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穆枫是真的慌了,毫无疑问,巫师肯定很讨厌他,难不成自己真得在巫师手底下战战兢兢活一辈子么?
楚涟月继续吓唬道:“哦,说不准巫师又研究出什么奇怪的邪术,明天就把你的小命续给他的小狗,又或者被他开膛破肚,做成人彘拿去祭天。”
穆枫吓得肝胆俱裂,一个劲儿摇头,“不、不不要啊!”
楚涟月扶住他的肩,试图让他冷静一点:“咱俩好歹是堂兄妹一场,我就直说了吧,与我合作,杀掉巫师如何?”
穆枫大惊失色,恢复了一些神智:“我不敢,要是被三殿下知道了,我现在就会被开膛破肚,我不想死啊!”
“我不说,你不说,这里又没别人,卫玄怎么会知道呢?而且你只管把他骗到这里,杀人的事我来做,若将来真的东窗事发,你完全可以推到我身上,你手里握着我的把柄,我怎么敢说出去呢?对吧,堂兄?”
“可是……”
“别可是了堂兄,巫师死后,卫玄才会更信赖你,想想看,晏瞳被抓,巫师也死了,只有破坏这场仪式,堂兄你才有机会继续研究噬心蛊毒,对吧?到那时候,这世上只有你一人知道如何养蛊,卫玄怎么会舍得你死呢?肯定会更加重用你,这桩买卖稳赚不赔啊,堂兄你可要想清楚,错过了今日,你再也无法重新得到你曾经的地位。”
“我、我真的不敢。”
楚涟月装作一脸失望,起身打算离开:“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向卫玄禀报,说你和晏瞳是一伙的,真可惜啊堂兄,卫玄若是知道,晏瞳骗他的蛊虫,其实是出自你之手,哦,你还不知道吧?晏瞳当时就是偷了你的蛊虫蒙混过关,啧,人证物证俱在,堂兄你今日必死无疑。”
怎么选择都难逃一死,穆枫的脑子一阵天旋地转,手脚止不住地发抖:“求堂妹别去,我照做就是了。”
楚涟月在穆枫耳边低语了一阵,随后道:“快去吧,可千万别说漏嘴,我只有看到巫师一人过来才会现身。”
穆枫摇摇晃晃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不一会儿来到了药室炉火旁,看着巫师,支支吾吾半晌不说话。
巫师抬眸,见穆枫两手空空,没好气道:“叫你拿的药材呢?”
穆枫垂眸:“拿不回来,晏瞳在库房做了手脚,巫师大人您……还是亲自过去看一眼吧。”
没有药材,巫师就熬制不了汤药,巫师骂骂咧咧起身:“奇了怪了,有什么拿不回来的?不想替我办事就直说,等会儿我就跟殿下说你偷懒,没用的东西。”
穆枫默默忍下所有骂声,仍旧站着不动。
巫师见状,气不打一处来,耽误得越久,惹怒了卫玄,还得是他自己挨骂,只好停下手头事务,跟着穆枫去库房,想着等自己替卫玄续完命,再找借口处置了穆枫。
巫师刚一踏进药库的门,便被楚涟月一刀封喉,悄无声息倒在了地上。
“哎呀,现在该怎么办啊,堂兄?”
穆枫彻底僵住:“什么怎么办?人是你杀的,休想赖在我身上!”
楚涟月收起刀,“可是刚才,卫玄的属下,以及药仆们,都看见是你把巫师骗走的,我要是此刻逃了,堂兄你有口难辩啊。”
穆枫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口不择言慌道:“是你这妖女指使我做的,你休想抵赖,大不了我们拼个鱼死网破,看三殿下信你,还是信我!”
楚涟月噗嗤一笑:“堂兄你急什么,我没想撇下你,我的意思是,得赶紧把巫师的尸首处理干净,让卫玄误以为巫师是害怕邪术失败,提前逃走了。”
穆枫此刻已经分不清楚涟月是想害他,还是帮他,“我不会处理尸首,以前都是一把火烧了。”
楚涟月摇头,“那不成,放火定会引起卫玄注意,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我知道青龙堂有一种毒药,唤做化尸水,但来得匆忙没带,堂兄帮我拖延时间,我回去拿如何?”
穆枫反应得很快:“你想扔下我独自逃走?”
楚涟月装作一脸惊讶:“怎么会呢?我要真想扔下你,你拦得住我么?而且我也怕你把我供出来,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被卫玄发现,对我有什么好处?”
穆枫现在心慌得厉害,几乎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只觉得楚涟月说什么都有理有据,“你想我怎么拖延时间?”
终于说到关键点了,楚涟月盯着穆枫,一脸严肃道:“暂时接替巫师手里的活,找一些药材回去,继续熬制汤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若有人问起巫师,你就说巫师去了药库,尚未回来,我会把巫师的尸首藏起来,直到拿回化尸水,如此一来,便可把所有事推到巫师身上,是他自己害怕逃走了,对吧?”
穆枫双肩抖动得更厉害了,“好,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放轻松点,不然容易引起怀疑。”楚涟月扛起巫师的尸首,藏到了药柜后边,又道:“接下来,我扮成药仆跟在你身后,送我出药师堂。”
穆枫闻言照办。
在穆枫的掩护下,楚涟月顺利出了药师堂,哪有什么化尸水,所有说辞不过是为了骗穆枫帮她糊弄卫玄,继续拖延时间罢了,熬制汤药大概需要一个时辰。
不知穆枫能拖延多久,楚涟月决定去千机密室看一眼柳大人与凌祈的进展,但愿还来得及!
第一百章
楚涟月赶来千机密室时, 只瞧见满室的断箭、砸进地面的巨形锁链,四周墙面还有被火球灼烧过的痕迹,这里并没有柳大人与凌祈的身影, 但光是看到这些,便足以想象得到他二人破阵的凶险。
一阵幽冷的阴风从漆黑的甬道里吹来, 她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路上的陷阱被破坏得七七八八,楚涟月没费多少工夫便来到深渊入口, 庞大而繁琐的机关阵群悬浮在半空, 很难用语言描述出她此刻的震惊心情,不愧是出自蜀山客之手的千机阵法, 可惜的是, 人已经死在卫玄手里。
没想太久,她挪走目光,四处搜寻柳时絮与凌祈的下落, 忽听得上方的石洞里传来一声巨响,有落石和碎屑沿着壁面掉落,空中的机关也随之发出轰鸣声, 缓缓移动变幻阵型。
她顺着岩壁的坡面向上爬, 刚到第一间石室便愣住了,凹陷的地坑布满木刺荆棘, 鲜红的血迹从石门处延伸至地坑边, 坑里露出一抹血衣碎片, 远远看去, 似乎有个人躺在里面。
她心乱如麻, 屏住呼吸慢慢朝坑边走,在看清那人的刹那间, 吓出一身冷汗,还好里面躺着的人既不是柳大人,也不是凌祈,估计是意外闯进这里的巡卫。
继续往上走,穿过一间间石室,地上散落着新奇古怪的机关部件与陷阱,还有好些个被斩断身子的机甲人,四肢七零八落,横挡在路面上,而且一路过来,地面有一些
滴落的血迹,看样子他二人当中,定然有一个受伤了。
来到最后一间石室,楚涟月先瞧见了靠门而坐的凌祈,他身形狼狈,半边身子全是血,倚靠在门边歇息,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握剑的手在止不住地发抖,但仍没放下剑,专心目视着前方的动静,好似下一秒,还能起身再战。
“阿祈!你怎么样了?”
凌祈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猛然间回头,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一抹不安与紧张,“小月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凌祈向她身后望去,发现只有她一人,又道:“你快走,这里很危险。”
楚涟月没走,忙不迭从怀里掏出金疮药,给凌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洒上了一些,一边撒药,一边往石室里扫去,没瞧见柳时絮的身影。
凌祈知道她想问什么,便指着石室中央倒挂着的巨大机甲圆球道:“他在里面破阵,别过去,随时会有机甲刺客跳出来,地上还有陷阱。”
楚涟月闻言,拔出剑,“好,等会儿机甲刺客出来,你教我怎么打,我会保护你的。”
凌祈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小月儿近来真的成长了不少,忽然有种能够依靠她的感觉,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些,他笑道:“好啊,那我运功疗伤,顺便看看小月儿最近的剑术有没有长进。”
他的话音刚落,随着机甲圆球的转动,暗处果然涌现出一只两米高的机甲人,行动笨拙而机械地朝二人走来。
“该怎么打?”
凌祈:“每个机甲人身上都有发条,破坏发条,就能让它们停下来,但位置不固定,大多数在后腰处,要小心,它们的力气很大,能躲则躲,别硬抗。”他就是硬抗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胸骨都断了两根。
楚涟月后撤半步,旋紧手中剑,待机甲人靠近,利落出招,先是凌云虚步掠到机甲人身侧,本想仔细找一找发条,不料那机甲人直直奔向凌祈所在的位置,她只好腾空踹上机甲人后背,却不想机甲人仍稳稳站着,倒是她的腿隐隐有些发麻。
果然如凌祈所言,这东西力大无比,休想凭借蛮力动它分毫,不过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机甲人改变了进攻方向,这会儿已经转身,朝着楚涟月挥来铁拳。
机甲人挥拳的速度很迟缓,楚涟月凭着灵巧的身姿,轻松躲过机甲人的进攻,然而她找了半天,没瞧见机甲人身上有发条,与此同时,凌祈正闭着眼调理内息,若打扰到他,可能会练岔气,反而伤得更重。
其实她知道凌祈忙着运功的意图,无非是想让她尽量拖住机甲人,等他调理完毕,再与她一起对付机甲人,毕竟除掉机甲人远比拖住要难。
但楚涟月不想每次都等着凌祈来救,他已经伤得很严重了,行动稍微迟缓一点,便有可能遭受到机甲人的重击,更糟糕的是,角落里第二只机甲人已经开始苏醒,再拖延下去,另外一只没准会去攻击凌祈。
她必须想个办法,尽快解决掉眼前这只麻烦的大块头。
既然找不到发条,楚涟月决定另辟蹊径,先引着机甲人来到临近深渊的一侧壁面前,站着不动,引诱机甲人全力攻击,在机甲人出拳后,拳头即将落到她脑袋上的前一刻,她才侧着头闪开,耳尖与机甲人的拳头堪堪擦过。
砰的一声巨响,身后的石墙被机甲人的拳头砸出个大窟窿,楚涟月跃步后跳,在机甲人转身寻找之际,她稍微跳开些距离,捡起地上的碎石,砸向另外那只刚刚苏醒的机甲人,机甲人果然朝她攻去,而先前的机甲人也朝她攻来。
两只机甲人,在两侧分别朝她进攻,她缓步朝大窟窿迈近,始终卡着中间距离,等待两只机甲人的靠近,在它俩同时出拳的时机,楚涟月纵深跃起,一只手紧紧扒着岩壁上,躲开攻击。
而那两只机甲人拳头砸到对方身上,巨大的力量使得二者踉跄后倒,原本就是笨拙的大家伙,一个倒在另外一个身上,两只同时撞在大窟窿上,撑开松散的墙面的同时,直直从窟窿里跌进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楚涟月这才从高处的岩壁上跳下来,落地的瞬间,凌祈也运完了功,睁开眼,只瞧见墙面被砸出了一个大洞,和气喘吁吁的楚涟月,而那两只大家伙已经没了踪影。
他松口气:“不愧是小月儿,总是不走寻常路,远超出我的预料。”
楚涟月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朝凌祈走近:“你的伤好一点没?我来给你运功。”
凌祈摆手:“暂时不用,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状况,我俩还是保持清醒比较好,刚才没来得及问你,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
楚涟月三言两语交代了外面的情况,“巫师已死,总之我们得再快一点,穆枫随时会露馅,我很担心卫玄会留意到这边的情况,一旦让他知道我们的计划,只怕会对晏瞳和谢黎不利。”
说罢此话,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机甲圆球上,那里面一直没传来什么动静,也没有小孔可以透气,柳大人该不会已经闷死在里面了吧?
“他进去多久了?”
凌祈:“大概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那家伙确实很厉害,我相信他能活着出来。”
听到凌祈的话,楚涟月很是诧异,明明来之前还敌对的二人,现在居然彼此信任?不过,不知为何,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不少,“嗯,我也相信。”
没过多久,角落又出现了几波机甲人,皆被楚涟月以同样的方式“骗”进墙窟窿里,摔得稀烂,她不记得自己跳上跳下多少次,终于听到石室中央的机甲圆球发出异响,下一秒圆球从中间裂开。
只见有一抹人影从空中跌落,她未曾犹豫,直接跳过去,稳稳抱着那人。
起初柳时絮以为是凌祈紧紧扶着自己的腰,一阵强烈的羞耻感袭来心头,他蹙紧眉头,刚想说不必抱得这般紧,可扭头却瞧见女子俏丽的侧脸,以及那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清香,绷紧的手很快自然而然也扶在她后背,不舍得推开了。
转瞬间二人落地,楚涟月立刻松手,稍微拉开距离,抬头望向眼前人,关切问了句:“大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柳时絮被困在机甲内半晌,里面空间狭窄,闷热得很,他身上的衣裳大半被汗水浸透,额间与鼻梁还沾着几滴汗珠,望向楚涟月的眼神十分柔和,还带着几分意外与欣喜。
二人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对视了一眼,却都没开口说话,与此同时,石室内的另一扇门缓缓而开,一座石桥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而石桥的尽头,正是那间倒悬的枢纽密室,密室四周连接着千千万万个机关阵法。
凌祈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二人身边,“抓紧时间破阵吧。”
三人先后上了石桥,柳时絮在前面探路,楚涟月扶着凌祈跟在后边,石桥上没什么危险,三人顺利来到千机枢纽密室,但找了好久,也没瞧见进去的门。
“会不会在上面?”
柳时絮与凌祈顺着楚涟月的视线望过去,脸上不约而同露出难堪之色,一个不会轻功,而另一个身负重伤,爬上去勘探的重任落到唯一的姑娘家身上。
楚涟月倒没觉得有何不妥,撸起袖子开始找落脚点,噌噌两下,踏着铁链跃到了密室上方,依旧没找到进入密室的门或窗,不过眼尖的她扫见正中央有个小锁芯,有锁芯就意味着有对应的钥匙。
“啊,完蛋了,程年给我们的钥匙被卫玄收走了,这趟算是白来了!”
楚涟月一脸丧气从密室上方跳下来,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她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了,到处摸身上,想找根小铁丝试试,万一能撬开呢?
凌祈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事已至此,他们这群人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得找找看有没有薄弱的地方,说不定能强行拆开。
“拿这个试试看。”柳时絮伸来手,掌心握着一枚钥匙,与程年给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也是大人仿制的?”楚涟月诧然接过钥匙,想到他之前复刻的腰牌,原来这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吗?
柳时絮嗯了一声,淡淡遮住袖口,窄袖里鼓鼓囊囊,似乎还藏了点别的东西。
时间紧迫,楚涟月拿到钥匙,再次跳到密室上方,扭动锁芯,这时候,四周的千机阵法轰隆作响,纷纷转动变化阵型,密室四周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石板支撑面,密室四周的连结各自散开,最终汇聚在石板面的底部。
此刻,石桥也在逐渐消失,柳时絮与凌祈不得不站在石板面上,随着一声巨响,千机密室的门徐缓而开,楚涟月也从密室上方跳下来,三人齐齐回头,终于瞧见了传闻中的千机匣。
密室内布满复杂精巧的机械齿轮,仿若一张巨网,而深网的中央包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铁匣,铁匣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楚涟月很好奇,那里面会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力量,撑起了整座千机阵法的运转和变幻?
她刚要伸手触碰,手腕被柳时絮一把抓住,“别碰,可能有毒。”
凌祈也道:“没错,这铁匣的颜色在慢慢变深,还是小心为妙。”说罢,他举剑过去,想要挑开铁匣,却不料剑刃刚接触到铁匣的边缘,瞬间被腐蚀成一滩水。