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娇的手指下意识攥紧披帛,有些紧张道:“晋王殿下若不肯写,我便认为我和楚王没有活路,日后无论晋王做什么,我们只能站在对立面,以求自保。”
即便是他有一日贵为太子,也有被废的可能。
在登基为帝之前,李璋并不想多一个敌人。
“你要本王写什么?”他阴恻恻地开口,盯着叶娇柔嫩的红唇。
“就写——”叶娇道,“此事错在本王,叶娇无罪。”
李璋眉心紧蹙,半晌,才有些戏谑道:“‘此事’,何事?万一哪日你去烧了紫宸殿,也错在本王吗?”
傻子才给你写这个。
“晋王殿下不写也可以,”叶娇拿起桌案上那块木头,起身道,“此地距离御街很近,距离大理寺很近。我这就到那里去,既然晋王不肯放过我,那么我便以卵击石,试一试圣上信不信我。武侯们正在大兴善寺看护挑檐,圣上应该看一看,殿下是不是真孝悌。”
李璋心念电转,跟着叶娇起身,在心中估算时间。
距离随从从大兴善寺返回,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这个女人恼怒时有些疯癫,万一她真的跑去大理寺,自己则前程堪忧。而不管什么“错在本王”,若无真凭实据,这几个字也算不了什么。 梗多面肥txt+V 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写又怎样?
只要确认紫檀挑檐已毁,我就不信你能带着这张字条,安然离开晋王府。
李璋走到书案处,铺一张宣纸,龙飞凤舞写了十个字,丢给叶娇。
叶娇仔细看着,蹙眉道:“有没有错别字?”
李璋几乎被她气笑。
“你识字吗?”他问。
“认识几个,”叶娇把那张纸收好塞进衣袖,手却在衣袖中迟迟不出,走向李璋道,“我还看过大唐律,知道‘以他物殴人者,杖六十’。当然,杖打殿下六十,也不太可能。但是我一直以为,杀人就该偿命,伤人就该受罚。那么晋王殿下,你——”
她的手猛然从衣袖中抽出,那是一柄匕首。
叶娇向李璋刺去,同时低声嘶吼。
“你来尝尝肩胛断裂的滋味!”
“你来试试体内淤血、高热不退!”
“你也来卧床五日不醒!”
就算李策能咽下这口气,她也不能!为什么好人就要被欺负,为什么恶人就能为所欲为?
如果这世上没有公平,她就来讨这个公平。
叶娇一刀刀向李璋刺去,第一刀,李璋躲闪不及,被叶娇刺中肩头。他回身闪躲,拿起撑窗的窗杆,打掉了叶娇的匕首。
叶娇上手握住李璋的窗杆,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李璋闷哼一声,只觉得胸肺内似乎碎掉了什么。他咳嗽着,人也站立不稳,却也抓住了叶娇的手臂。
“原来……”晋王李璋一字一句道,“此事错在本王,是挨打这件事吗?你就不怕……”他贴近叶娇,痛苦扭曲的脸上竟然带着笑意,“你不怕你出不去晋王府的门?你这纸条,根本没机会给任何人看?”
……
第135章 他要妻子
叶娇抬头紧盯李璋的脸,她的眼中带着目的达到的笑意,带着奋不顾命的勇气,带着不屑一顾的霸道。
“走不出王府的门?”她笑得比李璋更疯,“除非殿下即刻登基为帝,否则就算你挖个深坑把我埋了,也会有人一寸寸掘开晋王府,到圣上那里讨一个公道。”
李璋毫不在乎自己流血的肩膀,他问道:“比如安国公府,比如李策吗?”
安国公府不足为惧,李策在京中的势力也不大。
“比如,”叶娇的右臂挣脱李璋,肘部后撤,结结实实一拳打在李璋腹部,闷声道,“比如魏王李琛!”
李璋踉跄着退后,扶紧柱子站定,似乎感觉不到痛意,只是恍然道:“李琛,是了,他有资格做本王的对手。你知不知道,这次挑檐倒塌,也有他的功劳?”
叶娇点头道:“他扑倒木柱,挑檐才塌。”
叶娇当时不在现场,多方打听,才问出那日情形。
李璋木然看着叶娇,微微摇头:“所以你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换我和李琛互相残杀?李策只不过是受伤而已,何必如此?”
“所以,”叶娇低头捡起自己的匕首,“殿下您就大人有大量,开开心心挨了这次打。今日之后,我和楚王都不会再追究挑檐的事,咱们扯平了。”
打了别人,还让人开心,天底下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吗?
李璋抬手抹去唇角的腥咸,看了一眼窗外。
晋王府的仆从很听话,即便这里动静很大,也没有人敢来询问。虽然这里有父皇的暗探,只要他和叶娇不说,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璋在心里权衡利弊。
如今是晋封太子的关键时刻,没有必要同安国公府和楚王为敌,也不能给李琛下手的机会。
不管是什么账,只能以后再算。
想必叶娇也是看清楚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动手。
想到此处,李璋背靠柱子,勉强站直道:“如果,本王告诉圣上,与武侯长切磋武艺,导致受伤,想请武侯长留几日,照顾伤病呢?”
他的语气是商量,脸上却带着几分嘲弄。
叶娇的脸刹那间通红。
她伤了他,所以他要羞辱她。
李璋缓缓道:“本王上回挨打,打我的人全部死净,母后才罢休。这一回挨打,总要得点好处,本王才会罢休。”
“你敢告诉圣上,”叶娇道,“我就把挑檐的事说出去。”
“值得吗?”李璋道,“你肯为了李策,死在这里,就不肯为了你自己——”
李璋说到此处,突然看向窗外,对极远处的什么人点了点头。院子里很快响起小步快跑的声音,紧接着,那个刚刚跑去大兴善寺的随从,推门而入。
见到李璋受伤,随从惊讶地张嘴,惶恐跪地就要询问,李璋却道:“说你的事。”
随从看一眼叶娇,有些犹豫。
“说。”李璋催促道。
随从这才回答:“回禀殿下,一切已经妥当,该烧的,都烧尽了。”
虽然事前便有些怀疑,但李璋还是愕然地看向几案,他缓步走过去,拿起那块紫檀木,丢在随从面前。
“烧尽了,这是什么?”
随从道:“卑职听说,叶武侯长去过柴房,想必是在灰烬里捡到的这个。来……来诓骗殿下的。”
李璋转头看向叶娇,清俊的脸上像蒙了一层早霜的寒气。叶娇只是握紧手上的匕首,显然默认了随从的话。
她不仅来诓骗,还来打他。
李璋心中窝着火,感觉不断流失的血液正让他越来越冷。他缓缓坐在几案旁,想要喝一杯水,却发现水早已放凉。
叶娇在此时道:“告辞。”
告辞?
她还想走?
理智告诉李璋就这么算了吧,认栽吧,但被人欺骗的愤怒和浑身的伤痛让他想要报复。
报复她,就算挑檐的事不提,受伤的事不提,也要报复她。
“抓住她!”李璋对随从下令,那随从纵身而起,挡在叶娇面前。
“你能打过我吗?”叶娇问。
“卑职打得过武状元。”那随从低头抽出腰中短剑,不由分说,便向叶娇刺去。
叶娇勉强避过,短剑却追着叶娇的咽喉,不管她怎么躲,怎么挡,似乎喉咙永远暴露在对方挥剑的轨迹内,避无可避。
“晋王是要鱼死网破吗?”叶娇在躲避中问道。
“武侯长言重了,”李璋道,“紫檀烧尽,你手里已经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就不要污蔑本王了。本王不会杀你,不会打你,本王只是要你照顾几日。”
至于如何照顾,当然是他说了算。
叶娇在躲避中冷笑。
“圣上已经给我和楚王赐婚,殿下这么做,置兄弟感情于何地?圣上不会同意的。”
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照顾他的伤病,等于毁掉叶娇的清白。
“所以你去求,”李璋道,“你求父皇同意。你因为误伤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一定要守着我,照顾我,就像照顾李策那样。”
“不可能!”叶娇说着,终于躲避到李璋身后。
她手上的匕首向李璋刺去,距离李璋只有半尺远,可随从的剑,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
“匕首太短,”李璋虚弱地道,“你的刀呢?”
她的刀还给白羡鱼了。
李璋转过身,一手按着自己的伤口,一手提起水壶,他缓缓起身,把水壶送到她额头处,就要把她全身浇湿。
可这个时候,院内忽然响起愤怒的声音。
“眼瞎了吗?快让本王进去!”
那是赵王李璟。
他着急忙慌地跑进来,门口挡风的布帘没有掀,就那么挤进来,用脑袋支着帘子,看着殿内三人僵持的一幕,大惊失色道:“小九快来!二哥要揍武侯长了!”
李璋脸一黑,手上的水壶收回来。
你才眼瞎吧?流血的是我,受伤的是我,这个疯女人只不过被剑指着喉咙而已。
李策到了。
他胡乱穿着衣服,衣扣系错了,腰间革带上没有坠饰,双眼通红,脸颊一层胡茬,扶着李璟的胳膊,勉强走进来,抬起双臂对李璋施礼道:“不知内人何错,让晋王以剑相逼?”
李璋站在叶娇身边,几乎要被气笑。
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