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姝努了努唇,“四哥才是猪。”
沈翊揉了揉她的脑袋,“进屋吧,猪耳朵都吹凉了。”
“四哥的耳朵比我的大。”闻姝伸手去够他的耳朵。
两人笑闹着进屋洗漱,院子里的焰火也就停了下来。
对于他们来说,新年好似也没什么特别,彼此都没有亲人,过年依旧冷冷清清,但夜里睡觉,两人交颈而卧,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大年初一,沈翊先醒,一低头望着怀里呼吸清浅,睡颜安静的小姑娘,低眸亲了亲她的唇畔。
醒来能亲到心上人,似乎也没什么好求了。
闻姝睡得不熟,沈翊一动她就醒来了,但还是困,闭着眼睛说:“四哥,要先去给母亲上香。”
新年的第一个礼,要给母亲,然后是兰嬷嬷,最后才入宫。
沈翊温暖的掌心揉了揉她的脸,“好,你还可以再睡一刻钟,我叫人准备早膳。”
“嗯。”闻姝闭着眼睛点点头,赖在床上迷糊了会,才睡眼惺忪地起来。
洗漱,穿衣,先去了祠堂上香,兰嬷嬷还没醒,闻姝便将准备好给兰嬷嬷的压祟钱给了伺候她的丫鬟,从兰嬷嬷那回来才用早膳。
今日又要盛妆,月露竹夏等一大早就来候着了,闻姝笑着说:“等从宫里回来,叫王爷给你们赏一封厚厚的利市。”
“赏,王妃娘娘都发话了,必须重赏。”沈翊换好了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
“谢王爷王妃赏。”月露等人喜笑颜开,手脚愈发麻利。
岁旦节的热闹不比昨夜的少,街道两旁满地的爆竹纸屑,香烛的气息飘满了定都上空,沿街商铺皆关门闭户,回家过年,往往要年初六才会开张。
下了一夜的雪,但宫道上干干净净,一点积雪也没,可见宫里头的洒扫有多尽心。
两人先去了泰平殿给皇上请安,然后去魏皇后的坤宁宫,再到魏太后宫中拜访,最后还去了一趟柳贵妃处,这一轮走下来,闻姝都有些累了,这还是坐着轿撵,要是走路,不知要走到何时。
大年初一,都盼着新年平顺,倒没谁找不痛快,就是魏皇后也没刁难两人,忙着和瑞王妃带进宫的瑞王庶长子逗趣,虽说只是庶子,可一直养在瑞王妃膝下,魏皇后常见,倒也有几分脸面情。
从柳贵妃处出来,两人没去别的地方,径直前往筹办宫宴的宫殿,已经来了不少官员,这次章氏和闻娴在,但闻妍不见踪影,魏鹏程去世,闻妍得给魏鹏程守孝,不宜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章氏和闻娴瞧见两人来,低下头,想当没看见,但昌国公带着世子前来给燕王燕王妃贺岁,闻娴也就不得不跟着。
从前昌国公与瑞王交好,想同魏家分一杯羹,但近些日子瑞王大不如前,昌国公便有意转投燕王,问安勤快了些。
可沈翊心里还记着昌国公世子妄图纳闻姝为妾之事,因此对昌国公不算热络,昌国公也没退却,上次沈翊受伤,还送了不少补品到燕王府,知道燕王宠爱燕王妃,其中夹带了不少给女子赏玩的金玉之物,这是讨好之意。
越是这样,越叫闻娴难受,如今连公爹都要腆着脸巴结燕王,她这个不受宠的儿媳妇,在闻姝跟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而闻姝根本没空管闻娴心里是如何想的,因为忙着和她交际的官宦女眷太多了,多的是笑脸相迎的,闻姝才懒得将时间浪费在闻娴身上。
乐明公主一到,趁着魏皇后还没来,闻姝寻了个借口,带着乐明公主去了后边园子里赏梅。
“皇嫂有事和我说?是阿飞出事了吗?”乐明公主也是通透人,虽说自己曾救过闻姝,但平常闻姝并不与她来往,其实这样才好,她和闻姝走得越近,越叫魏皇后不喜。
“莫忧虑,听王爷说乔侍卫在北漠做得很好,腊月随军抗击北戎,立了功,年后能升校尉,”闻姝引着她到角落,看了看左右无人,“今日有件与你有关之事。”
乐明公主听见乔飞升迁,肉眼可见的喜悦,“皇嫂请说。”
闻姝也就不拖拉,“过些日子,楚国皇室有意与大周联姻,如今宫里待嫁的公主只有你与信国公主,你得早做打算。”
“联姻?”乐明公主脸上的笑容散去,“信国公主是嫡出,皇后定是舍不得,那不就只有我去和亲。”
闻姝拍了拍她的手背,“王爷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中意的人家,最好尽快定下来,定了亲,和亲也就轮不着你。”
乐明公主垂眸,看着枝头上绽放的红梅,心口乱了,“没有,我、我不能成亲。”
她要等阿飞回来啊。
“为何?”闻姝偏头看她神色慌乱。
乐明公主挣扎了片刻,索性说道:“不瞒皇嫂,我与阿飞两情相悦。”
闻姝讶然,怔了片刻,公主与侍卫,这两人身份地位犹如天堑,怪不得乔侍卫要去战场杀敌,这是唯一能成全两人的机会。
“那就遭了,”闻姝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得想个别的法子躲一躲。”
乐明公主更急,她太明白和亲是什么下场,尤其是在两国关系随时可能崩裂的情况下,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她不能去。
除了定亲,还有法子能让她躲开这次和亲呢?
“皇嫂,”乐明公主灵光一闪,忽然攥住闻姝的手,“我有个法子。”
“我想以为国祈福的名义,请求父皇允准我前往寒山寺带发修行三年,不知可行得通?”
第069章 祈福
“这个法子不够保险。”临近半下午, 宫宴散去,闻姝和沈翊上了回王府的马车,才将乐明公主的法子告知于他。
沈翊摇头, “自古以来除了被贬斥没有公主去寺庙修行的, 皇上不一定会答应。”
“况且,寒山寺太近了, 届时要和亲,把人喊回来不就得了, 即便皇上允诺了三年,可那又如何,改口不过是小事。”
闻姝也觉得有些不靠谱,只是:“乐明公主与乔侍卫两情相悦, 公主大抵是想等乔侍卫在战场建功立业,下嫁于他,定亲行不通, 修行也不成, 那可如何是好?”
“乔飞想在北漠立下足以尚公主的军功, 起码得几年后。”沈翊最初就猜到些许, 他心中有深爱之人, 最清楚带着爱意的眼神是怎么样的,乔飞对乐明公主的眼神不算清白, 要不是乐明公主不受宠,这事别人早看出来了,哪里还容得下乔飞。
侍卫肖想公主, 哪怕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公主, 但凡被顺安帝晓得,都很可能赐死。
“容我想想。”沈翊安抚地拍了拍闻姝的手背, 乐明公主曾救过闻姝,这事他不得不管。
马车到了王府门前,罗管家有事找沈翊,闻姝就先回兰苑梳洗更衣,顶着珠翠大半日,她的脖子又僵又疼,沐浴后,忙叫月露给她捏捏。
正捏的舒服,闻姝闭着眼享受,沈翊从屋外进来,瞧见这一幕,将脚步放轻,抬手示意月露噤声,上前替换了月露给闻姝捏肩。
“咦?”一换人,闻姝就发觉了,她睁开眼,扭头看着沈翊,“四哥,你下手可比月露重多了,装得一点也不像。”
沈翊无奈地笑笑,“我手劲大,捏得不舒服?”
“舒服,你别捏了,先去用热水沐浴松快松快,忙了一日也累了。”闻姝把手搁在他的手背上,习武之人,肌肤自然不如闻姝细腻,但正是这种厚实感,叫人安心。
“不急,我又没顶着满头珠钗,”沈翊不紧不慢地给她捏着,“明日初二,大周习俗向来是回娘家,你要回侯府吗?”
“不去,”闻姝断然拒绝,“虽说父亲叫我关照姚姨娘,可只要姚姨娘无事我就不必插手,章氏想来也不会欢迎我,明日去长公主府吧。”
她和章氏早已是撕破脸皮,她与祖母也不算亲近,父亲又不在府中,回不回都不打紧。
沈翊颔首:“行,那就去拜会长公主,乐明公主这事,我有法子了。”
闻姝抬眸:“什么?”
沈翊:“方才传了消息来,先帝所葬的昭陵发生了坍塌,消息要晚些才能递到宫里。”
“昭陵坍塌那是不祥之兆啊?”闻姝蹙了蹙眉,虽说极大可能是各种各样的灾害导致的,但世人向来看重陵寝,先帝皇陵坍塌,对于百姓来说,就是不祥之事。
沈翊:“先帝驾崩也有二十年了,昭陵年久失修,坍塌也属正常,但这事要往不祥之兆上引,我已请了钦天监监正来,等明日皇上召他,让他将昭陵坍塌与大周国运相联系,需要公主前往守陵三年,为国祈福。”
闻姝笑了,“届时魏皇后定舍不得信国公主前往守陵,那只能是乐明公主前去,这个法子可比去寒山寺修行好多了。”
以为国祈福的名义去守陵,说好了三年,那便是一日也少不得,毕竟这是有关国运的大事,不能轻易中断,皇陵与定都相隔遥远,乐明公主顺理成章能避开此次和亲。
“还真是打着瞌睡送枕头来,这昭陵坍塌得也太是时候了。”解决了一个心头之患,闻姝的表情顿时轻松了起来。
沈翊捏了捏她的脖颈,“当初将那些镰州流民送往皇陵时,就特意在其中安插了几个眼线,有备无患,因此我的消息要快些。”
“痒啊,别捏……”闻姝缩了缩肩,忍不住笑起来,“四哥真是无孔不入,我都不知你安插了眼线。”
她想一面,沈翊就能想两面,这般智力奇绝,合该能走到今日,当初谁能想到给皇陵安插眼线,毕竟那住着的都是死人,可今日不就用上了。
“无孔不入是贬义,姝儿这是骂我呢?”沈翊不松手,捏着她修长的脖颈低头亲了下她的面颊。
闻姝杏眸盈盈,“我才没有,夸你呢,反正你懂这个意思就行。”
屋外,凌盛喊了一声“王爷”。
沈翊松开闻姝,“钦天监监正来了,我去书房,等我回来用晚膳。”
走前,沈翊还亲了闻姝一口,好不腻歪。
闻姝抬手抚了抚面颊,笑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打算去榻上躺一会,再起来安排明日给义母的年礼。
昭陵坍塌之事到了深夜才传到宫里,此时已宵禁,宫门也落钥了,因此次日一早,顺安帝急召钦天监韩监正入宫。
时值新岁,发生昭陵坍塌之事,顺安帝头都疼了,一刻也耽误不得,生怕此事处理不好,引得百姓传些鬼神之说。
昭陵坍塌之事传开,坤宁宫自也知晓,但魏皇后对此并不上心,后宫不能干政,昭陵坍塌于朝堂好似也没什么影响,她就不在意,今日是初二,向来是出阁女子回娘家的日子,她是皇后,不便出宫,只能多添了些赏赐,让人送回魏家。
坤宁宫的首领太监常和裕脚步匆匆进来时,魏皇后才将赏赐叫人送出宫去,正端着玉盏吃燕窝润润喉。
“娘娘,出大事了。”常和裕躬身走到魏皇后身侧,面色焦急,“昭陵坍塌,皇上方才召了钦天监韩监正入宫。”
“怎么了?”魏皇后不以为意,“昭陵坍塌,召见钦天监也不稀奇。”
常和裕急道:“韩监正测出此事于国运有碍,想要化解,需得有皇室之人诚心诚意在皇陵守陵三年,为国祈福,且要身份越贵重越好,身份贵重当是皇嗣,可皇子不便前往,那不就是嫡出信国公主最为贵重!”
“什么?”魏皇后手一抖,玉盏从指尖滑落,一碗燕窝尽数倾倒在地衣上,染出一片深色。
“娘娘小心!”常和裕连忙吩咐宫婢来打扫,护着魏皇后起身。
“皇上怎么说?”魏皇后再不复方才的淡定,眉眼间已见急色,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去守皇陵呢?皇陵苦寒,信国公主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楚。
常和裕躬身道:“皇上暂未下定论,娘娘可要早做打算。”
魏皇后往外看了眼,才初二,大过年的,正是好时候,怎么皇陵就坍塌了呢?
“决不能让信国去,皇上不是还有一个公主。”魏皇后当机立断,“走,咱们去泰平殿。”
泰平殿里,韩监正才离开不久,顺安帝听闻皇后求见,撇了下眉,“请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魏皇后有求于人,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顺安帝抬眼,“免礼,这个时候,皇后怎么过来了?”
魏皇后上前几步,走到龙案旁,“皇上,臣妾听闻昭陵坍塌,十分忧心,想着去太庙为列祖列宗敬香祈福,先来给皇上请安。”
“皇后有心了。”顺安帝点点头,“正好,朕也有件事要与皇后商议。”
魏皇后心中一紧,面上有些忐忑,“皇上请说。”
顺安帝叹了口气,“方才钦天监监正和朕说,此次昭陵坍塌,事关国运,这才开年,朕忧心不已,为了国运昌隆,朕打算派个公主前往皇陵守陵三年,为国祈福。”
皇上才三个皇子,祈福这样的事,定然是舍不得让皇子去,也就只能是公主前往。
不等顺安帝点信国公主的名,魏皇后便道:“皇上,为国祈福本是大事,臣妾不敢推脱,可信国年纪尚小,从未离开过臣妾身边,臣妾着实舍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