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诏传了数轮,就连柳贵妃都看过,极力想找出作伪的证据,却无可奈何,不知道魏皇后从哪里找来的高手,竟能伪造得这样真实。
是的,大家都知道皇上病得突然,其中定然有鬼,亦知道遗诏为假,可偏偏拿不出证据啊!
传来传去,遗诏最终传到沈翊手中,他并没有看,而是慢条斯理地将圣旨收好,缓缓开口:“即便遗诏为真,可皇上若是安好,那便用不着遗诏。”
魏皇后微眯了眯眼,“燕王此话何意?皇上晕厥,太医束手无策,难道要让朝堂百官,边境将士空等着吗?”
沈翊拿着遗诏上前几步,“据微臣所知,太医院还有一位成太医今日休沐,儿臣已派人去传,总得等全部太医下了定论才好请出遗诏。”
魏皇后给常和裕使了个眼色,将遗诏收了回来,“太医院院使都没法子,难道还有别的太医能治吗?”
“试试总没有坏处。”沈翊正说着,成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成太医跪地行礼。
魏皇后打量着成太医,太医院诸多太医,对这个成太医不算熟络,虽说老太监确定大周无人能解此毒,可这个成太医是燕王找来的,魏皇后便不想横生枝节。
可尚弘等人却偏要和魏皇后作对,“燕王说的是,俗话说众木成林,多个太医兴许多个法子,不如等太医悉数看过,确定无能为力再行商议。”
宁国长公主也支持,不少妃嫔赞同,眼瞧着魏家就要崩塌,众人都做好了落井下石的准备,谁乐意看着魏家东山再起?
柳贵妃挽着手说:“皇后娘娘莫不是心虚吧?”
“本宫有什么可心虚的,”魏皇后冷哼,“本宫自然也盼着皇上能醒来,成太医就进去给皇上瞧瞧。”
“是,微臣遵命!”成太医提着药箱起身,快步进了内殿。
魏皇后与瑞王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焦急,魏皇后扶着常和裕的手,不安地咽了咽喉咙。
成太医进去没一会,闻姝悄声回来了,这时满庭院的人都提着一颗心看向内殿,没人注意到,不过魏皇后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用余光瞥到一眼。
自从闻姝和沈翊成亲后,屡次在皇上跟前得脸,从一个小小庶女到兰姝郡主,这个燕王妃也是做得风生水起,颇受百姓敬仰,可见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魏皇后越想,心里越不安,懊悔没瞧见闻姝几时出去的,难道方才入内殿时被她瞧出什么来了?
瑞王吩咐丫鬟端来一张太师椅,“母后本在病中,切勿过于忧虑,坐下歇会吧,需得保重身子。”
魏皇后坐下时,瑞王扶着魏皇后的胳膊拍了拍,示意魏皇后稳住,当下魏家被圈禁,无人在朝堂为他们说话,要是魏皇后自身再露出破绽,那可就真的遭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他们必须要赢!
否则就是万丈深渊。
趁着瑞王背对众人且阻挡了魏皇后的视线时,闻姝偏头对沈翊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沈翊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心中安定了不少。
不知过了一刻还是几刻,总之时间变得格外煎熬,过得越久,魏皇后的心就越发难安,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表露。
就在众人等得心焦之际,成太医从内殿走了出来。
魏皇后猛地站了起来,见成太医面上没有喜色,便迫不及待地说:“看来成太医也没法子,还是得按照遗诏行事,册瑞王为……”
“皇后娘娘,”成太医拱手打断了魏皇后的话,“皇上醒了,传诸位一同入殿。”
第086章 废后
“不、不会……怎么会……”魏皇后听见成太医的话连退几步, 被常和裕扶住,喊了一句:“娘娘小心。”
常和裕的声音将魏皇后的神思唤了回来,她勉强稳住了表情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只是脸色煞白, 眼底一片茫然,那老太监分明说大周无人能解此毒, 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太医解开了呢?
“母后。”瑞王上前搀扶住魏皇后另一边,心里也如打鼓一般忐忑, 眼瞧着就要成了,怎么就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坏了好事!
皇上醒来,他们伪造遗诏一事, 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没事,没事的。”魏皇后将瑞王的手攥得极紧,生生掐出了一道红痕, 不知是在安抚瑞王还是宽慰自己, 嘴里一直念叨着“没事”。
两人都不想进去, 可由不得他们做主, 拖拖拉拉到底还是进了内殿, 其后妃嫔百官鱼贯而入。
这时,沈翊才有机会和闻姝说话:“待会离他们远点, 免得狗急跳墙。”
越到事成之时,沈翊越不敢放松,生怕临门一脚出了什么岔子。
“好。”闻姝颔首, 眼里有点兴奋, “今日会尘埃落定吗?”
沈翊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会的。”
他们随着百官进入内殿, 高堂宝座上,顺安帝果然无恙地坐在那,只是气色瞧着有些虚弱,到底是遭了毒手才醒,他不再年轻,鬓角已生出了华发,身子也经不住多番折腾。
魏皇后和瑞王站在左前边,沈翊牵着闻姝特意站在了另一边,中间隔着诸多妃嫔朝臣,余光一寸也没离开过闻姝。
“参见皇上!”官员伏地叩拜。
“咳咳……”宝座上,顺安帝低着头咳嗽了一会,康德成忙递上帕子,给皇上顺着气。
再见到鲜活的顺安帝,尚弘等官员,柳贵妃等妃嫔都安定了下来,可魏皇后与瑞王却活像是见了鬼,如何都不敢信,顺安帝居然真的醒了!
顺安帝咳了好一会,将这口气咳顺了,才说:“都起来吧。”
“谢皇上。”魏皇后手脚发软,是被常和裕和瑞王搀扶起来才得以站稳。
瑞王给魏皇后使了个眼色,魏皇后连忙抢在别人开口之前说:“皇上总算醒了,臣妾担心坏了,皇上无恙臣妾便放心了。”
但顺安帝连看都没看魏皇后,而是对尚弘说:“尚卿也入宫了。”
魏皇后被无视,落了脸面,面上青红交加,手里的帕子都要被撕碎了。
尚弘是顺安帝提拔起来的心腹,自然晓得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往前一步拱手道:“微臣听闻皇上晕厥,心焦不已,皇后娘娘说太医院束手无策,幸而有成太医妙手回春,否则皇后娘娘就该请出皇上的遗诏了。”
一听“遗诏”二字,魏皇后彻底没站稳,身子一软,往下跌去,被瑞王半抱住,“母后。”
顺安帝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魏皇后,却没询问魏皇后怎么了,而是顺着尚弘的话往下说:“尚卿说的遗诏为何物?朕怎么不记得写过什么遗诏?”
一句话将魏皇后钉死,这下瑞王扶都扶不住,魏皇后跌倒在地,连瑞王都跪了下去,伪造圣旨,乃是欺君之罪,等同谋逆,必判死刑甚至牵连家族,诛九族也未尝不可!
尚弘语速极快,容不下旁人插嘴:“皇后娘娘拿出皇上遗诏,说要册立瑞王为储君,确为皇上字迹,且有皇上私印。”
尚弘一面说,一面指着常和裕手中捏着的“遗诏”,常和裕吓得二话不说,跪地膝行几步,双手高高举起“遗诏”。
康德成疾步从常和裕手中取回“遗诏”,在顺安帝跟前展开,顺安帝扫过一眼,气得额头青筋毕露。
不等顺安帝发作,魏皇后便哭道:“皇上恕罪,臣妾有罪,臣妾见您昏厥,太医一筹莫展,臣妾是为着边境将士与大周江山稳固,绝非意图谋逆,求皇上明鉴。”
“哼,”顺安帝一甩遗诏,那金黄色的圣旨便在台阶上滚了几圈,恰好落在魏皇后跟前,“朕昏厥不过两个时辰,你便将遗诏都写好了,皇后,准备的好生齐全啊!”
魏皇后:“皇上,您是大周的天,边境狼烟四起,一旦您出事的消息传到边境,臣妾只恐大周江山不稳,才出了这样糊涂的主意,但请您念在臣妾一心牵挂大周,求皇上宽恕臣妾。”
魏皇后只要咬死是为了大周,身为国母,在皇上病危时,本就有干预国事的权力,就算不上谋逆,便不能定她的死罪。
瑞王也明白过来魏皇后的打算,跟着说:“父皇,母后当真是为了大周江山百姓,且只是让儿臣代替父皇暂时监国,并非篡权夺位,父皇英明,定能明察秋毫。”
顺安帝哪信这番见鬼的说辞,“你们还真是心系天下,倒显得朕这个天子有些多余,不若这个皇位让给你们来坐,朕下堂罢了。”
“儿臣不敢。”瑞王以额触地,说话的嗓音都发着抖。
这本就是一场豪赌,没有万全的把握,现下看着,他们赌输了,可是还不想死。
魏皇后有她的说法,尚弘也有自己的坚持:“皇上,伪造圣旨乃是谋逆之罪,更何况牵涉立储,微臣以为,需得重罚!”
“不,皇上,臣妾没有谋逆,您相信臣妾,臣妾都是为了大周江山社稷着想,您不能冤枉臣妾啊!”魏皇后面色狰狞,不断高呼“冤枉”。
众人拧着眉头,觉得有些棘手,要是魏皇后不松口,还真有些难办。
这时,沈翊松开握着闻姝的手上前道:“皇后说伪造遗诏是为了大周着想,那么毒害皇上,也是为了大周江山吗?”
“什么?毒害皇上?”在场诸位脸色又变了,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反转。
“咳咳,”顺安帝咳嗽不断,问:“燕王此话何意?”
“回父皇,”沈翊拱手道:“您突然晕厥,皇后立刻便拿着立瑞王为储君的遗诏出现,儿臣觉得事有蹊跷,便派人严查,在坤宁宫外捉住一个鬼鬼祟祟的老太监。”
说着,沈翊回头吩咐,“来人,将老太监带上来。”
当一个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老太监被凌盛提溜上来,扔到御前时,魏皇后忽然发疯,大叫起来:“不,本宫不认识他,不认识,是燕王故意陷害本宫。”
“求皇上明察,定是燕王诬陷臣妾!是燕王想做储君,他想除掉臣妾和瑞王,这才陷害臣妾。”魏皇后看见老太监时,脑海中最后一根弦突然断了,嗓音尖利的令人皱眉,就好似此地无银三百两。
“闭嘴!”顺安帝怒斥,深不可测的黑眸瞪了魏皇后一眼。
魏皇后张了张嘴,还想再辨,却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帝王威仪,就像是每个人头上的一把枷锁,刻进了骨子里,叫人不敢违拗。
顺安帝耳边安静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询问老太监:“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当差?”
老太监满头白发凌乱,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说话哆嗦:“奴婢贱名汪夏,原在冷宫当差。”
顺安帝继续问:“你可认识皇后?”
“认、认识,”汪夏连连点头,“奴婢祖上是巫医,会些制毒之法,意外被皇后娘娘晓得,便要奴婢为她所用,制作毒药,奴婢畏惧娘娘威势,不敢不从。”
“你胡说!”魏皇后眼神凶狠,好似想冲过去生撕了这个老太监。
“来人,摁住皇后,”顺安帝懒得给魏皇后脸面,“汪夏,你继续说,你给皇后制了多少毒药?”
有力气大的嬷嬷上前来辖制住魏皇后,使她动弹不得,汪夏才磕磕绊绊地说:“奴婢不记得了,最、最多的就是断生散,可使女子终生不孕或是小产,柳贵妃的龙胎小产便是服用了断生散的缘故。”
这话惊得众人面色大变,柳贵妃当即哭着跪地,“皇上,臣妾原本以为是自身无福,才没能保住龙胎,却不曾想是被皇后娘娘陷害,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除了柳贵妃,还有不少半路小产,或是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却无故夭折的妃嫔也跪地哭诉,“求皇上为臣妾们讨个公道!”
顺安帝后宫妃嫔不少,却子嗣稀薄,至今只得三个皇子两个公主,其中一个皇子还是在外边长大的,若是在宫里,能不能长大可就不好说了。
“好啊,皇后,你好得很!”顺安帝早知后宫的猫腻,却碍于魏家的威势不得不再三隐忍,今日终于能说出来了,他怒气冲冲,“朕多年爱重,竟不知枕边人是个毒妇!”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魏皇后摇着头,死不承认。
顺安帝没搭理她:“汪夏,你继续说!”
汪夏的头低得更下了,“皇后娘娘昨日找到奴婢,要奴婢制一种无色无味,寻常大夫诊不出来的毒药,此毒物名为“沉眠”,服用后不消一个时辰,便会使人无故晕厥,瞧着像是睡着了,但不出半月,中毒之人便会在沉眠中无声无息逝去。”
顺安帝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魏皇后学的倒快,他给魏太后下毒,转头魏皇后就给他下毒,他怒道:“皇后,汪夏所说,你可认?”
魏皇后连连摇头,“臣妾冤枉,臣妾不认识他,都是诬陷!”
她好似觉得,只要自己不承认,顺安帝就拿他没办法了。
“既然你不认识,那总有人认识,”顺安帝略偏了视线,看向常和裕,“你是皇后的心腹,你来说,汪夏所言是真是假?”
常和裕冷不丁被皇上的视线扫过,顿时浑身打起了抖,心口“扑通扑通”地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若是说了实话,魏皇后定饶不了他,可他不说实话,皇上也饶不了他,怎么看都是一个死。
顺安帝没这么多耐心,“来人,将常和裕拖下去严刑拷打,朕就不信他不开口。”
皇上一句“严刑拷打”,那就是白的也能变成黑的,立马有太监上前要把常和裕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