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信国到底是朕的嫡出公主,身份最为贵重,乐明的身份低了些。”顺安帝哪能不知道魏皇后舍不得信国公主,其实派哪个公主去,他并不在意,乐明公主与他也不算亲近,只是纯粹想给魏皇后找点不痛快,毕竟瑞王解除禁足一事,魏太后也叫他不痛快。
魏皇后见皇上的语气和缓,可见这事有转圜的余地,她上前挽着皇上胳膊,娇声道:“皇上若是嫌乐明的身份低,不如就将她记在臣妾的名下,做嫡出公主便可。”
不过是一个虚名,比起将亲生女儿送去皇陵,这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瞧着倒不错,只是身为嫡出公主,信国就要被乐明这个姐姐压一头了,怕是委屈了信国。”顺安帝亲昵地拍了拍魏皇后的手腕。
顺安帝忽得想起先前魏皇后百般求了他将乐明下嫁给魏家,怕是惦记着乐明的封地,这要是叫乐明做了嫡出公主,往后封地更多,也是祸患,这样想来,让乐明去皇陵三年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三年之后,魏家也该不复存在了。
魏皇后趁热打铁道:“皇上心疼信国,便更不能让信国去皇陵,离得那样远,皇上届时想信国了该如何是好。”
“也罢,朕自然是更心疼皇后所出的嫡出公主,记名就不必了,就叫乐明去吧,这事由你操持,钦天监算得初六是好日子。”顺安帝温和说道。
“臣妾谢皇上,一定操办妥帖。”魏皇后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去,眉眼间便有了喜意,这些日子瑞王和魏家屡屡犯错,以致于魏皇后觉得皇上待她也不如从前,但今日听着皇上这话,魏皇后心里稍安,皇上还是记得魏家的好。
魏皇后心满意足地离开泰平殿,还不忘去太庙敬香做做样子,回到坤宁宫,就唤了乐明公主前来。
乐明公主已知晓燕王的安排,但面上总要装出几分不乐意,好叫魏皇后放松警惕。
魏皇后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强硬地安排了下去,不叫乐明有丝毫回转的余地,生怕乐明想不开,还叫丫鬟日夜守着她。
毕竟去皇陵三年,这样的苦日子不是谁都能过的,况且乐明公主正值嫁龄,等从皇陵回来都二十了,更重要的是这一去,万一皇上没想起来她,极有可能回不来了,乐明公主自然要装得不愿意。
乐明越是不乐意,魏皇后心里头就越是满意,随手打发了她去。
信国公主得知消息,欣喜地依偎进魏皇后怀中,“谢母后为儿臣筹谋,吓坏儿臣了,儿臣才不要去皇陵呢。”
定都这样繁华,她身为嫡出公主,要什么有什么,见鬼才会愿意去守陵。
“你是本宫的心肝,本宫哪里舍得让你去受苦,”魏皇后摸着信国公主的额头,“当初乐明这个贱妮子插手救了燕王妃,本宫就要让她知道,和本宫作对的下场。”
“母后说得是,有母后在,儿臣便可高枕无忧了。”信国公主骄傲地抬首,“母后定要早早打发了她去,免得夜长梦多。”
在信国公主眼里,乐明公主与寻常宫婢无异,能代替她去守皇陵,也算是乐明的福气了。
“初六就启程,绝不会出岔子的,你且安心。”魏皇后胸有成竹,乐明公主母妃已去,不得皇上看重,朝臣官员更不会为她说话。
“母后,她曾救过燕王妃,燕王不会插手此事吧?”自从燕王出现,皇上愈来愈看重他,魏皇后不喜燕王,信国公主耳濡目染,自然对燕王也心生怨恨。
魏皇后皱了皱眉,“他……”
“娘娘,”崔嬷嬷从外边进来,打断了母女俩的谈话,“燕王方才入宫为乐明公主求情,但皇上没答应。”
“燕王怎么说的?”魏皇后松开信国公主,坐了起来。
崔嬷嬷道:“燕王说信国公主身份更为贵重,更宜为国祈福。”
“胡说八道!”信国公主气坏了,“我就晓得他没安好心。”
“莫气,”魏皇后拍了拍信国公主,“皇上不是没答应嘛,你父皇还是爱重你的。”
“哼,”信国公主噘着嘴,“幸好父皇没答应。”
魏皇后道:“既然皇上没答应,那这事就板上钉钉了,除了燕王,也没谁会为乐明求情。”
“正是,娘娘与公主尽可放心。”崔嬷嬷安抚着。
次日,皇上就下了旨,一面着人修葺昭陵,一面派乐明公主前往皇陵守陵三年,为大周祈福,为此还特意追封了已去世的庄妃为庄贵妃,也厚赏了庄贵妃的母族庄家。
不是送自己亲生女儿去受苦,魏皇后乐意至极,操办得十分体面,叫众人都晓得她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是贤德之人。
初六一大早,年还没过呢,乐明公主就被送出了定都,前往皇陵,城外除了庄家来了人送送,竟是冷冷清清,皇后派来的人,早就回宫去了,出了城门,还有谁在意呢。
闻姝没有亲自去送,只吩咐了丫鬟打点,给乐明公主捎了封信,她和乐明没有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
虽说此去皇陵可免了和亲之祸,但皇陵也不是那么好呆的,远离繁华定都,守陵不便外出,又得素衣素食以示虔诚,这三年,乐明公主也不会太好过。
“这几年会是大周动荡最多的时候,她避开也好。”沈翊宽慰闻姝,看出了她心里头的担忧。
闻姝抬眸,“你说的也是,希望乔侍卫早日立功升迁吧。”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当下,闻姝总会为了两情相悦而触动,一如卫如黛和徐音尘,虽然两人已分道扬镳。
乐明公主一走,魏皇后放心了,闻姝也放心了,只等着楚国议和的消息传来,没想到,比楚国的消息先到的,是一位故人。
贺随回来了。
他出海近十个月,这十个月以来毫无消息,闻姝偶尔想起,询问沈翊,他也是摇头,一旦出了海,就相当于断了联系,连信鸽在海上也会迷失方向,根本无法传递消息,不少人都以为船队又一次葬身鱼腹。
谁也没有想到,贺随带着船队不仅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了满船的玉石珠宝,香料及其农作物的种子,还有跟随前来的海外使节,要与大周建交,开展商贸往来。
可以说,贺随带回来的是一个巨大的商机,一个源源不断的钱库。
这对于国库紧缺的大周来说,是极其稀罕的,因此顺安帝龙颜大悦,当场就晋了贺随为鸿胪寺少卿,负责接待海外使节。
前朝鸿胪寺少卿是五品官,但因着和楚国交战不断,先帝与顺安帝都格外看重与别国建交之事,因此挪了少卿为正四品,地位也水涨船高,这下贺随一朝平步青云,竟比周羡青徐音尘的官职还要高上一些。
即便如此,贺随也没忘了旧友,从宫里出来,就到燕王府拜会。
“微臣参见燕王,燕王妃!”贺随在外闯荡一年,看着稳重了许多。
沈翊见他平安归来,亦是欣喜,“子纵免礼,坐吧,你回来得巧,新年还没过,你一年没回,贺家怕是蛛网密布,要不到王府客房住下?”
“谢王爷,”贺随起身,“我就不打扰王爷王妃了,已吩咐人去家里打扫。”
当初贺随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因此遣散了家里的仆役,现在回来了,是得好好洒扫一番。
贺随比去年高了些壮了些,也黑了不少,闻姝起先都不敢认,“贺大人变化真大,若是在外边,我要认不出来了。”
“海外日头毒,在海上无处藏身,出海没多久就晒黑了。”贺随坐了下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碍事,在定都待段时日就好了,”闻姝叫丫鬟上了茶点,“贺大人晚上留在王府用膳吧,许久未见,还真想听听你在海外的见闻。”
三人曾是同窗,贺随一出宫就来燕王府,就是有话想和沈翊说,便没有推脱。
但他更想知道些别的,“王妃,冒昧问句,卫……徐少夫人,近来可好?”
出海一年,贺随惦记最多的就是卫如黛,可他的心上人已成他人妻,连问候也不大方便。
闻姝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徐少夫人”说的是如黛,顿时想起了如黛大婚时那对金玉鸳鸯,心里百感交集起来。
“不瞒你说,如黛和离了。”卫如黛和离之事众人皆知,闻姝瞒也无用。
“为何?”贺随猛地站了起来。
“贺大人莫急,如黛也是年前不久才和离,其中的事有些复杂,我慢慢与你说。”闻姝把卫如黛与徐夫人之间的矛盾说了,有些不便说的便隐去,总之七七八八,如黛不能生育之事,她想了想,还是没说。
虽然从前贺随对如黛或许有别的意思,可日月轮转,物是人非,连徐音尘和卫如黛都散了,她也搞不清贺随的意思,不好多说。
贺随听完脸色骤变,仓促道别:“王爷,王妃,恕我无礼,我现下有要紧事,改日再来拜会,先行告辞。”
说完,贺随急匆匆离去,留下闻姝和沈翊面面相觑。
“他这是要去找如黛吗?”闻姝拧起了眉头,新年还没过呢,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沈翊看了眼贺随的背影,“看他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更像是去找正则。”
还真被沈翊猜对了,贺随从王府出来,径直去了徐家,报上了姓名,徐家门房连忙去回禀。
时值新年,徐家又没分家,基本上都是一块用饭,眼看着天要黑了,众人前前后后来到前厅闲聊,准备开饭。
徐音尘自和离之后气色就不好,人瘦了一大圈,即便后面不去卫家门前跪着,他的状态还是没有回来,过年连走亲访友都没去,更懒得去前厅用膳,徐夫人劝了无用,也就随他去了。
此时,徐音尘正在书房,听闻贺随到访,他到院子里迎接,谁知贺随一脸凶气,来到徐音尘跟前,二话不说,冲着徐音尘的面门就是狠狠地一拳,当即给徐音尘砸得头脑昏沉,鼻血直流。
“徐正则,当初你答应了我什么?”贺随紧紧地捏着徐音尘的衣领,他是习武之人,而徐音尘是文官,近来精神不济,被贺随像捏鸡仔似的提着,毫无还手之力,“你答应了我会好好待她,你这个混账!”
“公子,公子你怎么打人呢?来人啊!打人了。”徐音尘的小厮连忙上前拉扯,眼看着徐音尘满脸鼻血,吓得惊慌失措。
贺随不堪其扰,一把甩开他,徐音尘跌在地上,撑了一𝔀.𝓵地雪水。
徐音尘晃了晃脑袋,抬手抹了把鼻血,被小厮从地上扶起来,他说:“我是混账,你打死我好了。”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贺随上前又是一拳,不顾徐音尘的死活,嘶吼道:“你既护不住她,何必要与我抢!”
第070章 议和
很早之前, 在贺随明白自己对卫如黛的心意时,他就想过要告诉卫如黛,即便大家都知道卫如黛喜欢徐音尘, 可他觉得既然喜欢, 那就去争取一下,说不定就成了呢?
但在贺随告知卫如黛之前, 被徐音尘发觉了。
徐音尘找到贺随,让他莫要告诉卫如黛此事, “我已答应了如黛高中之后就去卫家求娶她,如黛也答应了要嫁我,你此时告诉如黛,是想拆散我们吗?”
“可你们还未定亲不是吗?一家有女百家求, 我为何不能表明我的心意?”贺随眉头紧蹙。
“我与如黛两情相悦,我们又是同窗,你若是告知如黛此事, 要教她如何自处?她定然不会答应你, 反倒要与你生分。”徐音尘爱慕卫如黛多年, 眼看着就能将人娶进门, 他自然不希望横生枝节。
贺随不听, “我信她不是这样的人。”
徐音尘继续道:“她虽性子洒脱,可到底是女子, 我与她互生情愫,众人皆知,你若向她表明心意, 她为了避嫌, 定不会再与你来往。”
贺随有些恼怒,“说来说去, 你是怕她更愿意嫁给我吧?你没信心她一定会选你。”
徐音尘好似被戳中了软肋,但面上强撑着说:“你又是哪来的自信她会选你?我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更是邻居,知根知底,你觉得卫大夫人会选你还是选我?再则徐家到底是望族,而贺家已败落,即便不论家世,来日科举,我定考得比你好。”
前头两句贺随不得不承认,贺家如今只剩下个老宅,他无父无母,但凡家中有些底蕴的姑娘,都不会嫁给他跟着吃苦。
可最后那句,贺随不应,“尚未科举,你又怎么晓得你一定考得比我好?”
贺随向来也用功读书,还习了武,除了家世,并不觉得自己比徐音尘差。
“那咱们可以赌一赌,若是我能夺得头筹,你便放弃如黛。”徐音尘信誓旦旦。
贺随咽了咽喉,“我可以和你赌,但我对她的感情,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只要她当真非你不可,我不会纠缠。”
就此,两人暗暗较劲,贺随在课业上比先前更加拼命,只是徐音尘到底是从小一心一意科举的,而贺随还得分出一部分心神来练武。
最终贺随棋差一着,被徐音尘拔得头筹,他做了榜眼。
虽然对于贺随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能考中榜眼,已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可他就差了徐音尘一点点,也因此与卫如黛失之交臂。
因为卫如黛答应了徐音尘的求娶,他看着卫如黛喜悦的面庞,心里有万般的话也说不出来。
深夜辗转反侧,贺随最终和自己说:“算了。”
既然她心仪徐音尘,两情相悦,那就默默地祝福她好了。
离开定都前,也就是徐音尘和卫如黛大婚的前夜,贺随曾找过徐音尘,要他好好待卫如黛。
徐音尘满口答应了下来,允诺守护如黛一生一世。
可不到一年,卫如黛却被徐音尘折腾成这样,叫贺随如何不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