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玹宽大的手掌抚过纪云栀的后脑,然后撑在她的颀长的后颈。他低头凑到纪云栀的耳畔,低声:“回去再亲。”
纪云栀抵在他胸膛的手僵在那里。
她觉得陆玹这话好没道理!好像是她非要亲他不可似的!她、她……她明明只是礼尚往来!是他莫名其妙不分场合地乱亲!
纪云栀抬起眼睛瞪陆玹,却在四目相对时,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马车突然停了,长河在外面道:“二爷,到了。”
纪云栀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是要回京,可才坐了这么一会儿马车,明显不可能回到京城。
“先在别院住些时日,等你的脚伤好了,我们再回家。”陆玹道。
他抱着纪云栀下了马车。
大概是因为心虚,纪云栀完全将脸埋进陆玹的胸膛,不去看言溪和月牙儿他们几个,怕他们从她的神情看出些什么来……
直到陆玹将纪云栀抱进屋内,纪云栀才将脸从陆玹的怀里抬起。
言溪推来轮椅,陆玹将她放在轮椅里。
纪云栀垂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呢喃句:“外面风真大。”
然后她立马垂下眼睛,假装随意地摆弄着搭在腿上的薄毯。
陆玹吩咐言溪查看纪云栀的脚踝,看看需不需要再热敷一会儿。他俯下身来,手搭在纪云栀轮椅的扶手上,对她说:“我出去一趟,晚上用膳不用等我。”
纪云栀若无其事地点头,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陆玹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始终没抬眼看他。
陆玹走了很久,纪云栀才彻底缓过来。她试探着晃了晃脚踝,有些疼。她站起身来,单腿朝窗口蹦。
月牙儿瞧见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小跑过去扶她。
“不用,就几步远。”纪云栀双手撑在窗台上,让月牙儿帮她将窗户推开。
她好奇地从窗户往外望去。
月牙儿想了想,问:“二奶奶要是无聊,我推您出去转转?来的时候您可能没注意看,小院挺漂亮的!”
“有梅林吗?”纪云栀问。
“有的!来的时候我远远瞅见了一片红呢。”月牙儿道。
纪云栀点头。她没有立刻去梅林,而是等用过晚膳,把自己的胃口喂得又暖又饱,才让月牙儿给她拿来斗篷,推她去梅林。既然陆玹说要在这里住到上元,那她想去摘一捧红梅,放在屋里添点雅致。
月牙儿推着纪云栀去了梅林。纪云栀坐在轮椅上仰着脸四处瞧。这里的梅林应当有人打理过,可并不像每一日都被人精心打理,虽然不够精致,却别有一番肆意生长的趣味,瞧上去生机盎然。
“那支,摘那支!”纪云栀伸手指。
月牙儿搬来一旁的石块,踩着去够枝头的红梅,将红梅摘下来递给纪云栀。
纪云栀在梅园里待了没多久,腿上已经堆了好些梅枝。
“好像足够了!”纪云栀摆弄着怀里的红梅。可因为还没有将这梅园逛完,她没肯这就回去,而是让月牙儿继续推着她往梅林深处去。
一道月门出现在视线里,月门另一边似乎是一个比较小的小院。
“进去吗?”月牙儿询问。
纪云栀正摆弄着梅枝,她抬眼望向月门,刚好看见陆玹和谢临从月门迈出来。
纪云栀愣了一下,赶忙放下挡着半边脸的红梅,解释:“随便转转,就走到这儿来了。”
陆玹望一眼她比怀中梅还要娇妍鲜嫩的脸颊,收回视线,道:“没事。我正要回去。”
陆玹朝纪云栀走过去,月牙儿识趣地让开,让陆玹来推纪云栀的轮椅。
谢临挑了挑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立刻跟上去,一起往外走。
“哥,宋濂那边怎么办?”谢临一边问,一边打量着陆玹的脸色,想知道他是不是想避开纪云栀谈论这些。
“他那未来岳丈如今是栽了个大跟头,全家都保不住了。他嘛,恐怕也要受牵连。昨儿个宋濂还在为他那糊涂的未来岳丈四处走关系。”谢临感慨道。
陆玹随口道:“退婚自保。”
谢临点点头,道:“是该这样。只是听说宋濂和他那未婚妻自小就认识,感情甚笃。瞧着他如今为未婚妻家里四处奔波的样子,恐怕不能这么轻易割舍。”
“糊涂。”陆玹语气里全是不赞同,“他再这么溺于儿女情长是置自己的仕途不顾,也是置自己家族不顾。”
纪云栀低着头,摆弄着放在腿上的红梅。
她听着陆玹和谢临的对话,大概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智告诉她,陆玹说得一点错都没有。趋利避害是明智的选择,何况牵扯到自己的家族。那位宋濂确实应该与未婚妻一家割舍得干干净净。
可是人总是很难完全客观,身份的缘故,让纪云栀不由生出丝居安思危之意。
或许,如果有朝一日她出了事,或者纪家出了什么事情,陆玹也会很干脆地割席。
这也没什么不对。
纪云栀揪着红梅,一朵开得娇艳的红梅被她从花枝上揪下来。
纪云栀从一大捧红梅中,挑出好看的几支,精心插放进单鹤立云端的细腻瓷瓶里。
陆玹坐在一旁看她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摆弄了半个时辰。她摆弄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
放在窗下的红梅赏心悦目,弄花的人也让人瞧着心旷神怡。
“热水都准备好了。”月牙儿一边说,一边从衣橱里给纪云栀翻找换洗的衣裳。
纪云栀被推进浴室门口,门槛挡着轮椅进不去。纪云栀站起身来,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月牙儿进去。
言溪正在浴室里摆放沐浴要用的一干物件。她将高低两个踩脚凳紧挨着摆放在浴桶旁边,她蹲下来去擦上面的水,以免本来就腿脚不便的纪云栀再滑倒。
纪云栀斜靠着一张椅子,低着头宽衣。
月牙儿在一旁叮嘱:“您一会儿尽量别让右手手心的伤碰到水了,会疼的。”
纪云栀点头,将脱下来的衣裳搭在椅背上。
月牙儿弯下腰正要帮纪云栀解腰带褪裙裤,陆玹从外面进来。
陆玹瞥了一眼高低错落的两个踩脚凳,道:“你们都出去吧。”
言溪立刻放下手里的巾帕退出去。
月牙儿冲呆愣的纪云栀眨了下眼睛,笑着退出去。
陆玹走到纪云栀面前,见她呆站着,以为她手上疼,他弯腰去解她的腰带。他几下子就将纪云栀身上的衣服褪了个干净。
他打量着面前的纪云栀,目光从上到下,徐徐地走。
纪云栀靠着椅子,一手搭在椅背上,她不自觉地攥紧,攥得指节发白。感觉到陆玹的目光,好似他的目光游过的地方,她身上都要被火燎了一遍。她尽量忽视陆玹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二爷,扶我进去吧。”
陆玹这才回过神。不过他并没有搀扶纪云栀去迈浴桶,而是直接将纪云栀打横抱起。
悬空与拉近的距离,让纪云栀整个身体都不自然的紧绷起来。她甚至连伸手去攀他的肩都没有,已然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里了。
陆玹抱着纪云栀转身朝浴桶走去,他低着头,视线光明正大地打量着怀里的纤柔颤玉之躯。
纪云栀满心只有一个盼头,那就是快点将她放进水里去!好在浴室里地方不大,陆玹抱着她走了几步就走到了浴桶旁。
纪云栀刚想松一口气,陆玹却抱着她在高一些的踩脚凳上坐下。他一条腿支起踏在矮一些的踩脚凳上,另一条大长腿伸直,将纪云栀放在腿上。
纪云栀睁大眼睛,愕然望着陆玹。
看着她杏眸里慌乱的神情,陆玹抬手,用指背抚过她的脸颊,自上而下,动作缓慢。他的指背抚到纪云栀的下巴,转而轻捏着,抬起她的脸。
“说好了回来继续。”
言罢,陆玹的吻落下来。
陆玹的吻向来慢条斯理,耐心十足,并不会过于莽撞与粗鲁。纪云栀在最初的僵硬之后,在陆玹漫长的吻下,总是能逐渐放松下来,不再紧绷着。陆玹感受着怀里的人的身体逐渐柔软下来,她乖顺地去承他的亲吻与索取,甚至偶尔也会小幅度笨拙地回应。
她的每一次柔软回吻,都在陆玹的心里掀起一道骇浪。他必须强力克制,才能让他的吻保持优雅体面。
屋内氤氲的水珠逐渐凝聚在屋梁上,沉甸甸的水珠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从屋梁坠落。落在纪云栀又红又肿的唇上。
纪云栀抿了下唇,小声说:“浴桶里的水快凉了……”
她几乎不敢去看陆玹,颤着手在他的肩上推了推。陆玹这才于纪云栀怀里抬起脸来。四目相对了一息,纪云栀瞬间移开了目光。
陆玹有些不舍,还是抱着纪云栀站起身,将她放进浴桶里。
一进到水里,纪云栀立刻背转过身去,前身紧贴着桶壁。
陆玹伸手进水中,试了试水温,是有些凉了,他提起放在一旁的一壶热水,一点一点往浴桶里再添加些,直到浴桶里的水再次温暖起来。
浴室里很暖和,又弄了一会儿热水,暖得陆玹觉得很热。他生出与纪云栀同浴的念头,可是瞧着她扭着的肩背,恐她不愿意,只好作罢。
下次吧。
转眼到了上元节。一大早,明丽长公主去了小女儿的房间。
一室的丫鬟齐齐向她屈膝行礼,明丽长公主摆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
她走向床榻,看见赵宝荷抱膝坐在床榻角落,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样子。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赵宝荷每日将自己关在屋里里,一点精神都没有。
明丽长公主看着心疼,重重叹了口气。她在床边坐下,好声道:“婚期都已经定好了,在家里待不了几天了,就不能多给母亲几个笑脸?”
婚期?赵宝荷鼻子一息,霎时又红了眼睛,委屈地扑进母亲怀里,哭嚎着自己命苦。
“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啊!那么多人,怎么就挤我呜呜呜……谁让陆柯救我了?我又没让他救我,现在还要嫁给他,凭什么啊?他也配?呜呜呜……”
明丽长公主轻拍着小女儿的背。她也看不上陆柯,可事到如今女儿嫁过去竟成了最好的结果。她不得
不苦心劝:“陆柯也没什么不好,如今没有功名只是他还年少,今年春闱夺个状元回来,咱们宝荷不就是状元夫人了?”
明丽长公主又劝了好一会儿,赵宝荷才慢慢止了哭。
她抽抽搭搭地诉说自己的害怕:“纪、纪云栀肯定会找我麻烦的!”
明丽长公主这才明白小女儿还有这么一层顾虑。她略沉吟,沉声道:“你怕她做什么?一个无依无靠的黄毛丫头罢了,纵使她嫁给了陆玹,也不可能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母亲还没死呢!她休想拿辈分压你!到时候,母亲多给你几个嬷嬷带着,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赵宝荷心里一直有些慌。她和纪云栀的过节可是隔着一条人命啊!
再一听母亲信誓旦旦的话,赵宝荷心里又慢慢有了底。她怎么可以怕纪云栀?她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与陆玹齐名的将帅。
她纪云栀有什么?爹娘不知道躲在哪个山沟沟里!
“好了。”明丽长公主伸手去抹女儿脸上乌七八糟的眼泪,“别忘了今晚和陆柯的约,咱们宝荷也好几天没出门了,出去好好玩。”
一提到陆柯,赵宝荷脸一垮,顿时又觉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