姑。”
周女官抬手,行礼道:“参见三皇子妃。”
林惊雨颔首,“不必多礼。”
林缘君不可思议道:“你……你们都串通好了,就等着我落网。”
“林姑娘品行不端,构陷堂姐,杀害堂姐未遂,欲毁人清白,此等穷凶极恶之辈,老奴皆会上报给皇后。”
林惊雨颔首,“那便有劳周姑姑了。”
周姑姑欠身,转身离开。
外面忽然有人大喊,“着火了!”
林缘君捏着桌角,指尖发白,她眼睛发狠,猛地冲过去,拔下发簪扎入周姑姑的脖子,鲜血四溅,女官转头瞳孔变大,抽搐着缓缓倒地。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惊叫。
“着火了!”
“有刺客!”
“是长孙氏的人!”
“长孙氏造反了!”
“反了反了!彻底反了。”
紧接着吞没在一片凄厉的尖叫,狂风呼啸,大火熊熊燃烧滋滋作响,建筑物倒塌坠落在苍江里,寒冷的兵器交锋,划拉出刺耳的金属厉声。
林惊雨望向窗外,身后的船只皆已变成火船,一个个火人跳入漆黑的江水。
风吹起她的衣袂。
林惊雨转过头,望向眼前沾满鲜血的女子,林缘君望着窗外好风景,“天助我也。”
“你究竟是谁的人。”
“那个人还许我一个愿望,你猜,姐姐。”
她摸上林惊雨的心脏,“姐姐,你说形可以仿,但心无法仿,可是姐姐,我们的心本就是一样的。”
“姐姐,只有我们的心脏是一样跳动的,这世上再也找不着像我们一样的人了。”
林缘君一笑,猛然抄起一旁的花瓶砸向林惊雨,纵然一躲,却还是砸到颈部。
林惊雨闭眼,剧烈撞击下,痛入肺腑,整个人摇晃,大脑嗡嗡作响。
胸口轻轻一推,就被推下窗户。
求生使人清醒,她猛得一抓,一只手死死拽住窗户。
春雷照得那只手惨白。
林缘君急忙伸手去扒开她最后的稻草。
“去死。”
林惊雨拔下簪子,死死扎入林缘君的手腕,生生挑断筋脉,这一扎足以废了这只手。
林缘君痛得发出凄厉的惨叫,只得捂住血红的手,整张好看的脸变得狰狞。
扒着窗户,危在旦夕的女子发出咯咯的笑声,血珠子随同雨水落在她惊心动魄的脸上,添一丝妖冶,她扬唇,就算居下也视眼前之人为一个玩物。
她看不起她。
“你以为你赢了?”
林惊雨嗤笑,“不过是枚屠戮皇权的棋子罢了,你当真以为你背后之人,能如你所愿吗?不过是为如他所愿罢了,他如愿之时,便是你的死日,你这个蠢材,清醒一点。”
“那又如何。”林缘君怒道,望着林惊雨因雨水支撑不住滑落的手指,她瞳孔放大,目光狰狞,“今日是你的死日,姐姐你死在我的前头,且看妹妹如何完成你心中所想。”
最后一根手指松开之际。
林惊雨眸色波澜不惊,嘴角笑意反而愈深。
“我死了,必将化为恶鬼,第一个拉你身后之人下地狱,叫你分不到一杯羹。”
一字一句在狂风中清晰冷然,如今夜寒冷的江。
她身后的裙摆翻卷,与无数雨滴下坠,扑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浪花。
无人顾暇,整艘船,连着后面无数船只,不停有人落水,有血人,有火人,淹没在天连水的漆黑里。
*
扬州柳腰软柔女子妙舞,吴侬软语的江南小调之中,一个女子忽然执剑而起,冲向皇帝。
一瞬间尖叫刺耳,年迈的帝王已见怪不怪。
只是剑刺来时,一道身影挡在皇帝前头,剑身刺穿他的肩膀,鲜血沿着箭头一滴一滴溅在地上。
那人缓缓转头,“父皇。”
年迈的帝王震惊,“沂儿。”
随即刺客被制服在地。
萧沂拔出剑,跪在地上。
“快……快传太医。”
随行的太医迟迟未来,直至太监跌跌撞撞到最后爬进来跪地。
二皇子指着太监大喊,“急急忙忙成何体统。”
“陛……陛下,后面的船都着火了!老奴看见长孙氏的军队爬了上来了!长……长孙氏造反了。”
屋内一众哗然。
二皇子赶忙跪地磕头,“父……父皇,这不关儿臣的事。”
“报!陛下,我们的船也着起来了。”
紧接着,那几个柔弱的扬州女子掀了衣袍,身着黑衣,手中握着利剑,躲在暗处隐藏的刺客接连冲出,与士兵打斗在一起。
场面彻底慌乱,兵刃杀出一道道鲜血,正襟危坐的官员在地上打滚,抱头四处躲命,后宫妃子各女眷的哭喊声凄厉,响彻整艘船。
皇帝和皇后在护卫的保护下从暗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