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进门以来,对她最为恶劣的,除了顾新眉,便是宁婉娴和戚瑶。
宁婉娴是暗着坏,表面上人如其名般温婉娴静,可自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少在顾新眉面前挑唆,以借顾新眉的手折腾她。
戚瑶的坏要光明磊落许多,不管是骂她还是对她动手,从来不避着人,可谓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偏生……她还打不过!
太可气了!
见追不上,戚瑶干脆跑着追上来,堵在了她面前,一副趾高气昂:“跑什么!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戚玦刚挨了打,实在没心思和她争执,便恹恹道:“四姐有何贵干?”
戚瑶横着下三白的眼看她,却是抬手丢了把弓到她怀里。
“同我比试。”戚瑶不由分说命令道。
见戚玦怔怔,她下巴又抬了抬:“听玉珩说,你射艺很好,比我还厉害?”
“没有。”戚玦连忙道:“四姐武艺高超,戚府上下无人能敌,五年前就已经打赢了所有府卫,我区区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少废话!”戚瑶打断她:“你比不比!再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戚玦:“……”
见戚玦不为所动,她干脆从她手里夺了弓,又塞了把剑过来:“行,既然如此,和我打一次,若是输了,即刻就和我比射艺去!”
话音未落,戚瑶便一剑朝戚玦刺过来。
不是……她有病吧?!
但此刻逃也是不能够了,戚玦只得拔剑挡之。
可她本就打不过戚瑶,更何况此时还负了伤。
剑刃相接,震得戚玦手心发麻。
戚瑶的剑法走势霸道,戚玦连退几步,几乎只能凭借些下意识的反应去应对。
也不知戚瑶哪来的好胜心这么强,剑法狠得像是要取她性命一般。
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极强。
一个格挡不及,戚瑶的剑刃便横在她脖颈上。
她下三白的眼冰冷至极:“现在,同我比射艺。”
正此时,只听一人拊掌道:“好!”
只见戚卓身边,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几分笑,清瘦的脸上带着几分儒雅,正款款走来。
仔细一瞧,裴熠与他在相貌上有几分相似。
是靖王。
戚瑶收敛了杀气,几人连忙行礼。
只见靖王对戚卓笑道:“不成想戚兄的女儿们这般骁勇,颇有几分昭阳公主当年的风范。”
昭阳公主乃大梁祖帝之女,骁勇善战,文武双全,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
戚卓的眉头却是微微蹙着,却还是客气道:“不过是些花拳绣腿,能入王爷的眼,是这两个孩子的福气。”
戚玦悄悄观察着靖王,听戚玉珩说,靖王从前勇武过人,统帅宁州军。
多年前在和南齐的一场恶战中,被齐人俘虏,他逃出生天后,日夜兼程赶回盛京呈报南齐军机,这才让梁国得以打赢当年一仗。
只不过自那之后,他便自请释了兵权,做了个人尽皆知的闲王。
不知为何,靖王的眼神有意无意扫视着戚玦,缓缓,指了指戚玦,道:“这是?”
戚卓解释:“一个小女子罢了,不值一提。”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看了眼戚卓,她垂眸道:“臣女戚玦。”
却见靖王饶有兴致,问道:“你这剑法,是同谁学的?”
这个问题么……她也很好奇。
她飞速编着瞎话:“臣女从前在市井长大,这些不过是跟着街上那些卖艺人学的些小花招,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哦?”靖王淡淡一笑:“可你这小花招,我从前,似乎只在军伍中见过。”
戚玦心中一沉,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几重,脸上却雀跃着装傻:“兴许那卖艺人是个解甲归田的旧兵,那倒是臣女走运,竟误打误撞学了些军伍中的招式。”
对戚玦的瞎话,靖王不做评,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戚兄,走吧,刚说着要去尝尝戚兄珍藏的美酒,看这两个小丫头比试,竟差点忘了。”
戚卓附和着,同靖王一并走了,走前还回头冲戚玦轻轻摇了摇头。
戚玦心中又添了一层疑惑。
只不过,当务之急……她趁戚瑶还未回神之际,抓起琉翠的手,撒丫子跑得飞快。
跑了一阵,见戚瑶没有追上来了,她这才了琉翠的手,二人气喘吁吁。
却在一拐角,迎面遇见一个人。
“……世子?”
遇见裴熠,她也有些讶异。
却见裴熠看着她轻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弓和箭囊,道:“约好了今日要一起练箭的,姐姐可是忘了?”
“自然没有,只不过如世子所见,遇到点麻烦。”
只见裴熠今日像是仔细打扮过一番,绀青色的袍子换成了略浅一些的黛蓝,身上仍裹着那件玄色帔风,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太大差别。
她也十分奇怪,戚玉珩那般花枝招展,裴熠这么小的年纪,这样的性子,却为何总穿这些暗色?
正想着,裴熠道:“我知道你在躲四表姐,我方才便故意弄出些动静将她引开了。”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意虽浅,却颇有几分邀功的意思。
……
戚玦带着裴熠去了竹亭。
竹亭是戚家姑娘平日里读书习武的地方,戚家毕竟是行武之家,姑娘们不似寻常书香门第受拘束,若是想习武也是能学的。
此处地如其名,竹树环合,秋风习习。
共三间竹舍,分别是书斋,茶房,雅苑,窗前挂着青色纱幔,纱幔上坠着压风的缅甸玉坠子,风吹过时当当作响。
竹舍后便是一个小小的习武场,当中一个圆台,两边摆着刀枪剑戟各种兵器,最北面还立着一排箭靶。
他们便在此处练箭。
戚玦的受伤了,没能亲自拉弓,便只能口头指点裴熠。
她发现,裴熠很有天赋,力气也比她大些,只是可惜,体弱单薄,不能久练。
练习了片刻,戚玦见他额上出了些汗,便让他先歇下了,生怕他万一出汗又受寒,又要着凉。
二人寻了块宽阔的石板坐着,半边辫子被她撇到身后,原本就娇浓的长相,薄薄出了些汗后,更是白得发亮,发红的眼眦与唇被衬得愈发浓艳。
只可惜,本朝人崇尚雅致,对女子的相貌也以端方淡雅为上,譬如戚玉瑄的模样就是最好,美而不妖,恰到好处。而戚玦这样的,便是个妥妥的烟柳之貌,是个妖艳无格的狐狸相。
总之,简直是极其可恶的一张脸。
戚玦整理着弓箭,随手拨弄了下弓弦:“世子小小年纪,怎会有这些陈疾?”
她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
裴熠倒也不避讳,只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我幼时雪天受寒,一年四季都格外怕风,稍不注意,便要断断续续地病上半个月,实在折磨人,所以平日里无论严寒酷暑,便都裹着帔风。”
说罢,他又一笑:“习惯了。”
见他强颜欢笑,戚玦也只能宽慰:“世子年纪尚小,兴许慢慢调养着,过几年就好了,世子日日随我练箭,多动一动,总是对身子好的。”
“真的吗?”裴熠抬眼看她。
“真的吧,我听大夫都这么说。”
“我是说,姐姐会日日带着我练箭?”
戚玦看他,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有点晃人。
但想到靖王一家不过来此巡视,应当不会久留,便点头:“自然。”
却见裴熠咧嘴一笑,自顾自喜滋滋道:“太好了,陛下只让父亲过年前回去,那接下来的几个月,姐姐便都能带着我玩了。”
戚玦愕住,但随即,又微微一叹:罢了……她其实还挺喜欢裴熠的,至少,一点也不觉得他烦。
“世子与玉珩他们年纪相仿,又都是男儿,怎不去寻他们一道,反倒总与我待在一处?”她问。
裴熠的头发高高束着,几撮头发不安分地胡乱翻翘:“阿玦姐姐不想带着我吗?”
“怎会?”怕他多想,她飞快否认:“只不过平素厌烦我的人多了,世子这样,让我觉得有些不习惯罢了。”
裴熠却是不解:“谁?为何要厌烦你?”
这个么……她还不如回答一下不厌烦她的人有哪些呢。
正想着,却见裴熠黢黑的眼瞳骤然一缩——
“小心!”
他伸手拉着戚玦起身,因为速度太快,两个人还没来得及站稳,便双双跌坐在地。
尚不及反应,她只觉耳畔一阵风过。
定睛一看,竟是猝不及防的一支冷箭。
第10章 中秋
裴熠不是不擅武吗?他是怎么发现的?
戚玦与裴熠对视间,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顺着冷箭的方向看去,她不禁有些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