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成为真正的瑞世子妃。”苏御肯定了瑞王妃的猜想,顿了顿,又道,“我事先也不知她的意图,还是之后经夏夏提醒才发现的,这是我的疏忽,前期没有查证清楚。”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想到自己差点就被人算计,瑞王妃心下十分不痛快。
瑞王妃是个极好相处的长辈,只要不做出什么违背她底线的事情,她都不觉得有什么,顾盼今日所为已然触犯了她的底线。
苏御垂了垂眼,避开瑞王妃的视线:“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也笃定自己不会被她影响,不想她竟将目标放在了您的身上,是儿子大意了。”
苏御此言,当然只是借口。
没有将顾盼的目的告知母妃,是经过苏御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顾盼的身上,涉及了父王之死这一秘密,母妃这么些年看似活得潇洒,实则一直记挂着父王死亡的真相,在还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苏御不想让她忧心。
正如眼下,若瑞王妃没有自己发现端倪,苏御也还是想先瞒着她。
“那,那个丫鬟呢?你为何不早点处置了?”
“夏夏也是知道那丫鬟的事的,她很聪明,就是对王府还没有归属感,那丫鬟算是她唯一带入王府的东西。”苏御垂着眼,面色淡淡,“儿子留着人,是想等她彻底适应了王府之后,在自己处置。”
明知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却一句话也不为自己申辩,这其中的心结可见一斑,瑞王妃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得转移话题再问道:“那顾盼呢?这样心思歹毒的女人,还是应该早些打发出去,留在家里,保不准还会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想到自己今日对顾夏的误解,瑞王妃十分后悔。
苏御劝她:“没事的,夏夏不会怪您的。至于顾盼,儿子心里有数,您不必担心。”
瑞王妃沉默了一会儿,道:“御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母妃?”
苏御紧抿着唇,下颚弧度硬朗。
能让御儿这般避着自己……瑞王妃仿佛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流出一丝难得的迫切。
苏御见状,闭了闭眼,良久,深吸了口气,说道:“父王的死与顾盼的母亲有关。”
瑞王妃隐隐就有这方面的猜测,可真听苏御说了,还是脱力般地往后退了两步。
苏御连忙上前,扶着瑞王妃坐下。
“儿子现在还没有证据,但已经可以确定父王的死,与李清姿,还有定远侯府脱不了干系。”
“定远侯府?”瑞王妃皱眉,怎么会扯上定远侯府?
苏御点头:“李清姿和虞清,都是前朝的长公主。”
瑞王妃搭在苏御手腕上的手蓦地一紧,一截指甲生生掐进他的手腕里。
苏御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轻拍着瑞王妃的手背安抚,压低声音继续道:“这两人极为严谨,除了她们自己和心腹,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就连她们的丈夫和子女也都被瞒在鼓里,顾盼也是不知情的。”
“那你娶顾盼是为了……”瑞王妃的声音都有些抖了。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苏御说,“当初顾盼找上我交易,是一个契机,无论最后齐星礼的选择如何,我都会迎顾盼入王府。”
至于顾夏,苏御也真的有想过放手。未曾拥有的时候,放手总会显得轻易一些,但如今的他,是再也放不开手了。
瑞王妃死死地抓着苏御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苏御正对着瑞王妃,将她眼底的痛苦和心疼看得清清楚楚。
“母妃……”
苏御刚刚开口,就被瑞王妃打断了。
她摇了摇头,将目光挪到墙上挂着的大弓之上,深深地凝望着。半晌,她站起身,走到那张长弓跟前,指腹轻轻抚过弓身。
那是父王用过的弓,苏御静静地陪着母亲,没有开口,也不去打扰。他瞧着很真切,母妃的眼角红了。
每回只要忆起父王,母妃总是落泪。
这是心病,无药可医,旁人也劝解不开。
屋里一片安静。
瑞王妃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伤感过后,瑞王妃也琢磨起了正事:“你当初在慈恩寺受伤的事情,我们一直瞒着,没有对外界宣扬,今日这番,岂非
打草惊蛇了?”
想到这里,瑞王妃后悔极了。
苏御上前,笑着安慰道:“您不用担心,我本也打算放个消息引蛇出洞的,如此这般反而省事了,还留着顾盼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李清姿她们不会想到我早就盯上了她们本人,只会以为是那批被我发觉的人出了问题,若能因此引发他们内部的猜疑,于我们有利无害。”
瑞王妃细细琢磨了会儿,发现确实是这个理,便没继续说了,御儿做事,她还是放心的。
想了想,瑞王妃又问起了顾夏的事:“夏夏那边,你打算如何?”
提及顾夏,苏御的神色立马就变了,眼里仿有风暴正在酝酿。
不怒是不可能的。
她总将事情往坏里想,对自己也毫无信任可言。
苏御隐约能猜到顾夏为何这般,大抵是因为妾室的身份令她感到不安,所以才会生出破罐破摔的念头。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做的孽。
可即便心里明白,苏御也还是恼她。
她就没想过为自己正名吗?名声于女子而言是何等的紧要,说几句解释的话就那么难?
遇了挫折,说放弃就放弃,可见是真没把他放在心上。
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眼见自家儿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瑞王妃叹了口气,劝道:“你也别怪她,当时那样的情况她本也无从辩驳。”
苏御听了只是笑笑,没有多言。
“你可别跟她置气。”瑞王妃见状,不由地嘱咐道,“说到底也是你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苏御抿了抿唇:“不会的,我会同她好好说清楚的。”
“早就该这样了,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交心,你们若早些说清楚,哪里还有今日的误会。”瑞王妃看着自己高大的儿子,抬手给他理了理额发,温和地说,“母亲一直觉得你对她太好了,她以前又是有未婚夫的,所以总是担心她对你不够用心,如今好了,知道她也是喜欢你的,兜兜转转,还是你们二人,这是缘分,没有什么能比两情相悦更重要,你们以后就好好地过日子,再给母亲添几个好孙子,母亲就满足了。”
苏御轻轻点头,又多待了一会儿,说了好些宽慰的话,才起身离开主院。
苏御计划得很好,等回去了梧桐院,就马上跟顾夏摊牌。
无论是慈恩寺里的事,还是自己算计纳她为妾的真相,不能再叫她这样惶恐不安了。
可没等苏御走过后花园,定安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苏御听罢脸色一变,当即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对随后赶来的管家交代了几句,就大步离开了瑞王府。
周管家目送苏御离开,站在原地琢磨了许久,决定无视世子让他去梧桐院告知今夜不归的消息。
世子就是考虑得太周到,把什么都给安排妥了,总得让夫人也急一急才好看清自己的心意。
日将落,夜渐深,王府里的灯火都点起来了。
顾夏回到梧桐院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是王嬷嬷亲自送顾夏回的梧桐院,一开始也是王嬷嬷亲自来梧桐院接的她。
事涉王府清誉,瑞王妃并没有让太多人知情,但朱嬷嬷是个有脑子的,见周管家亲自来梧桐院搜查,还拿走主子的一些练字手稿,就猜到事情不对了。
可任她如何着急,也打听不出一点儿消息。
王府规矩严苛,这里的管事嘴巴极严。
喜儿见事情不对,当即就想出府去寻苏御,却也被人以王妃口谕拦了下来。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梧桐院里的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两人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顾夏就是在这时回的梧桐院。
“主子!您没事吧?”喜儿一看到顾夏,就快步迎了上来,抬手欲扶。
顾夏摆了摆手,淡声阻止:“我没事。”
许是因主子被带走,众人没了主心骨的缘故,梧桐院廊芜下的灯笼一直没有点起来,天际暗淡的余色在顾夏身上镀了一层朦胧的光。
飘渺如梦。
顾夏站在正屋门前,望着屋里的摆设,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顾夏有种被人重重拎起,又轻轻放下的感觉,一时手足无措。
“今日委屈您了。”王嬷嬷见状,忙上前安慰,“您好好休息,这事儿王妃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王嬷嬷也是心虚的,她没料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个结果,她们这么多人,包括王妃都被一个丫鬟给耍得团团转!
早前她来梧桐院带人时的态度可说不上好,也不知夏姨娘会不会介意。
以世子对她的宠爱,若是介意……
王嬷嬷不敢往下想。
顾夏闻声回神,闭上眼,稳了稳心绪,方转过头对王嬷嬷说:“有劳您了。”
这般客气,那应当是不介意的吧,王嬷嬷当即放下心来。
顾夏抬步走进屋里。
喜儿紧跟了上去。
朱嬷嬷还留在原地,她得问清今天究竟出了什么事。
朱嬷嬷拉着王嬷嬷不让她走:“老姐姐,到底是出了何事?我们主子怎会……这等世子回来,你让我如何跟他交代。”
王嬷嬷和朱嬷嬷是王府里的老人,以前都是在王妃跟前伺候的,两人关系极好。顾夏入府前夕,朱嬷嬷才被瑞王妃调来了梧桐院。
“世子已经知晓来龙去脉了。”王嬷嬷口气讪讪,跟着朱嬷嬷到院子里,小声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朱嬷嬷听了十分心疼,她同顾夏相处的时间虽然不久,却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
“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主子的那个贴身丫鬟就不是什么规矩人,我跟喜儿都知道,院里的其他下人也看的分明。”
王嬷嬷斜了她一眼:“王妃明令禁止不许对任何人提及此事,我哪里敢到处说?王妃当时那般禁止,也是对你主子的一种保全。”
朱嬷嬷想了想,也明白这个道理,长叹了口气。
王嬷嬷:“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回禀了。”
朱嬷嬷点头:“我也得进去伺候,就不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