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怀疑我们是靖王的人,臣女入宫能证明戚家的忠心,那么裴熠呢?陛下会杀了他?”
却见裴臻只是勾了勾嘴角:“放心,有你这个筹码在朕手里,为了你,他不敢不忠心。”
这似乎确实是最好的法子了,没有人会死,一切仍维持现状,除了她。
片刻后,她掌心贴地,叩首而拜:“臣女接旨。”
得到满意的回答,裴臻道:“趁着天色尚早,滚吧。”
“是。”
她起身,正要退出长乐宫,却听裴臻道:“十天。”
她愣了愣,他续道:“朕最多只给你十天,十天后,自己回来。”
……
皇宫,另一处。
戚玉瑄在宫室中坐了许久,却不见人来。
她只知昨晚玉珩出了事,人人都道他打死了新科状元,她却是不信的。
而今梁女官将她带到此处,说是晏贤妃要避人耳目,与她在此处商议这事,可却贤妃迟迟不来,她愈发焦灼。
忽而,门外传来动静。
戚玉瑄焦急起身相迎,可进门的却不是晏贤妃。
她怔住,快速行了个礼:“下官尚宫局掌言,见过……见过太子殿下。”
来的人,居然是鄢玄瑞。
“不知太子尊驾在此,误入此处,多有打扰,下官告退。”
说着,她便要退出去,却被两个侍卫堵在门边,拦住了去路。
“这位……戚姑娘。”鄢玄瑞并无任何讶异,只是在她身后,眼神似游移的毒蛇一般,在戚玉瑄身上上下游走着:“姑娘怕是不知道,你误入的这个地方叫长平宫,是本宫在梁国的住处。”
戚玉瑄呼吸一窒,她回过身,面色苍白。
梁女官是贤妃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个地方?!
却见鄢玄瑞背着手,闲庭信步坐下:“戚姑娘不必害怕,本宫要见你,自然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见戚玉瑄端着手杵在原地,鄢玄瑞只微微一笑:“别这么紧张,本宫只需要你在你们梁国的皇帝陛下面前说几句话,本宫是怜香惜玉的人,不会伤害姑娘。”
戚玉瑄却只是僵着身子施以一礼:“下官乃宫庭内官,不涉前朝事务,还望殿下莫要玩笑,尚宫局还有要务,恕下官不能久留。”
鄢玄瑞沉沉笑了声:“戚姑娘,既如此本宫就直说了,本宫需要你在梁国皇帝面前,承认你父亲戚卓曾和南齐私相往来。”
戚玉瑄霎时瞪大了眼睛,满目悚然。
“这没什么的,戚家在边境多年,和南齐有往来有什么奇怪的呢?更何况现下两国议和,这是好事啊,姑娘觉得呢?”
戚玉瑄紧张到了极点,手心麻栗得几乎失去知觉,但仍是将背脊挺直了:“戚府一门世代忠良,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太子若想将此恶名扣到戚家头上,下官无论如何也不会为虎作伥!”
“别着急拒绝。”鄢玄瑞笑着起身,看着如笼中兽般呲着牙的戚玉瑄,他步步逼近。
“本宫不是梁国人,你们的皇帝不敢杀我,眼下议和在即,他也不会将此事闹大,姑娘若是担心事成之后会被为难,本宫是可以向你们皇帝求个恩典,让本宫把你带回南齐,正好替了本该去和亲的戚玦。”
看着谈笑风生的鄢玄瑞一番故作儒雅,戚玉瑄只觉恶心至极。
“正好,你这样的美人儿,本宫也很喜欢,待到本宫登基,你便是万人之上的皇妃,可比做个小小女官有前途得多,相信你会比戚玦识抬举,对吗?”
他说着,手不安分地探向戚玉瑄的颈侧,却被她惊惶避开。
鄢玄瑞的笑容收了收,微微一叹:“本宫本还想着,别把话说得太难听,既然如此,不如告诉姑娘,本宫就是要戚家人死,尤其要戚玦死,你若老老实实听了本宫的,本宫还能容你一条命,对了,还有你们家的独苗戚玉珩,本宫也可以把他偷偷带到南齐。”
说话间,他蛮横地捉住戚玉瑄的手,纵然挣扎,但她毕竟是个文弱闺秀,如何有力气挣脱习武之人?
“你既然已经进了长平宫,进了本宫的寝殿,一旦被你们梁国的皇帝搜出来,戚家通敌的罪名也算是坐实了……你弟弟犯事,你来找本宫求助,这很合理啊。”
他狞笑几声:“不管你是否按照本宫说的做,既到了此处,戚家人是死定了!唯一的区别就是,告发,你和戚玉珩活,不告发——”
他手一松,已经腿软的戚玉瑄就这么跌坐在地。
“就全都一起死!”
第152章 中毒
看着两眼空洞的戚玉瑄,鄢玄瑞冷笑一声:“听说戚姑娘刚刚通过了贵国尚书内省的试炼,一举封官,可见姑娘是个聪慧之人,又这般貌美出尘,难道就甘心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结束了?”
他叹了口气,循循善诱着:“还有戚玉珩,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如今在梁国的前程算是彻底毁了,纵使活下来,也只能亡命天涯,听说他可是你们家的独子……这么一个百年大族,可惜啊,就要断送在今日了,不过也不算绝境,有才学之人,去了南齐之后,自然还是能有一番天地的。”
戚玉瑄垂首,看不清眼里的神色,沉默着。
“姑娘不如仔细想想,一会儿梁国皇帝的人找到此处后,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这不难选,可莫要让本宫失望,也莫要让此刻巴望着你的戚玉珩失望。”
……
宫门外,晌午已过。
或许是因为今日尚未饮食,戚玦只觉得自己筋疲力尽,腿脚虚浮。
不由得,心里也涌起股不安。
她回身望了眼高高的宫墙,片刻愣神后,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回过神来,随后马不停蹄回到了戚府。
戚府的大门外,姜家人仍旧闹着,见戚玦来,更是巴不得冲上前将她拿下。
没等姜家人伤及她分毫,叙白就和几个府卫挡在她面前,将她护到了戚家的门楣下。
而戚瑶亦在此处,她和叙白一样,守着戚府大门大半日了,她只是瞥了眼戚玦,并未与之多言语。
虽不见裴熠,但他带来的人仍旧在此,除此之外,李子桀和刑部的人也在。
戚玦和他对视一眼,只见李子桀不动声色点了下头。
她这才松了口气,想来戚玉珩此刻已然拿着李子桀准备的假官籍和路引,被裴熠悄无声息送出城了。
而也是这时,传旨太监也到了。
一直在叫骂的姜家人闭了嘴,府中的戚家人也不得不出来接旨。
太监宣道:“忠勇侯戚玉珩,于昨夜误杀新科状元姜昱,朕深感痛心,今据法合诛,削其忠勇侯之爵,罚收食邑,查封宅府并赏赐,贬为庶民,由刑部收监,钦此!”
听闻旨意,姜家人总算露出几分畅快。
这个结局,于戚玦而言是意料之中,但确实顾新眉不能接受的,她俯身而泣,迟迟不肯接旨。
“戚玉珩何在?为何不出来接旨?!”那太监问道。
“公公。”却见戚玦道:“戚玉珩自昨晚犯事之后,戚家上下就不曾见过他,他亦不曾与家人联络,许是自己藏匿起来,我等一概不知。”
“呸!”姜家为首者怒不可遏:“定是戚家藏了人!若是戚家不把人交出来,我姜家就……”
“就如何?”戚玦反问道:“大梁律例可从未说过,杀人之罪要诛连全家,我戚家上下虽无官身,但毕竟是良家子,姜家要用私刑不成?”
转而,她又对传旨太监道:“公公,戚家出了这么个祸害,臣女只觉颜面无光,深以为耻,若刑部抓到了人,臣女巴不得陛下将人砍了,好替戚家清理门户,又何必冒险包庇?臣女奉父命代管全家,理当替戚玉珩接下这道圣旨,刑部也好趁早抄了家,免得耽误了缉捕戚玉珩的时辰。”
说罢,戚玦低头伸手。
那太监怕是也少见这种情况,片刻犹疑后,还是把圣旨交到了她手上。
一声令下,李子桀的人一哄而上,涌入忠勇侯府。
其实戚玉珩封爵后的赏赐,加起来还没戚府在眉郡产业的一半,抄了就抄了,只不过,这爵位毕竟是当初戚卓用命换的。
忠勇侯府的匾额被长枪挑着砸落在地,四分五裂,这场面……看着多少还是有些辛酸。
戚家人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一群人又是搬又是砸,这大半年所有起居的痕迹,都这般被踏在脚下,就连戚珞的那盆昆山夜光牡丹也被砸了个粉碎。
阿雪缩在绿尘怀里,戚玫就捂着耳朵扑在戚玦怀里。
就连素日要强的戚瑶,看着也红了眼圈。
李子桀站在门边,他瞥见戚家几人里,那道纤薄如纸的身影,与她们一起彷徨瑟缩着,终究不忍。
他走上前去,递了方帕子给她。
却见戚珑只是惊惶着抬头,满是泪痕的双眼,在和他对视一瞬后,又飞快转开,没有伸手去接。
他不语,只是闷闷叹了口气,讪讪将手收了回来,搓捻着帕角……这滋味真不大好受。
……
没了住处,她们便只能暂时到裴熠的那间宅子容身。
靖王妃听闻此事,忙差人送来了一应日常用度。
戚玦满心惴惴,兀自走到了这宅子的阁楼,却猛然发现,此处可以窥见忠勇侯府的风吹草动。
她大抵猜到了裴熠今天为何能那么早赶来。
裴熠……
她又想到他了,如果没有他,只怕她此刻会更焦灼。
思绪纷乱间,她揉着额角。
算计他们的人是谁?靖王吗?
难不成此番周折,就是为了让裴臻处置了戚玉珩?
可戚玉珩毕竟年幼,也不过是个榜末的进士,纵然死了又能如何?
或者说,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裴臻疑心戚家?
说到这个,裴臻怎么突然就疑心戚家了?甚至,连她控告姜家舞弊,他都丝毫不信?
这太反常了……或者,是裴臻身边有什么靖王的人,在今日之前,对曾他说了什么?
宁婉娴?
戚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可宁婉娴在裴臻心里,只怕没有这么重的分量。
眺望着远方,戚玦眉头紧锁,万里无云的天一色碧蓝,蓝得人心里烦躁。
而身后,三个丫头正收拾着屋子,她们见戚玦在此处发着呆,还以为她打算今后就宿在这阁楼了。
“靖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碎碎念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